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转角 ...
-
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句话。
“没有恋爱的高中生时代是不完美的时代。”
江枫晚至今觉得不在理，也许十六七岁的少女彻底封心是件非常异样的事情，但这真的在她身上发生了。宛如不存在的某个下午，秃顶数学老师突然拥有了一头浓密的秀发那样奇怪。
发誓再也不会喜欢任何人。没有原因也无需原因。
“枫晚，你说那个程鹿，帅不帅呀，我觉得我们班的男生他最帅了，又会打篮球，我太喜欢他了。”
地铁站，傍晚五点半，高一开学的第一个周末。林昕瑶挽着江枫晚的胳膊，嗲声嗲气地激情告白。
“还好。”
“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大帅哥诶。”
林昕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从江枫晚嘴里出来的不是人话，而是外星语言。
“我没什么感觉。”
“你是不喜欢他这款吧？那你喜欢谁？”
喜欢谁，听过不下一百遍的问题，再次难倒江枫晚了。她下意识把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
“啊，这……才一个星期，我能有啥感觉……”
“好吧。”
地铁进站，江枫晚牵着林昕瑶的手，坐在窗边的位置。如同初中时那样，她们看着另一扇窗上倒映的她们，共用一副有线耳机，听着同样的曲子。
只是江枫晚无心欣赏歌曲的美妙，以及周末即将来临的喜悦。
和林昕瑶告别后，江枫晚独自回到她和她妈妈的家。
一栋有点小资的公寓楼，市中心边缘，曾经的三口之家。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显然，妈妈还没回家。
江枫晚懒得开灯，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她打开衣柜，一个纸盒子掉下来，里面的东西全都撒在地上。全是信件，每一封都没有被打开过。她皱起眉头，脸上浮现怒气，把它们挨个儿装回纸盒。
她换上黑色长裙，素得发苦，于是用领口的红色蝴蝶结加以点缀，和恰好及肩的长发很搭。当她欣赏镜中自己时，手机响了，妈妈发来短信。
“宝贝，到家了吧？穿上衣服，妈妈带你见顾客。”
这才想起来，妈妈换工作了，本来是全球五百强企业的区域小经理，追求卓越的她毅然抛弃安逸的职位，现在当了一名规划师。江枫晚不懂这是什么，总之要见很多公司的大老板，给他们规划公司生涯。
“快下楼。”
妈妈又发来短信。
江枫晚又跑下楼，事实上，她对接下来的应酬一点都不期待。
吃饭的地方在郊区一家中餐馆，装修风格古色古香，大厅里还点着熏香。参加晚宴的人似乎不少，妈妈挨个打招呼，顺便介绍江枫晚。
这注定是一场无聊又荒唐的饭局。江枫晚心里想着，向许许多多陌生人赔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潦草吃过几口饭，江枫晚决定借着上厕所的名号偷偷溜走。她从包厢里走出来，迎面撞进陌生的胸怀里。尴尬从头发蔓延到脚趾，江枫晚立刻从对方怀里钻出来，后退至少三步。
站在面前的人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目测身高一米七，面容姣好，少年与少女的美感共同出现在她的脸上而不显变扭，有种让人一眼万年的感觉。
然而她穿着市一中的校服——也就是说，江枫晚在这遇见校友了。
“抱歉。”
“啊，你就是枫晚吧。”爽朗的声音从女孩身后传来，中年男性出现在视野里，西装革履。“我姓萧，你妈妈的顾客。这次聚会她把你也带来了，真是太好了，刚好让你俩认识一下。然然，江枫晚是和你同校的，也是新高一，快和她打个招呼啊。”
男人露出慈祥的笑容，鬓边银发与这般和蔼很搭。只是这个女孩，她始终没愿意给江枫晚一个正眼，总是盯着空中某个点，脸上有些许烦躁。
场面一度尴尬，江枫晚只得开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寂。“你好，我叫江枫晚。”
“萧楉然。”
她的声音低沉，却有着谜一般的吸引力。说罢，便走向聚会所在的包厢，把江枫晚和她的父亲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唉，这丫头性格就这样，大小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
萧总摇头，垂下深沉而饱经人世风霜的眼眸。
“没事，我不介意的。”
“如果在学校见到了，你要和她打个招呼。”
“当然。”
萧总说一定要请江枫晚喝一杯，江枫晚试着以“不能喝酒”这样显而易见的理由推辞，可还是被领回包厢，宣告逃跑计划破产。
餐桌上菜品很多，总得来看大概是江南菜：松子桂鱼，莼菜汤，塞了糯米的藕片。丰盛至极，但勾不起在场某些局外人的食欲。大人们总是举杯饮酒，这些菜到了聚会的最后几分钟也保持精美的原样。
临走前，江枫晚被叫住了。她以为是刚才的萧总，没想到居然是萧楉然。对方照样摆着一张厌世的脸，有点不情愿的样子，手机里呈现一个二维码。显然，是让江枫晚扫码加她好友的意思。
江枫晚轻笑。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坦率的人。
不过还是乖乖加到联系方式。江枫晚不擅长拒绝想要和她交朋友的人。
——也许，可以用“交朋友的人”来形容萧楉然。即便是萧楉然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列表中多了这么一个女孩。
不过目前能确定的是，萧总和江母都很高兴。这样就足够了。
回学校的时间又到了，周末的时光恍惚流过。
“晚晚，你作业写完了吗！”
地铁站，林昕瑶如往常那样搂着江枫晚。
“笑死，怎么可能。我打算等下晚自习写，反正今晚肯定没什么重要的事。”
“哦哦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没写。”
“物理，借我知识迁移一下。”
江枫晚一直对自己的理科很不自信。换句话说，就是偏科，非常偏科。她能确保语文和英语稳居全班第一，数学稳居全班倒一。物理就更不用说了。
“好好好，你等下语文作文借我参考参考——”
“参考，没叫你写一份一样的。”
“哎呀，上小学的事情怎么可能上高中了还干啊。”
回到学校，果然班里没几个人写完作业，都在努力补。班主任见状，又跑到讲台上痛骂一番。
“才开学一个礼拜，你们在搞什么啊？！还读不读书了？！回家了就是放松了是吧？高中和初中不一样，高一才不是什么缓冲期，你们都得马上进入状态，准备月考！”
这些话江枫晚可真是听出茧子了。她想知道是不是全国班主任统一用语。
好在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响之前写完了周末作业。江枫晚没有带任何复习资料，轻装回寝室睡觉。
一中的寝室环境不好，这类老重点高中始终脱离不了铁架床水泥地的束缚。
江枫晚在同一个寝室楼层看见萧楉然了。一个楼层三个班，江枫晚在三班，看起来，萧楉然应该是一班的。
分班模式由成绩决定，成绩越好，分到的班次序越考前。
这个人真厉害。不知道学校寝室的条件适不适合她这样的大小姐。江枫晚暗自感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回到寝室，想去洗个澡。奈何卫生间里已经有人了，熄灯迫在眉睫，熄灯后不允许洗澡，她只能简单洗漱，坐到床上去了。
寝室里的同学都在聊天，江枫晚有些坐不住。于是走到门口过道，靠着护栏，看向校园外边的世界。寝室在七楼，还没有电梯，每天上上下下爬死爬活，尤其是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时候，恨不得立马调到最差的班，住楼层最低的寝室。
不过七楼也有七楼的好处，能够呼吸到相对上层的空气，夜风吹进校服袖口，夏天也不会过于闷热。
江枫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抬头看见几米之外，也有一个无聊的人正在吹风。她的目光划过对方侧脸的轮廓，陡然发现此人居然有点熟悉。
是萧楉然。她在发呆，或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江枫晚下意识回到寝室，钻进被窝里。
熄灯后照例五分钟睡前谈话会，谁都知道讲话是不被允许的。寝室长陈思羽问大家周末有没有遇到好玩的事。江枫晚把聚会上的遭遇和大家分享，室友周乐挑起眉毛。
“你说一班的萧楉然啊。她是我以前初中同学。我跟你讲，这人的性格实在是太怪了，可能大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吧，多少沾点精神毛病。”
“怎么个怪法？”
周乐思索片刻，“简单来说就是缺爱。”
“啊？”
“对，缺爱。她妈很早就去世了，一直和爸爸生活，她爸又是老总，整天忙的要死，家里的别墅总是空荡荡的，基本上只有她一个人。以前搞活动，我去过她家，只能说，太阴森了。”
“还有这种事情啊…”
“所以，她主动给你联系方式这件事，太怪了”
“她没有朋友和亲戚之类的吗？”
“亲戚我不知道，朋友……”周乐眉头紧促，“好像没有。”
江枫晚明显感到心脏多跳了半个拍子。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让她如此在意，分明事不关己。本还想再问点什么，思前想后，别人的事情还是少知道比较好，何况是这样一个女孩。
只是睡觉的时候忘不了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转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