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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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奇，最后还是没有做成。
东西我没让绯山帮忙买，她看起来实在需要好好休息，我把她劝回去了。
藤川的手术做了很长时间，听说做到了半夜。我没等到他来。
那天的绯山，让我意识到这几个朋友并不像想象般坚强和快乐。
也许在世人眼中，急救医生在刀光剑影下和死神抢时间救人，是件很威风的事情；但其实，他们也是普通人，见到鲜血、见到死伤，他们也会犹豫、害怕、想退缩。
因为，生命，实在太沉重了。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心里不由自主涌起一股冲动，一股不做一些什么不能平复的冲动，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天后，大岛太太要转到骨科病房。临走时，她把所有的书都送给我，还留下她的手机号码，说以后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找她。
她的儿子正刚帮她转科后，给我带来了一个纸袋，眨了眨眼睛，说是谢谢我帮他度过他妈妈的数翻口水“荼毒”的谢礼。
我被逗乐了，一再感谢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接受。
正刚走后，我打开袋子，发现竟然是面粉黄油之类，正是那天做曲奇的材料！于是，我心痒了，手也痒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今天的点滴分量终于打完了，看看时钟，晚上7点半，时间还充裕，我戴好讶岛送我的小帽子，找值班的护士登记好外出记录，便厚着脸皮去传说中的小卖部老板处蹭焗炉了！
大概是藤川已经和老板打过招呼，我已提出来意时，这位和前世大美男木村拓哉同姓的木村大叔慷慨的借出焗炉，附带店里的小流理台也随我用。
焗炉和小流理台所在的小隔间位于小卖部仓库和店面之间，只能容一个人转身。木村先生把我领进来后就出去看店了。
我把材料拿出来一一放好，然后按照教程的指示，解冻牛油，加砂糖，打匀牛油和砂糖，再加入打好的鸡蛋，搅拌，接着加低筋面粉，想起大岛太太的提醒，慢慢加面粉，边加边搅拌。
第一次做曲奇，拜前世独身生活的做菜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很快，材料处理好了，准备定造型。
大岛正刚先生送的小纸袋里贴心的准备了螺旋状圆形和小巧的星星模具，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第一次做，火候控制心里没底，先用模具做了十来个，放进预热好的焗炉，跳到180°，设定时间20分钟，按下“start”，然后等待。
20分钟说长不长，但手上的功夫都做完了，不免有些无聊。
等待的时间里，外面似乎来了不少人，我伸头一看，木村先生一个人又顾着收钱又忙着往空着的货架放东西，一时手忙脚乱，于是上前帮忙。木村先生也没客气，拿我一箱面包，让我放到货架上，他自己就去收银台了。
面包不是很多，我很快放好了。看到木村先生专心在收银台忙，我不好打扰他，只要在小卖部里走走，看到客人弄乱的东西随手整理好，顺便将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扔垃圾桶里。
干活的时间总是过得快些。没等我在店里走走完一圈，就听到里面焗炉“叮”的一生，赶紧走进去看。
焗好的曲奇是金黄色的，打开焗炉那刻，真像大岛太太说得，一股牛油的香味扑面而来。拿起一块曲奇放进嘴里，咀嚼，味道不错！一种叫满足感的情怀自然而生。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顺利多了。用模具定型，定温定时间，然后等待。
外面的一波客人过去了，我把考好的曲奇端出去请木村先生品尝，木村先生也觉得不错。尝过我的曲奇，木村先生顺手拿来一包他亲手做的小饼干给我试吃。
小饼干貌不惊人，入口的味道却非常美妙，我顿时心形眼了。木村先生见状，不禁哈哈大笑：
「小姑娘，好吃吧？那可是我的独家产品，只此一家，绝无分店哦！」言罢，他压低嗓门告诉我：「当初我老婆可是被我的小饼干迷倒才被我追到手的！」
「真的？」我大惊，然后学他压低声音问：「那你，可不可以，传授，一些秘诀，给我啊？」
「你要追男人用吗？」木村大叔惊。
「不不。」我头摇得媲美拨浪鼓。
「我，想做一样很好吃、很美味的东西，」我顿了顿，坚定的说：「给正在烦恼的、朋友。」
闻言，木村大叔坐直身子，沉思半刻，郑重的对我说：
「美味的东西，不在乎做的技巧，而是在于做东西的人，投入多少的真诚。」
听完，我呆了呆。木村大叔继续说：
「因为吃的人，感受到的不仅是调料，还有做的人所费的心思。」
真诚，和心思吗？
焗炉又“叮”了。我走回小隔间，脑海里依然回想着木村大叔的提示。
看着剩下的材料，我思索良久，最后放弃圆形和星形模具，慢慢的、笨拙的做完今天最后一批曲奇。
要走的时候，木村大叔知道我做的曲奇要送人，送给我几个透明的饼干袋和美丽的缎带。
我忙推辞，说已经用了您的焗炉，不好意思再收他的东西了。
木村大叔听了，哈哈大笑，说那以后你有空下来帮忙好了。
我鸡啄米般点头答应。
他想了想，再说，作为交换条件，你可以随意使用他小隔间的所有东西，不然我就不要我帮忙。
他的好意，我不好再推辞，只好感激的接受了。木村大叔随即帮我把曲奇分包好。
等我回到病房时，病房里一片漆黑，墙上时钟的夜光指针指着十一点半。
我摸黑走回自己的床，拉好帘子，确保不会影响到别人后，打开床头灯，小心翼翼的放下怀里抱着的曲奇。
周围一片静悄悄。
室友们都已入睡，有人打起鼻鼾。
我关灯上床，盖好被子，却毫无睡意。
翻了个身，牛油曲奇的味道，若隐若现的。
我想起前天的绯山，还有后来没露面的藤川、送我帽子的讶岛、最近很少碰到的白石、挂着深深眼袋的橘医生……
这个时候他们在做什么呢？
是已经入睡？
还是在手术室和时间赛跑？
绯山发抖的声音，泛红的眼睛，在我脑海里清晰浮现，仿佛打开一扇窗，让我不小心看到了那忙碌的身影后隐藏的秘密。
我“突”的坐起身，下床穿鞋，在床头柜上的曲奇里挑出特殊的几包抱着，蹑手蹑脚的遛出病房。
急救医生的办公室没有开灯，只有桌上的显示器散发着微弱的亮光。
我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抽出怀中大包的曲奇，放在绯山的桌子上。
放好曲奇，正当我要走回去时，眼角不小心扫到办公室角落透出的灯光。
难道是绯山他们还在？
我好奇的走过去，发现灯光是从角落垂着的帘子空隙间露出来。
帘子的空隙很大，足够我看清里面。我大着胆凑过去，一看，竟然看到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身靠墙，却不小心碰到手中的塑料袋，发出“咔咔”的声音。
「谁？」
帘子里传来有点疲惫的声音。
我深呼吸一口气，既然被发现，就老实点吧。
「我，清惠。」
我掀开帘子，走进去。
帘子里是HCU的杂物室，医疗用品堆得满满的，狭小的空间里坐着一个人，是蓝泽。
看清是我后，蓝泽楞了楞。
「怎么没睡？」
「睡不着。」
我缩了缩肩膀，好像做了坏事的小孩。
「过来坐。」
蓝泽拍了拍身下的担架床。
我迟疑了下，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低头轻手轻脚的坐下。
出病房的时候忘了穿上外套，冷冷的担架床让我意识到初春的寒气，忍不住抖了抖。
一件大衣落在我肩膀。
我抬头，蓝泽的脸木木的，却伸手帮我轻轻的调整大衣的位置。
「谢谢。」
我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暖暖的，似乎还带着主人的体温。
「为什么睡不着？」
「……」
「不说的话就回去。」
我摇头。手里的温暖的袋子，提醒着我来这里的目的。
小心的将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
「曲奇饼，要吃吗？」
「好。」
蓝泽取过袋子，解开缎带，拿出一块圆形曲奇，放进口里。
小小的空间，响起“咔嚓”的咀嚼声。温暖喷香的牛油味，悄悄的散开。
塑料袋的曲奇慢慢减少。我的心，紧张了起来。
咀嚼的声音，忽然停了。
他看到了吗？
「曲奇，你做的？」
他发现了。
「恩。」
「为什么？」
「……」我想了想，思绪乱乱的，不知怎么回答，便问：
「蓝泽，人，为什么会难过？」
「恩？」
我清了清嗓音，有些迷惑的开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做曲奇…」
「…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前天，绯山找我。她说，除了事故，死了很多人，救了很少人。她，当时很难过。她走了，我，很难过……」
「…我，很难过…难过得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呢……」
「大岛太太说，牛油曲奇，是温馨的..」
「…做曲奇时，我想着，绯山很难过，那藤川会难过吗？白石会难过吗？讶岛会难过吗？你…又会难过…吗？……在拼命努力了之后，却换不来一个好结果的时候，都会难过吗？…」
说着说着，我似乎又见到绯山发红的眼睛，鼻子一酸，哽咽了。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柔的抚上我戴着帽子的头，一下下，慢慢的安抚着。
我泪如雨下。
「乖，别哭。」
头上的大手僵了僵。
「乖。」
蓝泽重复了一遍,大手移到我背上，僵硬笨拙的轻拍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平静下来。大手的节拍停下。
我不好意思，怎么就在蓝泽面前哭了呢 >0<...赶紧擦干眼泪，正身做好。
「对不起，我…」
没等我说完，蓝泽开口了，沙沙的。
「今天，我做了一个手术」
「急救的。从下午到晚上。」
「但患者没能救回来。」
我楞了，抬头。
他呼了一口气，向后靠去，单手举起，用手背遮住眼睛。
「他…叫岩诚。」
「七个小时，没救回一条人命。」
他的声音，和绯山那天一样。
木村大叔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美味的东西，不在乎做的技巧，而是在于做东西的人，投入多少的真诚。」
「因为吃的人，感受到的不仅是调料，还有做的人所费的心思。」
那股做饼干、送饼干的冲动，瞬间回来。
我做出一个很大胆的举动：转身保住蓝泽，冲口而出：
「不要后悔！不要难过了！」
「你们也是人，也是普通人，会累会怕的普通人！」
「逝去的不会再回来，我们只能往前走。所以，不要难过了好不好？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今天的曲奇我第一次做，不好吃不要紧，我会学习的！」
「等我学多些，做好吃的菜、好吃的饭！给你吃！吃好了就不会难过了……」
……
我越说越乱，越乱越慌，最后竟不知所云。
在一团糟糕时，一双大手轻轻的回抱我，那个瘦削的胸膛微微颤动，我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句轻轻的、沙哑的声音：
「谢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