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甜点】是一位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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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月谷一战，粉碎了辽国的阴谋。但后周与北汉、辽国之间的局势也变得更为微妙。谁知道这未完之战，在不久的将来，会不会就成为了“必有一战”呢？但至少此刻，后周多了一点调整的时候，为可能将要来临的、更大的风雨做好准备。
留寄晗给赵元长的小竹筒里面，都是她所知道的东风计划里头，潜伏在后周的人员名单。令贺一一感到诧异的是，在名单的最后一行的那一个人名，竟然是他。
冯麟。
这让贺一一感到十分疑惑。那冯麟对自己的相助，是出于计划里的虚情，还是出于医者的真意，又或者，是大家同为潜伏者的互敬互怜？他是不是早已知道了“假佩兰”的身份？
贺一一笑了笑，还是不如不知，以免感情用事。
……
剪一寸秋光，寄一寸思量。
贺一一与赵元长、柴荣，用了两天的时间，护送留寄晗的棺木回到开封的柴营。关于她的身世，以及沉月谷她的出现和牺牲，都成了军中禁言。
柴荣在同一个位置，重新放回了棺木。只是这一次，棺木不会再被打开。猫有九条命，神仙姐姐有两条，都用完了，就都用完了。
整个过程，柴荣都表现得非常平静，他还时不时地温柔地指挥着那些负责安放棺木的士兵，要小心，要一丝不苟。而最后的一掬黄土，是他自己亲自填上。
在那一刻，贺一一抓到柴荣眸目里，那若浅若深的哀怅与惆寂。她突然发现，柴荣的鬓上新添的几根霜丝，随风撩拨着他眼角潇倦的细纹。卸去王冠与盔甲，他也不过是个痛失爱侣的普通男子，在这孤坟前，思忆往年。
结束所有之后，柴荣决定先不回府。他说他想再打理一下留寄晗的墓，兴许在她的墓旁开垦一个小荷塘，或者种上一些茶靡花。这样，在当季，花香沁来，他便知道她回来了。
临行前，柴荣把那个红玉髓簪花交到贺一一手中。
“这是寄晗，临别前，让我还给你的。” 柴荣微微一笑地说道。
贺一一颤颤抖抖地接过那簪花。自那日，她在通津阁附近遗失之后，她也没有想过能失而复得。原来，她的神仙姐姐一直为她保存着。她哭着又笑着，笑着又哭着。她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此生能得怎么多人的庇护啊。谁知道那个在简室门口的鱼雕玉佩，是自己被抓去大理寺时遗失的，还是留寄晗故意放在那里让魏皖看见的。但这些对于贺一一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紧紧地握住那簪花，用笑容带过不受制的眼泪。拜别了柴荣，她就与赵元长一同北辰司。
……
在回去的路上，贺一一与赵元长特意去到了林刊的墓前。
贺一一百感交集，没有想到那次与林刊的告别，竟就成了永远。
这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在不断得到，也在不断失去，而且每次，都来得那样的毫无征兆，防不猝防。仿佛，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要在不断与亲友告别的这条路上磨炼成长，直至变得有能力独自去对抗风雨。
她又转过身来看去赵元长。恰好，两人的目光再次接上。
噢！有能力对抗风雨，也不能一直吹风淋雨啊！
赵元长，就是那座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堡垒。
而贺一一，也是那把能与赵元长并肩同行的晴雨伞。
他们会心一笑，不着一言，彼此都懂了大家的心意。
是啊，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我的天下，只有这一方之灶。但原来，我还可以为这苍生饱暖，挥刀惩恶，煮意江山。
而他，惟愿此生都右手握剑，左手牵你，因为那是近我心脏的地方。
这时，荀瑜带着阿薇，还有他们刚刚出生孩子过来，为林刊上坟。
这个新生的孩子跟未见一面的舅舅林刊，着实有缘。他几乎是哭闹了一路，直至来到林刊的墓前，才停止哭吵，破泪为笑。
阿薇一直哄着孩子，一边说道：“大人和贺姑娘真是有心了，刚从战场回来，就来看看阿刊。”
“这些日子也辛苦阿薇姐姐了。” 贺一一说道。
“不辛苦，这孩子像极了阿刊小时候。我对付他都是很有经验的。” 阿薇笑着说道。
荀瑜也跟着笑了笑。这个“从良”的浪子，在阿薇的“调教”下不仅没了浪荡，如今成了父亲，还真多了几分慈父的形象。
他说道：“对了，贺姑娘，这孩子还没起名字呢。我就一直琢磨着，要等你来取，毕竟，在我们这群人当中，取名字这件事，没人能比得上你。”
“我？何德何能呀？” 贺一一忽然谦虚起来。她看了看赵元长，略带错愕地笑了笑。
赵元长嘴角微微上勾，笑道：“当之无愧！不过，别起什么糯米之类的。”
四个大人相视，忍俊不禁，就连那小孩子都像是知道什么，“嘻嘻”地开怀一笑。
贺一一斟酌了一下，说道：“林校尉的兵器是银鳍，不如就叫他‘荀思鳍’吧！希望他，有朝一日，也能像他舅舅那样，勇敢忠义，保护他的爹娘，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好！好！这个名字好！” 荀瑜和阿薇满意地笑了。
有人终其一生去换取名衔与利禄，也有人以区区血肉去守护信仰与情义。或许最后大家的下场都是黄土盖身，回归大地。但名和利是带不走的，唯有信与义可以延续，替自己继续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贺一一再看去林刊的墓碑，眼角的泪珠不住地滑落。她淡淡一笑，轻轻地抹掉泪花。这一刻，她有点后悔没有带上小马酒肆的烧烤。
算了，先欠着。让自己有借口下次再来。
……
贺一一与赵元长一同回到北辰司，只见那慕容昭早在门口等候多时。
贺一一有点惊诧，同时也有一点欣慰。自己的活着，和天道会的覆灭，慕容昭功不可没。
慕容昭依然是一身象牙白的襕袍，风度翩翩，雅如玉兰，逸如雏菊。只是初见的那位少年，如今添了几许成熟，看上去更加稳重了。
赵元长礼貌地、微微地向慕容昭点头问好，然后说道：“都虞侯要到司上坐坐小聚吗？”
都虞侯？！贺一一诧异了一下。
原来慕容震翾的恶行被揭发之后，相国府就被抄家了。幸得赵元长连夜修书，把慕容昭的大义告知郭威，慕容昭与留妤汐才得以安待。
慕容昭本欲辞去尚食副使一职，与留妤汐归隐。但郭威赏识慕容昭的才德，决定把他留用，擢其为铁骑都虞候，控鹤右第一军都校。这也算圆了他披甲上阵、驰骋沙场的夙愿了。
慕容昭礼貌地向赵元长行了叉手礼，笑着说道：“不必了。赵指挥使公务繁忙，阿昭不便打扰。”
“那……” 赵元长看了一眼贺一一，继续说道：“你和贺姑娘先聊，我先回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罢，他分别向慕容昭和贺一一微微点了点头，便进去了北辰司。
哈？！这次又那么大方了？！
贺一一看着赵元长的背影，眉头挑了一下。须臾又转向慕容昭，然后恭敬地向他作揖鞠躬。
“阿贞，你这是何意？”
“多谢阿昭公子的大义。”
慕容昭嘴角微微一勾，也回敬了一个作揖鞠礼。
“阿昭公子……”
“你受苦了。” 慕容昭说道。“你也是在保护后周百姓的平安。”
“你不恨我 ？” 贺一一问道。
“从未有过！” 慕容昭干脆利索地回答道，随即报以一笑。
“谢谢你。”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可我，还是，亏欠了你。”
慕容昭微微低下了头，带着一点洒脱地说道：“欠着就欠着吧，亏欠也是一种羁绊。反正，我从不觉得我比赵元长差。现在，我也有了铠甲，谁敢欺负你，我慕容昭，第一个不放过他！” 说罢，他又把头抬起来，露出那一排整洁皓白的牙齿。这笑容，如此灿烂，一如那个白衣少年。
原来，这世间，让人心瞬变的东西很多。唯有爱，使初心不变。
“啊，对了……”
慕容昭命人从马车上取出一琴、一箫、一狸奴。
“贞贞？！” 贺一一眼睛突然一亮，喜悦之中又难掩一丝淡淡婉然的哀伤。
她接过贞贞之后，轻轻地蹭了蹭它的头。贞贞回以一声妖娆的喵。
“车上还有一些阿皖的画作。我都请求皇上，为你保留下来了。我知道，失去至亲的感觉。这些，你都可以作为一个念想。”
“阿昭，我……”
“不用跟我客气了。这些，本来都是属于你，属于你们家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
“谢谢。”
“你再谢我，我会让你以身相许哦！”
贺一一忽然被慕容昭弄得哭笑不得。喜欢一个人，可以让人变得成熟，也可以让人变得放肆。
“不谢，不谢！” 贺一一笑着说道。
“唉！早知如此，我就求皇上给我赐婚好了。不过，算了，你平安喜乐，才是我最大的快乐。”
“……” 贺一一霍然觉得无言以对。慕容昭对自己的深情，并不亚于赵元长，这让她有时候真的不知该以何种方式去承受与报答。
“不说了，进去吧！不然，指挥使会担心你被绑架了。我可不想到北辰司的司狱去。”
“怎么会呢？！”
“我怎么知道呢？感情这种事，会让人克制，但也能让人失去理智。”
话音刚落，慕容昭挤出一道略带克制的微笑。
看着贺一一进去北辰司的背影，慕容昭又忽然喊住。
他的瞳眸里带着几分后悔，几分落寞，几分痴情地说道：“阿贞，请你一定要，平安喜乐！”
贺一一霎时哑然，心里有种被刺戳的感觉。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她回眸一笑，那垂丝海棠又开了花。
“你也是！”
“好！”
……
贺一一抱着贞贞终于回归到北辰司。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啊！
古板！肃穆！正气凛然！
那天神来的一句 “不宜回头看，否则会有第二次” 就让贺一一与北辰司结下不解之缘。
虽然贺一一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但在与北辰司有关联的这件事上，她是心甘情愿地认了。
贺一一刚踏进天枢，只见北辰司的弟兄们都列上了阵。她蓦地想起第一次遇见北辰司的人，在胜桃居，他们也列了阵。只是那次是抓捕间细，而这次是欢迎她的回归。
萧千藏、李大武、李小武、万若宁，还有刚刚被郭威赐婚的准驸马章正春，每一个都如沐春风，带着微笑，等待贺大厨回家。
贺一一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溅落在她的梨涡上。她用手轻轻揉掉眼眶里的泪滴，忍着偷笑，“装腔作势”地说道：“怎么，你们一个个地，一天天地，就等着我回来弄吃的吗？”
众人一笑，却又装作神秘地把贺一一带到天权，他们往日吃饭的地方。
“噔噔，就等贺厨品鉴啦！” 李小武指了指桌上的菜，满怀期待地说道。
贺一一几乎都不用看那桌上的菜，就她的鼻子一嗅，都知道哪道菜是谁做的。再看看那几道菜的卖相。贺一一的心里只想说一句话。
这句话如若用客套的口吻说，便是“大家用心良苦了！”
但不客气地说就是“这都什么跟什么。”
贺一一眉头一蹙，摸了摸额头，还是忍不住地说道：“这做菜啊，就跟做人一样……”
“要有追求！” 众人齐声说道。话毕，便都大笑着纷纷散去。
“哈，你们这群人，作弄我是吧？！看我饿不饿死你们！”
这班爷们，用心做菜给贺一一接风是真，但实力如此，也是真。为了不受批评，也只好都先逃跑了。贺一一看着那一道道黑糊糊，生熟难分的菜，一阵无奈，也只能直接回归到后厨，她最熟悉又擅长的地方。
她的右手还没恢复，但幸好，大概魏家都有左右开弓的血统。贺一一折腾一番，弟兄们的胃都得到了大满足。
除了晚饭，贺一一还特意准备了桂花丸子作为甜点，意为团圆。
她亲自把这丸子送去天玑，赵元长的房间。
还没到天玑，她便已经闻到了月见花的香味。那是她当时离开北辰司时，怕赵元长晚上观星太过孤独而种下的花。只是她不晓得，赵元长已经知道了月见花的含义。
步至天玑，只见那赵元长早已坐在了天玑的石阶上，看初临的夜幕，蓝黑的变幻，熠星的登场。
他很久都没有像此刻如此放松了。
贺一一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他的惬意。
“这么早吃夜宵？” 赵元长款款地转过头，看去贺一一。
贺一一笑了笑，快步向前，也坐在了石阶上，随后说道：“是甜点。不是夜宵。”
赵元长眉毛挑动了一下，“哦”了一声。
“快试试吧！桂花丸子。今日后厨只有这些食材了，还是我之前准备的呢。明天我再去弄点别的，做点其他。”
“好！” 赵元长接过贺一一的桂花丸子，舀了一勺，尝了一口。
只见他眉头紧蹙，轻轻地摇了摇头，把那碗桂花丸子放下。
“怎么了？不好吃？”
“淡了。”
“淡了？怎么会？” 贺一一一脸诧异地想要拿起桂花丸子再尝一口。
未料，她的手还没伸得着过去，便猝不及防地被赵元长一把揽住了肩膀。贺一一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双唇便被另外一双微带温软的唇轻柔地压住了。
贺一一双目一瞠，头脑一片空白，对唇齿之间的触感完全懵掉。她只感觉到身体的撼然一震，然后便是从头皮到指尖的酥软，整个人都坠入了无止境的温热与香甜之中。
当那双厚润温暖的唇离开之时，贺一一依然一脸震惊，怔愣得没回过神来。
“这，就够甜了。”
哈？
贺一一稍稍回神，只见那赵元长的目光微醺般迷离。那幽黑的眸珠，如秋岚氤氲，缱绻缭绕。
原来，雪松遇上阳光，也有这般暖意。
赵元长微微一笑，从胸前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贺一一。
贺一一诧异地接过。那竟然是之前被北辰司缴获的贺氏菜谱。贺一一惊喜得双唇微张，用手轻轻抚摸着菜谱，回忆的画面跃然眼前。
忆罢，贺一一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水珠。她轻轻回头，看向赵元长，只见那赵元长一直都在看着她，嘴角挂着温暖的微笑。
天灯再度冉冉升起，照着阶上一双人。
贺一一与赵元长，不只有在乱世之中的同生共死，也有这往后余生的白首不离。
从此，心怀山河，眼有星辰。策马四季，共守繁华！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甜点】是一位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