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狗血洒满》神叨叨

12、康贵人

　　【二十五】
　　外面的风雨吹不进律珠宫，这里就像一座牢笼，隔绝了一切消息。
　　我被关禁闭已经许多天了。
　　或许是顾虑我身后的戈壁，东吴帝并未降我的位分，也没有下达什么实质惩罚，只是不让我出门，一应待遇也再不如从前。
　　我不知道东吴帝对外是如何解释这件事的，我也并不关心。
　　自从那日和蔡贵妃对峙后，我就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蔡贵妃的话就像一记重锤，直接把我锤成了一滩烂泥，我不敢相信我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样不堪入目。
　　我逃避似的躲在律珠宫，成日里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理不清楚。
　　宫女和太监再不像以往那样敬重我，他们嫌弃我没用，也懒散度日，只有我从戈壁带来的几个侍女还在尽职做好本分，但也只是保证我按时吃饭不会饿死。
　　宫里渐渐积了一层灰，人也越来越少。他们都知道我废了，争先恐后往外跑。留下来的也嫌我晦气，见了我远远就躲开。
　　整个律珠宫都弥漫着死气。
　　我却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谁也不用见，什么也不用想，那些我恐惧和恶心的都被拦在律珠宫外。
　　我甚至开始感恩东吴帝变相将我软禁。

　　【二十六】
　　我逐渐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每日生活于我，不过是找个地方发呆。
　　一天早晨，我食不知味地喝了碗稀粥后，照常搬了个椅子坐在廊下走神。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处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人来了。
　　我并不在意，直到脚步声停在我面前。
　　“梁妃娘娘金安。”
　　我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声‘梁妃’是在叫我。
　　“你是……康贵人？”
　　康贵人掩嘴一笑，“梁妃姐姐还记得我？”
　　我愣了下，点点头。康贵人是后宫中难得让我印象深刻的人。她比我早入宫两个月，位份不高，但十分受宠，曾多次当众与蔡贵妃不对付，竟也没吃什么大亏。
　　一想到蔡贵妃，我本就低落的心情又糟糕了几分，更不想说话了。
　　因骤然见到外人而波动的心情又恢复一潭死水，我木然地低着头，自顾自数起了地上的落叶。这是我今天刚找到的爱好。
　　康贵人也不嫌我冷淡，自来熟地坐到我身侧，“多日不见，姐姐的病可好了些？”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被她过于热情的态度弄得不自在极了，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康贵人似乎没发觉我的抗拒，继续凑过来跟我说话。
　　“姐姐瞧着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好，可让太医瞧过了？”
　　“如今天寒，姐姐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下人们都做什么去了！竟也不知给姐姐拿件厚衣裳出来！”
　　康贵人越说语气越气愤，忽然站起身，要把人都叫来好好训斥一顿。
　　我忙拉住了她，怕她真的把事情闹大，“……不碍事的。”
　　我是真的不觉得这是多大事，我巴不得他们离我远远的，让我一个人发呆。
　　康贵人勉强听了我的话，瘪了瘪嘴，顺势挽住我的胳膊，“那好吧，今天暂且先饶了他们！姐姐，我们进屋里去吧，外头冷得很，你身子弱，禁不起风吹。”
　　“……好。”
　　奇怪，我怎么就跟着她进了屋。

　　【二十七】
　　那天后康贵人就成了律珠宫的常客。
　　没人邀请，可她却雷打不动每日都来。
　　今天带几碗药膳，明天拿几匹时兴缎子给我裁衣，后天又跟我说些宫中的趣事儿，哪怕我不说话，她也能一个人说半天，和她的宫女笑得前倒后仰。
　　她对我好得过分，可我们从前分明并没有什么交情。
　　我忍不住暗暗揣测康贵人的来意，自从蔡贵妃那次上门后，我再不相信后宫中看似无害的善意，我不信康贵人只是来探望我。
　　她一定有所图。
　　可我如今与废人无异，谁靠近我谁就沾一身骚，康贵人能得到什么？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这样无来由的好实在让我不安，我总觉得在康贵人那张看似无害的面容下，藏着一排狰狞的獠牙，就像起初温柔和善的蔡贵妃一样，一切都是假象，一旦我放松警惕，她就会忽然撕破笑容，狠狠冲上来咬断我的脖子。
　　我承认我怕了。
　　我很笨，我斗不过他们，可我不敢死。
　　我睁眼想了一夜，决定明天跟康贵人说以后别再来了。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一切退回原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必担心她哪天是不是要害我，她也不用被我这个废人牵连。
　　第二天下午，外面风吹得很大，康贵人带来了银碳，让她的宫女烧了给我们取暖。
　　“姐姐，如今天越发冷了，有了这银碳，你晚上睡觉就不会冷了。”
　　我没有回复，她似乎也习惯了，并不强求，拿出篮子里昨日未绣完的荷包绣了起来。
　　这一刻我是有些心软的。
　　可很快我又开始感到惶恐，她对我那么好，她想干什么？
　　我咬了咬唇，狠心道：“贵人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说完立马就移开了视线，不再看她。
　　没想到康贵人竟然哭了出来。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的宫女忙过来安慰她，可康贵人还是哭，“姐姐，你、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觉得我烦？”
　　宫女一听更心疼了，用看负心汉一般的眼神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有点慌了，手足无措地道：“你别哭了，我……我没有嫌弃你。”
　　康贵人抽泣了下，用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我：“那姐姐为什么赶我走？”
　　我被她委屈的眼神看得心虚，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