2、初有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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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
是个杀人放火的好时机。
但姜温今天既不杀人，也不放火。
她只杀妖。
眼前的狐妖已经奄奄一息，姜温还等它出个阴招或是放个临终狠话要自爆妖丹与她同归于尽，谁知对方已经佛了，干脆利落地收法躺平。
姜温：你这就很没意思了喂。
“你就不打算再挣扎一下？妖生苦短，不要放弃任何一点生的机会呀姐妹！”
狐妖：“……”
狐妖有气无力地吐出一个冷笑：“呵。”
废话，我要是打得过你，早就宰了你了，既然注定要死，还有挣扎的必要吗？
还有，“老子是公的。”
“哦，抱歉啊姐妹。”
“……”
狐妖很憋屈，又憋屈又愤恨，他只不过是犯了那些凡夫俗子都会犯的错，多骗了几个小姑娘的感情，怎么就被这尊煞神找上门追杀了？况且那些姑娘都是自愿的！
见它当真不打算挣扎了，姜温也收了手，慢慢走近它，“你不挣扎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也许一个不经意的招式，恰恰是一线生机所在……想当初我陷落在四方山妖窟里……”
狐妖见她自顾自讲述起自己的故事，手中既没有法器，也不准备结法印，竟真的心念一动。
隐藏得极深的妖丹瞬间运转起来，一个小周天，四肢已渐复妖力，再看那女修，还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狐妖明白，就是此时！
人？人呢？！
剧痛从身后传来，狐妖猛然回首，又惊又怒。
它仅剩的三条狐尾已尽数断开，毙命前，只听那女修平淡里带着点愉悦的声音，“我就说呢，原来藏在这儿，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狐妖：无耻之徒！
泛着莹莹白光的妖丹被从一尾中剥离出来，直直飞到姜温面前，浓厚的妖力裹挟在妖丹周围，她打量了一会儿，随手将其收进袖中芥子锁。
再看狐妖的尸身，姜温站在原地摸摸下巴。
不知道好不好吃？
但一想它早已化过形的，觉得心中别扭，抖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咱们没有吃“人”的癖好。
干脆地拈了个法诀，一簇焰火飘渺而出，落在了已死的狐妖身上，烧了个干净。
敛袖，抬头，月下无风。
唉，天还没亮呢，她这个打工人还得继续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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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温一路沿着青石堆砌的台阶往上爬。
哼哧哼哧爬了三分之二，一抬头，仍旧望不到边际，姜温忍得住往台阶上吐口水的冲动，但绝对忍不住埋汰掌门人的冲动，当即叉腰指天说地骂太衍。
“狗太衍，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也尝尝这爬坡的滋味！”
悬山降灵阶，悬山磨炼弟子三大利器之一，阶数共计三千，青阶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只有踏上去的人才知道这其中滋味。凡是外出的弟子返回山门后，都需要从此阶经过，踏阶者皆会被卸掉护体灵气，仅凭一具肉体凡胎。
姜温深信没有一位悬山弟子能从这降灵阶上云淡风轻地走上去。
正此时，身后传来沉冷疏淡的声音：“师姐。”
姜温即刻直腰挺胸加抬头，云淡风轻地转身，摆出了那一副飘渺如仙的正经形象，对身后十几阶开外处的人颔首，“师弟。”
来人一身白衣，眉目隽致清绝，好似月中聚雪，正是姜温嫡亲却又不怎么亲近的二师弟隋玉。
对于自己的爬山丑态以及对掌门的出言不逊被人全看了去这件事，向来脸皮厚的姜温反正是不会有任何尴尬之感的，于是等隋玉赶上来与她并肩之后，她从容开了口。
“观师弟周身剑意激荡，想必此番出门大有所获。”
此刻恰好晨光熹微，肆虐了一夜的山风也减弱了几分，隋玉的视线在两人随风交织于一起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瞬，紧接着轻轻落到姜温肩颈间，一个并不忽视对方也并不失礼的位置上。
“确有所悟。”
姜温侧头看去，当初比她低了一个头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高过她一个头，只可惜如今话是越来越少了，大有向哑巴发展的势头。
姜温的腹诽刚刚进行完毕，隋玉似乎也意识到了不该如此答话，但当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停留在那张风骨秀艳的脸上之时，那些喊住她之前打好的腹稿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按捺住心中悸动，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袖中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握紧了。
“师姐此行，可还顺利？师尊说，师姐离山这些时日，他卜了数卦，却发现师姐行踪飘忽不定，不知是否遇上了难题？”
好的，四十四个字，她为先前的腹诽道歉。
“确有些麻烦，路上遇到了一只的狐妖，靠吸食女子精气幻化成人，而后继续四处作乱，这狐妖十分狡猾，几次三番被它断尾逃生，我只好一路追踪，直至昨日才了结此妖。唉，往后这种差事之外的麻烦，我是一点儿也不想理会了。”
隋玉见她面露一点疲色，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然而只见下一刻，姜温便带了笑朝他看来，“隋师弟，若你有空，可以常来浮邺峰转转，别一个人闷坏了。”
原来是降灵阶已到了头，此刻是在同他道别。
挽留邀请的话在唇齿间转了一圈，最后化作一个“好”字。
明明同出一门，明明是嫡亲的师姐弟，几年间也不过这寥寥几面，又都如此短暂。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眼见那青衣已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持剑往长垣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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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温与师弟隋玉辞别后，直往长生殿而去。
刚行至门前，就听见太衍的骂声，姜温下意识就站住了，耳朵竖得老直。
“三岁黄毛小儿？如此简单的东西也要我来教？往后是否吃饭要我嚼碎了喂你嘴里，睡觉要给你拉被，如厕还要给你送纸啊？！”
姜温：“……”
有没有可能修士是不需要吃饭上厕所的？他说的这些可能只有拉被子还能实现，况且偶尔修士也是不需要睡觉的嘛。
再说了，你也不是没给她拉过被子。
“门外那个，脚突然断了吗？还不滚进来，等着本尊八抬大轿送你入坟？”
我滴个亲娘嘞，水里的火烧到她身上了。
“哎哎哎，来了来了！”
姜温与被骂的长老擦身而过，不小心看见这三百余岁的长老长满细纹的眼角划过一点水光。
噫！！！太衍真人恐怖如斯！！！
大殿上空荡荡的，只在最上首摆了个黑木晶雕的软榻，正中放置着一樽香炉，此刻却未有熏香从中飘出袅袅白烟。
因为它被人踹倒了。
罪魁祸首是谁不必多言，毕竟悬山上下找不出一个敢跟太衍叫板的人。姜温深信如果她敢把太衍的香炉踢翻了，那么她也就别想站着走出长生殿了。
受人“爱戴”的悬山掌门生了一副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面容虽然稚气，却并不疏淡难辨，反而是一张极具攻击性的幼年版明艳美人脸，初显线条便已如刀收鞘中。
加上他那张不开口就是最好的嘴，整一个带刺野玫瑰啊！
啊！
野玫瑰的刺戳到她啦。
换个说法，掌门真人的气场太强大，没做错事的姜温已经开始心虚了。
“沅铮长老这是？”
姜温遵从遇事不决先发制人的守则。
“哼。”
太衍轻哼一声，转瞬间人便躺在了那张软榻之上，抬眸投来视线。
姜温忍不住笑起来，莫名觉得掌门真人像她前世养过的那只猫，每次发完脾气，就会趴回自己的小窝，等着她去安慰。
但太衍显然不需要安慰，她从芥子锁中取出此次外出所得，大大小小十数枚泛着莹莹白光的妖丹。
“四方山的妖越来越狡猾了，如今都不太爱出来晃悠，我跑到深山里扫荡了几个山洞，才得了这些。”
她一边说话一边抬手，这十几枚妖丹慢慢飘到了太衍面前，然后看见太衍稍稍起身，这些妖丹便如受了什么吸引一般，一枚接一枚没入他的身躯之中，消失不见。
虽不是第一次见太衍吸收妖丹，姜温却还是忍不住惊异，她也曾见过大妖吸收同类的妖丹以提升自己的修为，但由于其中妖力终究不是自己的，需要一些时间将其炼化，要么就是妖力相斥，一经吸收定遭反噬，反正过程总是有些难受的。
然而在太衍这里，一次吸收那么多，也从不见他露出一丝的不适。
两种猜测，一是这人死要面子在她面前强撑，等到她走了以后他才躲起来偷偷炼化，二就是他的修为真到了旁人无法企及的地步，这点妖力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姜温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盯了掌门真人许久了，脾气不好的掌门真人如玉的额头上暴出了几根青筋，语气不耐且冰冷：“你还要盯多久，若眼睛无用，不若挖了喂狗。”
姜温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然后很好意思地问：“您真的没有不舒服吗？此法听起来就很妖邪，要不以后我们还是不用了吧。”
掌门真人的眸光更冷了，地板上结起薄薄一层冰霜“你在教本尊做事？”
危！
“叨扰，弟子先滚为敬。”
名为关心实则为自己争取假期权益的行动才刚起了个头就失败了，姜温很是苦恼。
知不知道执法弟子是很累的！她忙任务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儿用了，还得抽空去给这尊大佛“送外卖”，虽然她这辈子是修士吧，但也没有这么压榨的道理呀！
这日子跟上辈子的007社畜生活有什么区别呀？！
不行，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改善一下目前的生活状况。
人可以劳碌，但不能，至少不应该一直劳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有雪（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