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热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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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那天早上吃面条怎么样？我给你做三虾面。”白娴喝着豆浆，像是临时想到的，随口问了一句。
白析舀了一勺馄饨汤，手还停在半路 ：“也行啊。就是剥虾会不会太麻烦了点？而且现在也不是季节。”
现在早过了端午，买不到状态最好的河虾。
“不麻烦的。”白娴笑了，“妈妈乐意帮你剥。不过你说的也是，那我再想想吧，你要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记得跟我说。”末了，她想了想，又忍不住在话尾缀上一句：“好好考啊。”
白析微微点头，垂下眼去盯着碗底那点残汤，用勺子摆弄着虾皮和榨菜末。他有些心不在焉，没顾得上母亲的神情。
倒是江弈借着他的余光，发现白娴悄悄看了一眼他腕上的手表，欲言又止。
可能是觉得时间不早了，想催他上学。白析很快收拾完毕，戴上口罩 ，背着书包出了门。
6月末，白昼很长，时间却也过得很快。感觉早餐没吃完多久，就到了午饭。而午饭后的大课间，一如既往地转瞬即逝。
午休铃声响了，白析拿着要用的资料，从座位上起身。一抬头，看见他们班学习委员拿着一叠布置考场时要贴在桌边的考号，匆匆踩着铃声进班 。
从座位到水房就几步路，他很快进屋锁了门。地面上有不少堆着的书，被他一抬脚跨过去。
桌面上的那个小日历已经翻到了24号 。
落座前，白析望着窗外的树影，和他的系统说了句闲话：“今天上午高三举办了毕业典礼。晚上，今年的高考成绩就要出来了。”
系统上午一般不上线，倒是错过了那一届学生的最后一场热闹。白析心底有些说不清来处的怅然，也没法对别人说，就只好一股脑倒给系统。
江弈倒也不知道白析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只听见他的宿主没头没尾地叹了口气，用圆珠笔尖点着纸面：“下周一就要考试了，我现在来找你抱个佛脚。还来得及么？”
刚说完，白析忍不住闷在口罩后头笑了一下。
江弈没接他的话茬：【水房里没别人，口罩摘了吧，免得你闷得慌。】
白析被他提醒，指尖一勾，摘下了口罩，随手放在桌面上，嘴上还是忍不住的埋怨：“摘不摘都闷。这水房跟一罐头似的……”
……
算起来，他们闷在水房里写题的日子也有三周了。今天这个周五，该是最后一天：临考前的周末，学校会赏他们一个双休，自行复习。
也许白析还真抱着一点临时抱佛脚的心思，江弈发现宿主效率格外高，时不时发出各种声调的“嗯”，显得很专注。
不过该犯的错误，不该犯的错误，还是一点也没少犯。
【这题的关键是在函数图像中找到相似三角形。】
“相似三角形我看出来了，但是解不出来。”
【……】江弈想扶额，奈何手和额头都不是他的，只能报以沉默。
江弈之前就发现，只要是计算的数值不太难的题目，白析的正确率都会比较高：他关于概念的理解力还是不错的。
【能解到哪算哪，一时半会儿你的计算能力也提升不了，考试时候把该拿的分拿了就行。】
“嗯。明白。”白析点头。
……
【这题对于变形的技巧要求过高，建议你选择性放弃，用解它的时间来解基础题和中档题比较划算。】
【不过这是选择题，可以用特殊值。想听解法吗？只要一分钟……】
……
【等号不能同时取。题干中讲的是充分不必要条件……】
“哦，我说我算了好几遍都是这个数值，原来最后是栽在这里……”某个写满了一整面草稿纸的宿主皱着眉，若有所思地转笔。
……
【要优先考虑定义域。】
【优先考虑定义域！】
【……定义域……】
很显然，虽然受机械音所限，江弈终究流露不出太多情绪。但是白析反反复复错在同一个地方，他提醒的都有些麻木。
好在这是需要他讲解的最后一道错题，之后的时间，白析准备再看看课本。
翻着课本，白析时不时戳系统一下，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要他回答。
“圆锥曲线是什么？”
【本次分班考试涉及解析几何相关内容吗？】
“解析几何又是什么？”
【……看来你还没学到。在哪里看到这个词的？】
“第132页图6-1-1的侧面小框里头啊。”
【请专心复习幂函数的相关内容。本次分班考试不会涉及到圆锥曲线。】
如果江弈没记错的话，白析手里拿着的是必修一的教材。
而圆锥曲线是选修的内容，分班考后才会学到，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江弈平日坚决不在白析自习时打扰他，此时却忽然开口：
【你能不能别涂太多风油精，闻着头疼。】
“有蚊子啊！这里又没装纱窗，而且提神醒脑不也挺好的？不然水房里一股茶叶渣的味道，还有某些缺德的人，中午吃剩泡面，汤直接倒在水里……”
除了一开始系统给他讲解题目时，白析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课本翻着翻着，就不自觉地翘起了椅子，心神不定。他发现视野里代表主系统的图标迟迟未亮。
“现在还是想知道不报考理科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昨天填选科意向的时候，确实听到了你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是主系统伪装……”
白析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反复按压着圆珠笔： “谢谢提醒。”
“劝我学理科，是不是主系统给你布置的任务？”系统装死，没回答他。
“没回答就算默认了？”白析有意逗他，“任务没完成，你会被主系统惩罚吗？”
【应该会。】
“惩罚重吗？”白析语气里忽然没了笑意，心里悬起了一块。
【还行。】系统像是怕他不放心，又添了一句：【是我可以承担的。】
“如果我现在夸你一顿，给你个好评，惩罚是不是能轻一点？你的各项性能优良，为宿主排忧解难，增光添彩。”
白析说完，忽然觉得当着系统的面夸他多少有些尴尬，换了个话题。
“过完这一段就会走吗？”他支起下巴。
【不一定。没准还会相遇。不用等我。】
“行。你真要离开那一天，记得和我说一声。”
漫长的停顿突如其来。两人同时陷入了一种情绪化的状态。谁也没有开口。
窗外蝉声忽起，像是不忍沉默。
热风从树上拢来喧嚣，灌入水房。
白析迎着风，看向窗外：“你第一次上线的时候还没有呢。现在倒是……”
倒是相当热闹。
【嗯。】
白析盯着被树影过滤成碎片的蓝色天空，像是在走神：“那时的蚊子也没有现在那么猖獗……”
现在他写着题，经常感到脚踝一阵痒。
这他想起了将近一个月前的那个中午，他也是坐在水房，跟他的系统一起，完成第一次任务。那时，蚊子也是叮在了他的脚踝上，很痒。
今天，水房中又一次堆满了书。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不过是咖啡味道更浓了，天气也更热。
风油精的味道蒸腾着，有那么一瞬间，白析望着窗外，觉得能看到叶片上有水气在蒸腾。
其实班上有些同学，已经送完告别的礼物了。分班，分班，“分”字躲不开别离。
“谢谢。”
谢什么，白析没说，江弈也没问。
【不用谢。】
白析看了一眼手表，合上书。最后五分钟。
临近午休结束，他就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什么都不做 。
江弈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和窗外叶稍轻轻移动的频率逐渐一致。窗外树影的绿意似乎比风油精更加浓郁。
没有风，叶子仍然在翕动，让江弈想起了当时他从讲台上看见的白析的眼睫，看了很久很久。
江弈向来惜时，从未留下五分钟给空白，所以他也从未有过一个夏天，如此鲜活。
暑气依然闷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水房依然就这么大，刚好容得下白析和除他以外，世上无人知晓的系统。也好像足以容纳下所有的期许。
夏天就这么被概括成一个水房的大小。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热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