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黄昏》雨御

2、chapter 1

　　铃声响起，容纳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回荡着纸张翻动的声浪，坐在第六排的金发小姑娘低头看面前的白字黑字，一阵头脑发晕。
　　这些都是什么题啊！哪有刚入学的小学生会解鸡兔同笼的数学题！爱丽丝回想自己还在研究所的日子，不禁感慨普通人类幼崽的生活比她们这群实验体们还要内卷。自诩聪慧过人但真解不出鸡兔同笼数学题的小姑娘悄然发动超能力，试图从周围和她一样参加这场入学考试的同龄人们的脑海中听到答案，但，现实给予她一个巨大的打击。
　　——这个怎么解啊！老师没教我怎么办？
　　——好难啊，要不随便选一个？
　　——点兵点将，点到哪个就填哪个！好！就选A了。
　　杂乱无章的心音吵得爱丽丝太阳穴隐隐作疼，她高估了同样参与考试的小朋友们的能力，一个个的比她还不行。所幸在参加笔试前森鸥外强逼她背了答案，不然这场考试她还真过不了。
　　佯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爱丽丝在演算纸上划拉一只乌龟后填完选择题答案，画一朵玫瑰后再写完判断题答案。顿了顿，她拿起橡皮擦，将其中两道题的正确答案故意改成错的。爸爸可是杀手，应该不想过于高调，那她这张卷子就还是别全对了。
　　铃声响起，体贴细心的小姑娘审视自己面前的答卷，颇为得意地轻哼一声，“这种考试也不是很难嘛。”

　　位于昂蒂弗的乌托邦学院是全国知名的贵族学校，想要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需要经过一次次的筛选，而一旦成功入学，便意味着一脚踏入了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前途不可限量。因此全国的适龄儿童的父母都花费大量心思培养自己的孩子，想尽办法要将孩子送进这所学院。
　　而今年参与入学笔试的众多孩子的家长中，有那么格格不入的一人，他虽然面上焦虑，所思所想却与参加考试的可爱女儿毫无关联，那个人便是独自送女儿参加考试的刚上任一周的单身爸爸森鸥外。
　　男人站在学院发布的录取榜单前，嘴里默念爱丽丝的准考证号，认真专注地在布告栏上寻找对应的数字。
　　“爸爸爸爸，爱丽丝考上了吗？”交卷时爱丽丝自己估摸着能稳稳考过，但站在录取榜单前她克制不住地担忧起来，考试那会她在演算纸上画小人的时间多过写试卷，难保不会一时失误填错答案。要真考不上，可就耽误了森鸥外的任务。
　　“爱丽丝酱别急啊，”森鸥外拍拍爱丽丝的小脑袋安抚，“爸爸相信你可以考过的。”
　　走到第三张榜单前，森鸥外终于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找到爱丽丝的准考证号，心中担忧的巨石轰然落地，他的任务总算不会在一开始就宣告失败了。呼地松了一口气，森鸥外伸手抱起女孩，难掩喜悦地带人转了几圈，“考过了哦爱丽丝酱！”
　　“爱丽丝厉害吗？”
　　“很厉害！”
　　入学考试的试题森鸥外看过，对他而言那些题目眨眼间便能得出答案，但对小孩子而言却难如登天，即使他给爱丽丝准备了正确答案，各种威逼利诱地哄小姑娘将答案背下，却也不敢保证一定能顺利通过。要是他能伪装成小孩子的话，就不用把完成任务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六岁小姑娘身上了。
　　他将女孩抱进怀里，情难自抑地在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爱丽丝酱是最聪明的孩子了，爸爸果然没看错。”
　　被夸的小姑娘腼腆地笑笑，抱住男人的脸回亲一口，“谢谢爸爸。”话音落下，湛蓝色的猫儿眼闪着亮光，女孩娇声问道：“爸爸，爱丽丝的奖励……”
　　心情颇好的森鸥外抱着爱丽丝走出学院，脸上的笑满是宠溺，“当然会兑现了，今天爱丽丝酱随便点哦。”
　　“爸爸最好了！”
　　背答案期间，爱丽丝看中了市中心最有名气的甜品店——蒂尼甜品，喜爱甜食的少女嚷嚷着一定要吃到这家店的蛋糕，森鸥外见女孩蓄满泪水的蓝眸，心软地答应了她，只要通过考试便带她去吃一次。现在自然是兑现承诺之时，不过这家高人气的老字号甜品店的生意异常红火，等待进店品尝的人在店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杀手先生蹙眉看着排在前头的十几个成年人，脑海中一时晃过“要不把这些碍事的都处理”的念头，但看到怀里女孩充满期待光芒的眼眸，他又觉得陪着等待也不是坏事。
　　好在这家甜品店的服务速度还算快，森鸥外和爱丽丝只等了半小时，坐在椅子上的女孩看着菜单上花花绿绿的图片，犹豫要怎么点单。森鸥外对甜食并不感冒，他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和一份柠檬派，抬眼看对面的爱丽丝，“选好了吗？”
　　“爸爸真的让爱丽丝随便点吗？”
　　“嗯，爸爸说话算话哦。”
　　金发少女朝俊美优雅的男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指了菜单上的几张图片跟服务员说道，“小哥哥，这几个不要，其他都来一份。”
　　豪气万分的点单方式着实震惊到了森鸥外，但他并不心疼钱，“爱丽丝酱，不可以浪费粮食。”在决定扮演好父亲角色后，森鸥外花了一晚上的时间看了三十多本教育指南，这些书中几乎都会出现的一个教育理念便是要让小孩子懂得勤俭节约，爱惜食物。这点森鸥外也很是赞同，战争时期他见过饿殍满地的凄惨景象，自己也有过在荒芜的村落里生吃人肉的经历，因此格外不喜浪费食物的人。
　　爱丽丝没有通过超能力，仅看到森鸥外微蹙的眉头便猜到对方的想法，她肯定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说：“爸爸，爱丽丝可以吃下很多很多甜食的。”
　　见女孩坚持，森鸥外便不打算阻止，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好，但要是吃不完，爱丽丝酱回去后要学习三个小时。”教育指南说，对小孩子的教育要见缝插针，于生活中教会ta为人处世的道理，擅于把握机会的杀手先生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良机。
　　一份份做工精致的甜点如流水般被送上桌面，而出乎森鸥外意料之外的，爱丽丝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把眼前一份份甜食全部装进胃里。他抿了一口拿铁以掩饰内心的惊讶，忽然想起以前女同事跟他说过一句“女孩子是由甜食构成的”，他原先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那位同事还真没说错。
　　今日这顿甜食构成的午饭让森鸥外的钱包大出血，但积蓄丰厚的男人并不在意这点钱，付完账的他牵起女孩的手，带着女孩往街心公园的方向走去。
　　“吃撑了吧？”森鸥外瞥了一眼爱丽丝圆乎乎的小肚子，眉眼笑得温柔，“散散步消消食，待会再回去睡午觉怎么样？”
　　头一回可以这么放肆地吃甜食，爱丽丝也知道自己一时没控制住吃得多了，点点头任由森鸥外牵着，两人慢悠悠地散步消食，顺带看看昂蒂弗午后的城市风光。但小孩子始终是小孩子，走得累便蹲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六岁的超能力者走了二十分钟后也免不了俗，哼哼唧唧地蹲在森鸥外的腿边，不愿意再多走几步。
　　独来独往惯了的杀手对小孩子本没有太多耐心，但兴许是爱丽丝过于可爱，让森鸥外对她有些许不同，愿意纵着她撒娇，愿意耐着性子哄她。带着人在公园长椅上休息时，他不由回想相处这一周的点滴，惊觉自己竟有了点教育指南中的父亲形象，真是奇怪又很新奇的感受。
　　午后的街心公园来往的人不多，周围的安静加上温暖的阳光，晒得人不由泛起困意，爱丽丝打了一个哈欠，坐着的小身子不自觉歪倒在森鸥外的大腿上，蜷着身子缩成小小一团。
　　“真是的，”男人的声音中充满宠溺和爱怜，他把头上的礼帽盖在少女的脸上，为她挡去刺眼的阳光，和她一起享受春日的惬意时光。
　　远眺天边飘过的浮云，闲来无事的男人的思绪不由发散，他一会儿想着眼前的任务接下去该如何进行，一会儿又回忆上一次这般懒散是一年前在科隆的时候，他和暗杀对象的女儿坐在银杏树下虚情假意。即使一瞬间脑海中盘旋着四五件事，身为杀手的他仍保持着高度警惕，以至于他在听见□□碰撞的声音时立刻回神，警觉地看向声源处。
　　被压在地上的男人试图反抗但发现无效后，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你干什么啊混蛋！立刻放开我听见没有！”
　　压制他的银发男人纹丝不动，声音低沉且没什么感情，“你把你刚才拿走的钱包交出来，我就放开你。”
　　“你胡说什么啊！我才不是什么小偷。”
　　“我刚才看到了，要我搜身吗？”男人面无表情的淡漠姿态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混吃等死的扒手还想试图解释，看见远远跑来的警察一时慌了神，空着手赶紧把收在怀里的钱包丢出来，嚷嚷道：“给你，快放开我！”他原先已经因为偷窃而被抓到局里一次了，再抓一次只会加重刑罚，他才不愿意呢。
　　男人为了捡起地上的女式钱包而放开了人，扒手趁着这片刻机会正要脚底抹油赶紧逃离，不料后脑遭遇一记重击，刚刚自己丢到地上的钱包被银发男人当成工具抛出，砸得他一阵恍惚脚下踉跄，还没来得及张口大骂对方就被赶来的警察再次按住。
　　远远看着那边的混乱局面被警察处理妥当，森鸥外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位不苟言笑的银发男人身上，这人看上去年龄和他差不多，从他身上一本正经的西服和面上的淡漠严肃来猜测，可能是个政府官员。而从他刚刚随手一掷钱包的动作来看，应该是经常锻炼的人。
　　跟钱包主人告别后的银发男人没有直接离开公园，而是改变了前进方向，一步步走向公园的中心，站定时古井无波的双眸紧紧锁定长椅上浅笑盈盈的黑发男人，“阁下刚才一直在观察我，是我哪里让阁下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