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鸣蝉》何念楼

1、第 1 章

　　夏日鸣蝉
　　扬州盛夏，燥热潮湿的午后，绵绵树荫下是无休止的蝉鸣。
　　德尔塔变异毒株卷土重来，这座城市人人自危。
　　一条街上，除了警察和医护人员以及志愿者，尽管本城还未出现确诊者但仍有排着长队等待核酸的市民。除此以外也几乎少见闲人：疫情防控严峻的要求之下，大部分市民都求稳居家。
　　在隔那条严肃紧张却又安静有序的核酸采样点仅一街之隔的一个老式小区里，开在隐蔽处的麻将馆里却热火朝天。你推我往之间，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太手上动作不停，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进门的方向，密切地观察着每一个进来的人。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想着。到扬州的第三天。
　　“胡啦！哈哈哈哈哈哈！”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老太发出的大笑打断了她的思绪。“姐姐哦，怎么样？我今天手气不错吧？要不是你一定拉着我到刘姐这个牌馆来啊，我还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手气咧。”卷发的老太一边收钱，一边又歪过头像自言自语地对她说：“你说有时候人的运气也奇怪哦，我上星期在我们小区那个牌馆输了好几千啦，我是不愿意再打啦，姐姐一来就拉着我要到刘姐这边打，诶我手气突然就好啦...”说着她突然降低了音量然后默默闭上了嘴——白胖老太是她的大姐，她也没想过她大姐会毫无征兆地突然从南京来到扬州，为避免麻烦，她答应要隐瞒她的大姐从南京来的情况，好在众人忙着拿钱算账也没有过分在意她无意间说漏嘴透露出来的消息。
　　她是三天前到的扬州。在此之前她定居在南京，每天做她的饭，跳她的舞，打她的麻将，过的日子和别的退休老太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对待什么德尔塔病毒的态度，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怕，见过太多生死，一场疫情在她眼里并不算大事，封城的预警也没有吓到她。打破她生活平静的是她的私人侦探发来的一则短信：“y回扬州了。”以及几张y的近照。她盯着手机屏幕半晌没有说话，心跳却越来越快。
　　三十年前，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曾是缉毒的卧底，她通常伪装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女人，如饭店老板娘，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等等以接近毒枭。在一次任务中，她的一位同事y任务失败，毒枭心狠手辣，以y的家人相要挟，y被迫叛变，供出了老太太的卧底身份。y的出卖使她暴露，不仅没能完成任务，她年轻时的恋人也因此殒命，这对年轻的她造成了巨大打击。但职业操守让她接受了这场巨大变故，但也因此她转业到别的方向，并从此留下心结，性格变得偏执。当年的毒枭在经过多年追索后终被抓获，但y却从此再无消息。法律以及证据的缺失使y难以在法理上定罪，再加上时隔多年，也就没有人再去追问y的下落。但老太的耿耿于怀也不难理解，她在退休后就开始秘密联络私家侦探，出于种种原因她瞒着家人暗自调查。追查了几年，在得知y可能已经出国多年后，已经不抱希望的她，被这则短信打破了平静。种种调查告诉她y可能最近在扬州某麻将馆活动，她知道扬州是y的老家。她也知道那个麻将馆是她妹妹一个朋友开的。这么多年埋在心底的结，她马上下决心要去找y，尽管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重逢应该怀有什么心情。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她雷厉风行。她或许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找到y的机会，如果被隔离下一次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于是她借用健康码，隐瞒行程，在封城前夕赶到了扬州的妹妹家，并顺利进入了那个麻将馆，等待那个久未谋面的前同事的到来...
　　这时候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流调电话。她刚想应付几句，就看到民警带着医护人员走进了麻将馆，有几个人径直走向了她。“有人举报你们聚众打麻将！”说着那个警察看向她，“还说还有外来人员！”她怔了一下，民警提出要把她带出去询问：在大数据面前人是无处遁形的。
　　她不甘心却不得不跟民警走出了麻将馆，犹豫着想只好再作打算，在出门的那一刹那，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门口的人们，发现在距离麻将馆门口五米远鸣蝉不止的树下，站着的正打算进门却因为警察停步的，正是她的前同事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