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野生小蔷薇

20、暮春（一）20

　　人走茶凉，残酷却又现实。
　　在许智旎还未平复丧亲之痛时，智旎爸已经要开始新生活了。

　　徐芷听许智旎抽噎着转述了奶奶的话，心跟着也凉了半截：“你爸还年轻。总不能让他后半辈子自己过吧。你将来也是要结婚的呀。”

　　奶奶的话让许智旎心里格外酸楚。不过真正让她崩溃的，还是智旎爸的决定。
　　“我认识了一个阿姨，人不错。周末她来家吃饭，你们见见。”

　　许智旎哭得眼睛浮肿，鼻尖通红。
　　眼泪虽然不再流，但身体控制不住地抽动，看得徐芷心疼。

　　其实她和许智旎都清楚，智旎爸再婚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但这件事出现的时间点不对，就成了一件‘错’事。

　　“我不是要他孤独终老。我也想有个人陪他过。可是我妈和弟弟才去世啊！他怎么能这样？”说到妈妈和弟弟，许智旎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我接受不了！我才不要顺他们的意！”许智旎抬手擦掉下巴垂落的泪珠，愤慨地嚷道。

　　但结果是，周末的会面异常顺利。
　　徐芷很担心许智旎的情绪，有意无意地去她家门口晃了两次。
　　没想到自己先一步见到了那位阿姨。

　　和智旎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娇柔，含蓄，是徐芷对她的第一眼感觉。

　　这天晚饭前，许智旎提着一个鼓囊囊的购物袋来找她。
　　进门的动静远比之前轻了不少。徐芷以为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有所缓和。

　　许智旎把购物袋放在桌上，说了一句：零食，我爸让拿给你的。
　　接着躺倒在床上，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徐芷站在床边静静地等她开口。可是许智旎似乎并不打算说话，只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徐芷从床头扯来一条薄毯，躺到她身侧，随手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转头刚要问些什么，看到一串泪从她的眼角滑下来。

　　徐芷抬起胳膊，用手背轻轻抹了去。可她的泪越落越凶，水迹在面颊上散开，打湿了脸侧的碎发。
　　徐芷拨开湿粘的发丝，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许智旎呜咽的哭声已经响起。

　　让许智旎转变态度的原因很简单：爸爸鬓间的白发和佝偻的脊背，看得她心里柔软又酸涩。

　　许智旎想：也许真的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开始一段新生活，对于爸爸来说，是件好事。

　　她努力调整自己，以温和礼貌的态度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可是当许智旎蹲在垃圾桶边择菜，听到站在一旁的爸爸哼出小曲的时候，心底还是涌起了几分怒气。

　　那满桌丰盛的菜，更是让许智旎多了几分不安。

　　第一次见面总是客套又虚情的，特别是在饭桌上。
　　炒菜很美味，荤素搭配合理，另外配了饮料。

　　许智旎手中的筷子只伸向了面前的番茄炒蛋。
　　爸爸讨好似的把那些盘子举到阿姨的碗前，向她碗里拨菜。

　　许智旎碗里的饭很快见了底。爸爸夹起盘里最后一块排骨，放进她面前的空碗：“多吃点啊。你不是爱吃排骨吗。”

　　午饭后，智旎爸迅速收拾了碗筷，然后领着阿姨在院里溜达。
　　他指着打扫干净的小屋子说，小孩搬过来可以住这屋。

　　又拉着阿姨走进正屋，殷切地介绍房间的大小布局，承诺两个人完全够用。

　　来到许智旎的房间，他倒没有多说什么。
　　这间房本来就是正屋分割出来的。离开的时候，智旎爸补充道：“等闺女出嫁了，这两间屋子并起来就更好了。”

　　智旎爸送走女人后，眉眼间积存的喜悦看得许智旎呆愣在原地。
　　她依然能够清楚地回忆起葬礼那天，爸爸哭得红肿的双眼，耳边甚至还残余着他的抽泣声。
　　而眼前的这一幕让许智旎不禁恍惚，她记忆中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许智旎的手触到了徐芷的胳膊，很冰。徐芷顺势握住，把它拉进温热的被窝里。

　　许智旎已经不再流泪，但声音还是难掩悲伤：“徐芷，我害怕…”

　　“我是不是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