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生长》温晏初

5、第 5 章

　　两人选好了东西就准备回去，姜禹清一手插兜，一手拎着礼盒，低着头走在前面。
　　凌珏在后头踩着他的影子，半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活脱脱一个押送流放犯的典狱长。
　　姜禹清突然察觉到周围路过的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眼神，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到凌珏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审视四周的样子，于是便一脸嫌弃地回头对他说：“你正常点行不行？我去的是宁古塔吗？”
　　凌珏则冷哼一声，一本正经道：“为了防止你再被可疑人士掳走，我必须预判周围的风险懂不懂？不过条件允许的话给你加一副木枷也不是不行。”
　　姜禹清的眼珠子都要翻上天去，多年来给自己拼凑出的“高冷”滤镜，被天降的煞星和钟爱迷惑行为的竹马一早上就折腾得碎了个干净。他无比庆幸自己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人，不然此刻的天台上怕是要有一个绝望的身影。
　　二人刚跨进玄关，凌珏就冲到厨房颇为讨好地叫了一声：“母上大人～我把姜禹清接回来了～”
　　孙竹英闻言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看见姜禹清，喜出望外道："呀！终于来啦！”
　　她手里的锅铲被凌珏接了过去，解开围裙走到姜禹清身边，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关切地问侯着：“快坐，凌珏总说你忙 ，阿姨都大半年没和你坐一起吃顿饭了，最近怎么样啦？看你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姜禹清把礼盒搁在门口，或许是许久未能得到长辈这样发自内心的关切，看着孙竹英依旧一如既往地热心待他，他鼻子一酸，微笑道："阿姨，我都好，没什么问题，谢谢您关心我。”
　　孙竹英颇为怜惜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凌珏叼了个苹果倚在冰箱旁，眼看她就要掉眼泪了，连忙过来朝她使了个眼色，揽住她的肩膀往卧室走："妈妈、妈……厨房这些活交给我俩就行了，你去休息会儿！"
　　孙竹英轻点他的脑门：“我还没给你们露一手呢！”凌珏嘿嘿一笑：“知道知道，我们帮你把食材都准备好你再大显身手，怎么样？”
　　姜禹清看着他们母子其乐融融的样子，满心羡慕。
　　等他哄好了孙竹英出来，姜禹清已经挽好袖子 ，开始动手剥虾壳了，凌珏赶快投身于此，站在旁边捞起个土豆就削了起来，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说的话不知怎么和他开口。
　　姜禹清对上了他的视线，疑惑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凌珏手指蹭了蹭鼻头，犹豫再三，支支吾吾地开口：“呃，那什么，上周一中午，我妈接到你妈电话了，好像是问你最近怎么样呢。”
　　姜禹清的注意力始终在手里的虾上："问完就挂了？"
　　"哪能啊，聊了半个多钟头呢，问你最近好不好 ，有没有生病什么的。"凌珏甩着刨丝器上的土豆皮，又问他：“喂，你真不回去看看啊？”
　　姜禹清的笑意未达眼底便已溃散，自嘲道：“我还以为是问我还喜不喜欢男人呢。”
　　凌珏闻言，险些削到了手，连忙用胳膊肘捅他一下，制止了他，回头看了看，他妈应该是没听见，才松了一口气。
　　“哎！你怎么还开始口不择言了你！”
　　姜禹清对母亲的话不过一笑置之：“人家又没让我回去，我这个“伤风败俗”的儿子，不请自来的去惹人嫌干什么。”
　　凌珏把削好的土豆放在砧板上，听他话锋不对，连忙转移了话题："行行，不说这个，你明年就要开始规培了吧，就算你现在不回去，万一分被分配到那边的话..."
　　"你放心。"姜禹清停下来，缓缓开口："当年再难过，我不都咬牙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凌珏摇了摇头，默默垂下眼睫，作为局外人，他不想，也没资格对姜禹清的家事置评太多。
　　这些年姜禹清经历了多少苦楚他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一向骄傲的生父姜鸣烟自从知晓他出柜的事，为了纠正这个精心培养出来的“优秀作品”，对他的苛刻堪称窒息，嘲讽怒骂和拳脚相加一样也没落下，姜禹清愣是一点不带听的，那反骨劲上来，独自搬了出来，几年都不曾踏入家门一步。
　　换做是谁，也极难有勇气再回到那样的桎梏里吧……

　　孙竹英从卧室出来时，姜禹清和凌珏正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她走过去左右端详着两个孩子的杰作。
　　"呦，这虾线挑的真干净！谁做的？"孙竹英凑近料理台，看着碗里泡着粉嫩可口的虾仁。
　　凌珏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猜解剖这活和谁的专业对口啊！”
　　"我们禹清将来肯定是个好苗子！"孙竹英对赞不绝口，姜禹清闻言没有停下手头的活，心里乐开了花，抿了抿嘴巴，有些含蓄地低下头。
　　凌珏见状，立刻把切得七歪八扭的土豆丝往砧板中间拢了拢："妈！该我了该我了！您看我这刀工如何？能不能是米其林三星的水准！"
　　孙竹英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宝贝，你劈得柴火也不错！”
　　凌珏恼了，一边跺脚一边嚷嚷着：“啊——妈！你怎么能这样！”
　　厨房里腾起一阵笑声，姜禹清跟着勾起嘴角。
　　等做好了一桌子美食，三人其乐融融地共享着劳动成果，边吃边聊，气氛格外融洽。
　　凌珏非要和姜禹清挤在同侧长椅上。孙竹英夹了块红烧牛腩放进姜禹清碗里："你呀，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你看你眼底下，都泛青了。"
　　"妈，你真有品，这是我清哥涂得最新款眼影。"凌珏突然插嘴，"他们学院现在流行赛博僵尸风。"
　　姜禹清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凌珏朝他做了个鬼脸。孙竹英浅笑，装作没看见年轻人打闹，盛了碗山药排骨汤推过去，“你们俩都多大了还闹腾。”
　　眼见凌珏又要在饭桌上撒泼“争宠”，姜禹清赶紧把汤推给了他，自己又盛了一碗。
　　饭后，两人正收拾碗筷，就听孙竹英说凌珏的父亲回来了，要去机场接机，临行前嘱托凌珏好好招待姜禹清。
　　姜禹清看着孙竹英欢喜离开的背影，一时怅然，不由得感叹道：“阿姨和叔叔感情真好。”
　　凌珏得意地扬扬头：“那当然了，你不知道我爸多会哄人……都一把年纪了，那情话说得……”他本来打开了话匣，转念一想姜禹清的处境，担心他难过，便即刻止住了表达欲，打着哈哈将他拉到自己房间，一边走一边道：“嗨……他们中年人的生活咱可理解不了，走走走，咱打游戏去……”

　　凌珏按着手机屏幕唰唰回复了半天，游戏机被他掷在一旁，姜禹清操纵按键，等得不耐烦了，终于扯下耳机。游戏里的小人正卡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像极了某人此刻激动地抖成筛子的样子。
　　"哎！瞅你那手汗快把屏幕泡发了。"他抽出纸巾递给他，"你是疟疾还是帕金森啊？"
　　凌珏欣喜万分地看着他，绯红色从他脖颈爬到了脸上。
　　“你猜怎么着？”
　　看他跟抱了个金元宝似的，姜禹清眯着眼睛，冷漠道：“谈恋爱了？”
　　凌珏耳尖瞬间红透了，狠狠锤了他胳膊一下，然后羞涩地一头扎进枕头堆里，在床上蛄蛹起来，故作娇嗔地说道：“怎么猜得这么快——讨厌～”然后抱着被子扭成了麻花。
　　姜禹清险些被他的行为辣了眼睛，作势要呕出来： “你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行不行……”
　　“她今天主动约我去玩！”凌珏把头闷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bro！她终于约我了！她心里有我！”
　　“是你上次说的，同班那个姑娘吗？”
　　凌珏连连点头。
　　“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便宜你了。”姜禹清坐得久了，起身活动着关节。
　　“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儿去？见证一下我收获爱情的场景～”凌珏“噌”地站起来，对着镜子拾掇自己的形象。
　　姜禹清斜他一眼，道：“你们谈恋爱我跟去干什么？大白天的不需要照明吧……”
　　“哪儿的话啊，你难得过来，总不能把你一个人撂在我家吧。”
　　姜禹清仔细一想，倒也是，但他跟着人家情投意合的小情侣屁股后面又像什么话？
　　他看向窗外，仔细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凌珏家住在高层，视野格外开阔，他最终把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的主题公园里，道：“你们放心去玩吧，我有地方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