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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黑色领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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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的时候,现在这么说似乎有点逊,但作为主动提出分手的人我却不得不去酒吧买醉,买醉之后竟然还因为担心自己可能遇到坏人而不得不联系自己通讯录中唯一一个在线的同学。
同学是一名王子,曾经是。
“我想过你会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跟我联系,但我没想到是为这个,怎么说,我不该祝你一声离婚快乐吗?”
“你看我像快乐吗?”
尤米从酒桌上立起身子,手捏着透明玻璃杯靠着额头,整个人是一副软皮虾的扭曲模样。
“简直快乐到像死了一样。”
“人生极乐,对不对?”
“不全是,但——反正有点道理。”
“为什么来?”
“恩?”
“明明可以不用管我的。”
尤米迷离着眼睛看过去,曾经的室友正专心地看着自己,他有一双近乎透明的琉璃色眼眸,据说他们星球的人具有一部分虫族血统,虫族的眼睛分为很多种,其中一种似乎就是这种近乎透明的玻璃质感。
“因为我想来。”
KAmiYU(以下简称“卡密鱼”)笑着看过来,笑容像沾了星光的糖果,十分可爱又十分耀眼,尤米跟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声变成了啜泣声,她将脸埋在胳膊里:
“我是不是很可笑?啊,哪里能找到我这样可笑的家伙啊,简直该去洗一洗脑子对不对?卡秘鱼,我……太傻了,太蠢了,简直蠢得要死!”
“你不蠢啊,我才不会和一个蠢蛋做朋友。你很聪明的。”
“如果我真的聪明,怎么可能……现在,像这样……”
“尤米,我们大学的时候,你记得我们班的座右铭吗?”
“但求无用……哈哈哈,还真是贴切啊,但求无用!”
“毕业之后你做了什么?”
“……什么?”
“我知道菲因茨通过了边境军的考试,你呢?”
“我什么都没做。”
“……怎么可能。”
“真的,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在小区里游荡,养养花,逗逗鸟,偶尔和小朋友嬉戏一下,没办法,我是有遗产的有钱人嘛,所以……我以为我过得开心就好了,我不给人添麻烦,自己开心就好了。”
“真是幸福又颓废的人生啊,你这个混蛋。”
“菲因茨应该早就厌倦我了吧。”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他喜欢你呀,不会的。”
“喜欢是会改变的。”
“你变了吗?”
卡密鱼放下杯子看过来,店里不停旋转的吊灯从他眼中滑过,像流星闪过夜空,他白瓷一样的脸上带着一种看不分明的情绪,他在问尤米,但更像在问自己。
“我,没变。”
“是啊,我们都没变,尤米,菲因茨也不会变。你如果不想放弃就不要放弃,以后也永远不要说丧气话,别去想过去做错了什么,过去就是过去,现在,看着前面,想想你要的是什么,即使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你应该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即使是即将到来的死亡也一定会被赋予特别的意义。”
“这样想好累。”
“尤米,有时候你纯粹是欠揍。”
“我不放弃更好吗?”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
“可我觉得菲因茨已经不喜欢我了……他本来就更喜欢别人……”
“尤米,你是三岁小孩吗?同一个问题不要绕来绕去。”
“如果菲因茨还是拒绝我了怎么办……”
“你现在委屈得像动物园里没抢到香蕉的猴子。”
“我哪有猴子幸福?”
“啊,对,所以菲因茨拒绝一只猴子绝对是没错。”
“卡密鱼!”
“你不是希望我这么说吗?本质M的尤米。”
“我只是希望自己的承受能力更强一点。”
“你已经很强了,尤米,即使前面没有路,但有时候不妨往旁边看一下,总有一条岔路适合你,你只要把岔路重新修炼成主道就行了。”
“真是完美的安慰。”
“这可不是安慰。”
“经验之谈?”
“是……未来的期望。”
“……什么意思?”
“小孩子,说了你也不懂。”
“切。”
——重逢的时候到底应该说什么才好?
想说的好像有很多,但大多数感情堵在了胸口,比想象中糟糕多了。
我如果是对方会怎么应对?
对方如果是我呢?
想不出答案的事情习惯性地想要逃避。但现在却无法逃避。
突然想到过去看过的一篇文章。
是菲因茨喜欢的小说,因为我没太多耐心,所以只是看了前面的几章。
具体几章已经不太记得了,但里面有一句话大概是说,想做的事情总是在做不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想做,人类的潜意识总是习惯性地偏向短期幸福,即使这种幸福最终会给人造成不幸,但只要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那么潜意识就不会让你轻易远离它,所以拥有极限克制力的人才那么宝贵。
反正,我肯定成不了这种人。
……有点颓废吧。
多少是有点。
我是不是应该找个能一巴掌打醒我的人?
还是说,干脆接受所有的自己干脆就这么过什么都不去想?
好像……还是有点颓废。
好烦。
尤米的思绪越飘越远。
菲因茨站到她面前。
没有其他人,他只身一人过来。
……这就很尴尬了。
那是真的,超级尴尬。
和他的重逢,仔细说起来大概就是:不小心“救”了他失踪的部下,不小心被他的部队定位为“未知危险分子”(等下,我们的船都没有在安全部门登记的吗?),进行对接通讯时意外发现船上坐着彼此。
然后自己被达拉斯怂恿过来成为谈判代表。
“你居然不知道自己前夫所在的部队。”
“我知道。”
“你这表情可半点不像知道……”
尤米用手遮住脸,她现在浑身不适,这种不适最初源自于心底,然后扩散至全身,以至于身体的每一片皮肤乃至于每一个细胞都开始产生不良反应。
不想见面。
不想见面。
不想见面
不想见面。
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见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但结果还是要见。
菲因茨可以不用来的。
但他肯定会来。
因为我在这里。
他怎么都会来的。
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她总是能准确地做出预测。
比神棍算命还准。
大概是八年前,两人举行婚礼的时候。
尤米是一头热地下定了决心,即使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干什么都犹犹豫豫的自己能在这事上这么坚决。
但后来想想,大概就是因为自己不善于思考复杂问题,所以只要情绪到位了,反而会变得特别勇往直前。
简称“莽撞”。
那时有人问了自己两个问题,一个是,如果菲因茨决定不来怎么办?
第二个是,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其实这两个问题她都只有一个回答。
——不知道。
就像入学考试时,面对天书一样的试卷,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填上的回答:不知道。
换句话说,其实自己根本就没想过后果。
或者说,轻视了后果。
反正,走上红毯时,只觉得眼前的灯光十足刺眼,坐在两旁的宾客的目光也很叫人难受。
但可以忍耐。
反正,总得为了点什么去忍耐。
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豁达”呢?
甚至有时候连自己也想不明白,在面对菲因茨时自己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想得特别简单,为什么总是特别“有勇气”。
像池塘里不停打转的锦鲤,看到了沉入水中的金戒指后突然就有了前所未有的明确目标,也不管那东西到底和自己匹不匹配,总是就是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
夏天的太阳总是特别大,站在露天的红毯尽头,她穿着婚纱,手捧着花,一边听着远方的礼炮声响,一边数着胸膛里的心跳。
就这么样。
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扔掉了捧花。
一路跑到终于出现在另一边尽头的人影。
婚礼,犹如一场终于落幕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