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衷》一月持恩

43、第43章

　　霍深言将阴叶放下，想着躺着也许可以舒服点，他也准备看看阴叶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
　　阴叶似乎是猜透了霍深言的心思，摸索着抓住了霍深言的手，不想让霍深言查看，不愿他难过。

　　霍深言这才发现，阴叶好像已经看不见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霍深言将他抱回怀里。

　　阴叶感受着霍深言的心跳，整个人都放松了。
　　靠在阿言的怀里好舒服……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一会儿变得很重，一会儿又变得很轻，虽然眼前早已一片模糊昏暗，但是阴叶能感觉到霍深言身上的温度。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阿言……”
　　阴叶摸索着，寻到了霍深言的脸颊，触碰他的嘴角、鼻子、眼睛……

　　“我在…”霍深言附身凑近了阴叶。

　　阴叶搂住霍深言，贴在他的耳畔，用尽浑身的力气说，“阿言啊，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那些不好的话…都是假的…骗你的……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赶紧…忘了…”
　　“早在鬼影林废宅…我就想起自己是谁了…当时我就想好了…一切都…和你无关…我从来没…没有怪你…不然也…不会同你…亲近…”

　　阴叶断断续续地说着，霍深言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已然泣不成声，“你不是说过不骗我的么，你不是答应过的么……”

　　霍深言的抽泣声比千刀万剐的痛更让阴叶难受。

　　“别哭啊…小时候…我们在双生岛的时候…你就老爱哭…我一直都…哄不好…每次都是你自己哭累了…便睡了…别哭…别难过…可好…”

　　去双生岛的时候霍深言还太小，不大记得阴叶说的事了，但是他记得当时一定有个人，一直带着他、陪着他。
　　那个人性情温和，从不大声说话，是一个骨子里就满是温柔的人。

　　霍深言的抽泣声渐渐小了，本来以为他可能是哭累了，但是连海浪声都没有了，阴叶便知道，是自己的听觉慢慢也消失了……

　　“阿言…”
　　阴叶唤了一声，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说话时声带在颤动，想着自己应该还是能说话的。

　　他将霍深言抱得更紧些，摸索着又凑到他的耳畔，说道，“答应我，以后为自己而活，可好？”

　　阴叶抬手碰了碰霍深言的嘴唇，可辨别不出霍深言说了什么，无法确定霍深言到底有没有答应他。
　　“你点点头…点头…可好？”
　　阴叶将自己的脸紧贴霍深言的脸颊，感受到了霍深言点了点头，还点了好几下。

　　便终于心满意足了……

　　他整个放松了下来，静静地靠在霍深言的肩膀上，慢慢地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阿叶…阿叶…阿叶！阿叶！！”
　　霍深言一遍一遍叫着阴叶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不要不要…”
　　霍深言将阴叶放到地上，抹掉阴叶嘴角、眼角渗出的血。

　　“不要！不要！！”
　　血迹根本擦不干净……

　　霍深言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颗三珠丹，慌乱的在身上摸索着。
　　“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的……”

　　霍深言取出三珠丹，将丹药小心地送到阴叶嘴里，但阴叶牙关紧闭，竟是喂不进去。
　　“阿叶乖，张开嘴…”

　　阴叶没有半点反应……
　　“阿叶，求你了…”
　　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霍深言将三珠丹放入自己的口中，尝试用嘴把药喂给阴叶，可他也只是打开了阴叶的牙关，三珠丹还是含在嘴里，阴叶根本就不咽。

　　霍深言彻底崩溃了，抱住阴叶痛哭着……
　　“六年前要是船没沉，要是我答应和你回境云派就好了，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为什么……为什么！”
　　“你醒过来啊，不是说好要陪我看海的么，啊……”

　　杨寒清在船舱外听着霍深言的嘶喊，吓得他腿都软了，他瘫坐在地上，心里亦不是滋味。
　　为什么啊，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他们两个啊……

　　太阳落山之前，终于到了双生岛。
　　余晖洒满了整座空无人烟的小岛，岛上处处可见兰花，兰花的香气清而不浊，就这么成片成片与世无争地盛开着。

　　岛上这般美好，便让我们永远待着这里吧……

　　霍深言抱着阴叶下船，一言不发的往双生岛深处走去。

　　子衿哭喊着，“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什么时候回来？”
　　姜慬抹了把眼泪，询问道，“小叶子是死了么，我的小叶子啊！！”
　　阿壮站在姜慬边上，拉着姜慬的手，说，“少庄主哥哥已经不哭了，应该是不难过了吧。”

　　不哭，如果真是因为不难过，就好了……

　　“楼主，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啊！”子衿哭着说。

　　大概也是不想活了吧……

　　这下大概是没办法把他带到回环楼去了，看来无因要骂死我，说不定，还会把我扫地出门。

　　架不住子衿几次三番地哭求着。
　　“好了，我跟着他们。”杨寒清漠然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尾随霍深言了，这种猥琐的事情，杨寒清做起来还是很熟练的，再说，讲不定有奇迹发生，也未可知啊……

　　霍深言抱着阴叶穿过一片小屋，小屋外观看上去像是有人住似的，院子外面的栅栏也完好无损，大门两侧贴着一副对联：祥云僻妖邪，神光弭凶煞。
　　是和鬼影林废宅大门上一模一样的……

　　天堑就在眼前了。
　　本来这个地方霍深言只是想想，就会充满了恐惧，现在带阴叶一起来到这里，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了。

　　霍深言低头看了看，天堑深不见底，崖壁上长满了竹子，竹爿之渊就在下面了。
　　他又看了看阴叶，只见他双眼紧闭，安静地睡着着，想着阿叶一定是太累了……

　　“阿叶，你要我答应你，以后为自己而活，其实我是骗你的。”
　　霍深言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将头埋下去，贴了贴阴叶的脸颊。

　　只可惜，岛上风大，把阴叶的脸都吹凉了……

　　“反正，你总是骗我，现在让我也骗你一次，他日在奈何桥上遇见，你也怪不得我。”

　　霍深言又看了看阴叶，笑了笑。
　　“本来大仇得报，想着死后总算有脸面见素华姑姑了，没曾想，没有好好照顾你，阿叶，你可得替我求求情……”

　　霍深言往前跨了一步，一只脚已经悬在了峭壁之外。
　　杨寒清刚想飞身过去拦，便听见一声呵斥。

　　“别动！”
　　声音有些熟悉……

　　“听见了没有，老三，你快点退回来，快点！”
　　白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朝着霍深言一通指责，“什么意思啊你，趁着你小师兄睡着，想把他丢下去啊，你怎么回事啊，这可是人命啊！”

　　霍深言转头看了一眼，认出了白石。
　　叹了一口气，对着怀里的人说道，“阿叶，你应该也想见见你师伯吧。”

　　霍深言退了回来，可刚往白石走了两步，白石就提起一口真气，引起一阵大风。
　　四周的树木和兰花吹得东倒西歪。

　　趁霍深言被风迷了眼睛，白石从他手里将阴叶拉到了自己边上。

　　还以为这样拉一下，阴叶也该醒了，可没曾想直接把阴叶摔在了地上。

　　阴叶倒在地上，地上的泥土弄脏了他的脸。

　　霍深言一掌还了回去，阻止了白石的靠近。

　　霍深言跑回阴叶的身边，帮他擦了擦脸。
　　“对不起……”

　　这一摔，正好让阴叶嘴里含着的三珠丹阴差阳错的被吞进了体内。

　　白石不罢休，一把抓住霍深言，想把他拉开，甚至拉的远远的。

　　霍深言按住白石的手，与他对上了内力。
　　白石觉察到这个人有伤在身，也不想趁人之危，本不想与他纠缠，谁知霍深言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杨寒清见大事不妙，也不知道这白石这什么身份，便在背后射出两针，想要偷袭。

　　白石听见身后有动静，一侧身，拿霍深言当起了肉盾。
　　霍深言生无可恋，一心不想让白石从手里将阴叶夺去，纵使看到了杨寒清的银针，也没准备挡一下。

　　银针打中了霍深言，杨寒清惊掉了下巴。
　　赶忙跑向霍深言，想帮他将银针逼出体外，可刚想拦住霍深言，又见他朝着白石那边而去。

　　“霍深言，你别动了！”
　　“放开！”

　　在杨寒清和霍深言拉扯的间隙，白石扶起倒在地上的阴叶，探了探阴叶的鼻息，若有所思，然后将阴叶扶起，让他能够盘坐着。

　　“那老头是谁，他好像在救阴叶。”杨寒清说道。
　　霍深言这才冷静下来。

　　“什么好像，我就是在救我徒弟。”白石还有闲工夫与他们对话，“你们几个臭小子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打打闹闹，我再不好好管教你们，早晚要出人命！”

　　杨寒清都不知道白石在说什么。
　　“他是阴叶的师伯，白石真人。”霍深言终于有功夫跟杨寒清介绍了一下。

　　也顾不得什么师伯、真人了，要是霍深言死在他手上还了得。

　　杨寒清赶忙提起一口真气，朝霍深言胸口大穴上点了几下，一掌将霍深言体内的银针逼出了体外。
　　银针刺破血肉，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才这么几滴血，霍深言就觉得一阵刺痛。
　　阿叶身上这么多伤，那该多疼啊……

　　杨寒清见霍深言咳出一口血，想着总算保住一条命了，咳就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