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衷》一月持恩

31、第31章

　　“公子，刚刚掌舵提起了之南姑娘。”
　　得亏姜慬提了一句，才让子衿记起之前霍深言让她调查的事情。
　　“那女尸确实是之南姑娘，与她交好的琴师思慕姑娘认出尸体手指上有伤口，是常年演奏箜篌留下的，还有女尸身上有与她一模一样的里衣。”

　　“哦。”杨寒清好像想起了什么，“就是上次我去找你们的时候，霁泽镇发现的尸体？是玄音坊的琴师之南？”
　　“对，她应该还是荧火帛书的主人。”阴叶说。

　　杨寒清将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回环楼以物易物者的身份你不清楚吗？”与此同时，霍深言也质问起了杨寒清。

　　“他们各个乔装打扮就是不想被认出来，我哪能清楚他们谁是谁。”杨寒清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虽不知道样貌，但身形上也会有相似，每个人的骨像都是独一无二的。帛书主人我在回环楼里见过一次，到了霁泽镇又见过一次，当时人还是活着的，衣服都未曾更换。”阴叶解释道，“另外，荧火帛书外面包着条绢布，这布当时也出现在了女尸的领口处。”
　　“那绢布确实是之南之物。“子衿说道，“与之南交好的几个姑娘都也认出了那绢布，她们虽不知道之南的来历，但提到之南会经常做噩梦，常喊着‘我不要喝毒酒，我不想变哑巴’。”
　　子衿补充的线索让阴叶突然联想到了鬼影林中的哑女。

　　“杨楼主，荧火帛书是个什么东西。“子衿没见过荧火帛书，听这东西多次被提起，也着实好奇。

　　回环楼虽不需要知道以物换物者的身份，但是对于他们所交换的物品，却是了如指掌的。

　　“十几年前，荧火帛书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在万象谷，说是当时祁三小姐偶得之物，一度当成宝贝，从不示人，可是没过多久就遗失了。“杨寒清说道，”照道理这荧火帛书不该再现世，作为书的主人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小偷了么。“

　　“当时帛书主人也没有交换其他物品，而是换了银子。“阴叶突然想到之前交易的细节，但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过了这么久要将帛书换钱呢？又是被勒死的……“

　　“义庄的仵作说女尸不是被勒死的，是溺死的。”子衿说道，“像是有人在之南死后又故意在脖子上留下了勒痕。”
　　“这是想嫁祸给你吧，霍深言。”杨寒清一副没事找事的样子，“哈哈，整个归心山庄人缘最差的就数你了吧。”

　　虽是不经意的玩笑，但也无不道理，阴叶想着哪怕不是针对霍深言，总有点栽赃嫁祸归心山庄之嫌。

　　“公子，还有件事，就是我离开山庄的时候，庄主好像在和元总管说什么要去参加什么大会。”
　　“什么大会？”杨寒清倒是好奇。
　　“没听清。“子衿答。

　　名门正派开大会这种有意思的事，杨寒清可是很感兴趣的，要知道每回有这样的大活动，总会生出好些事端来。
　　正派人士总是这样，老爱没事找事……

　　“哈哈哈……”杨寒清发笑，“又有好戏看了。”

　　阴叶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如果说之南十几年前从万象谷偷了荧火帛书，为何又要去回环楼用书换钱，又被什么人所杀呢？“

　　这些暂时都不得而知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去万象谷的理由了。”阴叶看了一眼霍深言。

　　霍深言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如就用归还荧火帛书这个理由。”阴叶说。
　　“甚好。”霍深言应道。

　　杨寒清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不由己。
　　那什么荧火帛书、什么女尸，他根本不想搭理，也压根不想搞清楚其中的纠葛。
　　但是想想，霍深言要报的可是十几年前的深仇大恨啊，怎能简简单单就得查清楚的，定是要抽丝剥茧的，倒霉的是，自己还要跟着他活受罪。

　　再瞧瞧霍深言和阴叶，一个要报仇，一个要找师弟，结果这两件不相干的事还能连到一起。霍深言有一句没一句的总爱答不理，阴叶倒是次次能领会其精神，不仅如此，还能深入浅出地分析一番。

　　真的是天造地设啊……

　　“阿言，盘古树的果实本身或许会带有尸臭味，所以一旦服用，必有迹可循。”阴叶仔细回忆了洛宁手札的内容，只可惜之前自己没有过多留意，实在提供不了更多的线索了。
　　这话本来只是阴叶说给霍深言听的，谁曾想杨寒清耳朵尖的很，被他听了去，还直接往下接了话。
　　“那我们只要在万象谷找一身臭味的人就行了？谁最臭谁就是种树之人？”
　　子衿不禁发笑。
　　“你笑什么，阴叶的话就是这个意思。”杨寒清笃定地说着，“之前有人在回环楼交换一条西域灵犬，除了吃得多，没别的毛病，嗅觉更是一绝，早知道就换下来了，平时看看门也好，关键现在还能派上用场，哎，后悔啊……”

　　“谁会一直让自己浑身臭着啊。”子衿反驳，“我可受不了。”

　　“子衿，虽然吃下果实身上会有异味，但却有显著的驻颜功效，你会吃吗？”杨寒清问。
　　子衿没有马上回答，摸着自己脸，很认真的考虑着。
　　杨寒清在一边发笑，“你也想太久了吧。”

　　阴叶心里也比较倾向种树人是女子，所以觉得杨寒清的问题问的很关键，他也很想知道同为女子的子衿的看法。

　　“没事，慢慢想。”阴叶说。
　　“嗯。”霍深言也应了一声，像是再给子衿撑腰似的。

　　子衿朝着杨寒清哼了一声，继续陷入纠结。

　　阴叶笑笑，说，“正值碧玉年华，子衿姑娘自然对青春永驻还没有很深的执念。”
　　“可岁月不饶人，总有一天眼角会爬满褶皱，肌肤也会变得粗糙……”杨寒清口气跟在做法一样。
　　“那我也不想变得很臭。”子衿将自己的脸摸了个遍，“对了，我可以去找一些香料，不就可以掩盖住气味了么。”
　　“哟，你想得美，臭味加上刺鼻的香料味，说不定就变成了巨毒。”杨寒清的话宛如一盆冷水，“你像变成毒人啊！”

　　阴叶与霍深言对视了一眼。

　　子衿的话不无道理，确实也可以在万象谷里找找有没有谁身上带有异香，或者常年种植鲜花之类、或其他气味较重的植物，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阴叶本想再抄录一份荧火帛书中的内容，好让杨寒清借口归还，顺利成章的在万象谷待上几日，谁曾想杨寒清竟随身带着，便也省力了。
　　“无因说当时她好奇的是荧火帛书会发亮，至于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她完全不在乎。”杨寒清拿着书册在手里随意翻了翻，“女人心，海底针啊。”

　　“这荧火帛书里写了些什么啊？”子衿问。
　　杨寒清随手把帛书递给子衿，“就是些草药的名字啊，功效啊，与什么相斥忌口啊，怪无聊的。”

　　一行四人一路闲聊，很快便到了万象谷谷外。
　　先不说万象谷里面怎样，光是这界川城四季宜人的气候，就很适合长期居住。怪不得可以种出需多药用价值极高的草药。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老熟人，祁翱。
　　祁翱看到霍深言，眼睛瞪得老大，发现霍深言竟没有听霍庄主的话，依旧与回环楼楼主混在一起，恨不得快马加鞭赶到归心山庄去告状。
　　说白了，祁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成天不务正业只知道消遣，或许是心里还有点数，总觉得霍深言非常看不起自己，因而和霍深言一直不交好。

　　霍深言看到祁翱倒是依旧一副不以为然，若是祁翱仗着在自家地盘，还想要惹是生非，照样对他不客气。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几个人互相行了礼，心里加在一起大概有上百个之多。

　　万象谷的谷主是祁翱的祖母，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婆婆，身形矮小，看上去比青木真人似乎老上个几岁。
　　平日里这位祁谷主已不怎么多管谷里琐事了，谷内谷外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了祁翱的爹祁予平。
　　只不过，他还没有谷主的名分。

　　祁翱将四人领到万象谷大殿，祁予平已等候多时了。

　　祁予平手持一根轻巧的藤木拐杖，眼神涣散，像是无法睹物似的。

　　阴叶才记起，爹同自己说过，大伯曾误食过毒草，导致双目失明，幸而遇到高人，才得以没有全瞎，勉强能看得到模糊的人影。

　　想必霍深言说的杨敬有恩于万象谷，指的就是这个了。

　　“可是杨恩公的公子，寒清贤侄。” 祁予平一直知道杨敬有个儿子，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见过祁叔叔，我是杨寒清。”杨寒清走近了两步，更魔怔似的使劲地嗅了嗅，完全没有闻到什么以为，还回头看了霍深言和阴叶一眼，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这是归心山庄少庄主霍深言和境云派阴叶公子、子衿姑娘，都是同我一起来的。”

　　阴叶想着杨寒清是真的挺想早点回去回环楼的，这见人就闻，恨不得马上将万象谷的人都闻个遍。

　　“早就听闻霍少庄主年轻有为，长明筵宴犬子多有叨扰了。” 祁予平说道。
　　一边的祁翱一脸不屑。
　　“岂止是叨扰。”子衿斜了他一样，碎碎念道，“一共来了五次，就惹了我家公子两次，还害得……”

　　阴叶竖起耳朵听着子衿的抱怨，还没怎么听清，就见祁予平就尴尬地笑了两声，像是听见了子衿说的话一样。

　　想必眼睛看不清的人，听力都会比寻常人要好一些吧……

　　“祁叔叔，你可曾听过荧火帛书？”杨寒清不浪费一点时间，直奔主题而去。
　　祁予平也想不到杨寒清没有半句寒暄，很明显愣了一下，“这书是祁翱他娘之物，但多年前就遗失了。”
　　“如何遗失的？”杨寒清追问。
　　“好像是被一位婢女偷走的，当发现不见时，那婢女也一同失踪了。” 祁予平口气坦诚，“贤侄为何这样问？”
　　“是这样的，数日前有人来我回环楼以物换物，拿着荧火帛书换了万两白银。”杨寒清边说边仔细观察着祁予平的表情。
　　祁予平听的非常认真，显然对荧火帛书的事很是关心，“我想着这荧火帛书乃是万象谷之物，便偷偷抄录了一份，特地送来，算是替我爹答谢祁叔叔赠药之恩。”
　　“说的哪里话。” 祁予平打断道，“要不是杨恩公施针，恐怕我到现在也分不清昼夜，区区几根血参而已，我万象谷别的东西没有，补药多的是啊。”

　　虽然那几根血参并没有保住无因她娘的性命……

　　也难怪，当时无因的娘已经药石无灵，即便如此杨敬也要试上一试，可最终奇迹并没有发生。

　　杨寒清拿出书册，向祁予平递了过去。

　　“贤侄，我老眼昏花，要着荧火帛书也无用，祁翱他娘也终日在谷内的还空涧吃斋念佛，早就远离了凡尘俗世。”祁予平将手往书册上一按，推了回去，“犬子还不成器，虽说这荧火帛书勉强算是我万象谷之物，但也几经转手，怕被现在的主人得知，恐要给杨贤侄惹些不必要的祸事啊。”

　　祁予平字字句句说得有理有节，阴叶觉得自己这大伯是个良善之辈，又有眼疾，定不会与盘古树有什么关系。

　　杨寒清也没办法，只得把书册收了回来。

　　之后，祁予平让祁翱好好招待这四位客人，祁翱则差了蓬莱安排这一行四人的住处，自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