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犯》轩齐

1、第 1 章

　　我们的孽缘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看他伸来的手就知道惨了，忍痛把衣兜里的烟和打火机放在他手上。他是医生，我是病人，他是个脾气极糟糕的医生，我是个恶习难改的病人，我们几乎一样糟糕，不，他比我糟糕。
　　“手伸出来！”他把没收的东西扔进自己的口袋对我说。
　　“不要，我下次不敢了，大夫！”我把手藏在背后，抵死也不肯伸出来，嬉皮笑脸的想蒙混过关，他挡住了所有去路，板着脸看我，脚在不耐烦的打着拍子。
　　“快点！”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个病人还抽烟，她想寻衅干嘛又装傻。
　　聪明的就快点就范，他的脸上写着！
　　“轻点哦！”无奈伸出手去，我大意凛然的牺牲了左手，虽然点烟的不是它，拿着烟悠闲的晃来晃去的也不是它，但是右手不肯出来领罚我有什么办法，而且只要一看到他右手就会抖，真是乱没面子的。
　　“拿着！”他把巡房带着的夹子交给我拿着，因为没地方放也因为怕我用右手去挡，至于为什么要用手去档马上你就明白了。他从兜里拿出一只一尺来长的木头格尺，一只手捉着我的左手，医生打病人真没人性。“这是第几次了？”
　　“第六次！”我哭丧着脸，在他掌握下的那只手微微的抖着！
　　他想了一下，扬起木尺重重的打在这丫头的手心上，十几岁的年纪烟瘾就这么大，以后还得了！痛得我使劲往回拽手，却怎么扯也扯不动，痛从手心往心里钻，连脚指头都觉得疼。过往的护士都在捂着嘴笑，没人来救我这个惯犯。
　　痛得弯着腰直跳的我心里骂着人，可不敢骂出声，手还在他手里，他要是一个不高兴加倍打下去，还不骨折？明明今天他有手术的，怎么会突然出现来抓我，就算有人告密他也不能丢下手术中的病人来逮我啊！看来这次失风的原因只有一个，邻床给了假消息，这次给那死小子害死了。
　　“好了！”打够数终于放开手的他给了我一个有种你再抽的表情，简直跟挑衅没两样。山不转路转，我抱着手猫腰溜走，什么破医院，等我病好了！
　　“你给假情报！看我不杀了你。”我回到病房二话不说往隔壁的病床上，吊起一只石膏脚的他哀号着，但是他知道为什么，刚刚来给他打针的护士告诉他走廊角落里发生的事了！“混帐小子，看我不叫你那只脚二度骨折。”
　　“救命啊！你听我说，蛮妞，那个手术推迟了两个星期，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别打了！别打了！”他嘴里说抱歉，脸上憋着笑，他也记不清她被抓到过多少次了，每次都学不乖，还卯上了医院里新来的外科酷大夫。他爷爷是院长，所以踢足球踢断腿的他自然住进了这家医院，还好同房有个小蛮妞日子才不会太无趣，十八岁的她是胃癌进来的，据说她的胃被割去了三分之一，手术就是打她的那个新来的年轻大夫做的。只能喝流食的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于是经常能看见两个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六个月后我出院了，我只记得那天我比过年还高兴，计划着去买一条烟来抽，可以离开的时候看见他我还是灰溜溜的没敢提要他归还我十九盒烟的事！
　　大学第二年，我的胃突然跟我闹了点抗议，又把我送进了医院来，住院的第二天，挂着点滴的我一个人无聊，叼着根凉烟看杂志，这几年我抽烟已经不是那么凶了，只是没能完全戒掉，一只手抽走了我嘴里的烟。
　　“你不知道医院里不能吸烟吗？”严厉的声音有些耳熟，那口气仿佛我多么罪大恶极似的。
　　“我病的是胃又不是……”气焰嚣张的我对上对方话立时噎住了，是他，收走我十九盒香烟的恶魔医生，他更成熟也更稳重了，他看见我也瞪大了眼睛，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端起那付我习惯了的冷面孔。
　　“看来我错了，你是知道的！”他认出了这个神态张狂的女孩，她还是那么充满活力，而且也长大了。他那双切去我三分之一胃的大手向我伸来，那么文静的一双手打起人来可不是一般的狠。“我还以为你戒烟了呢！”
　　“就快了！”习惯性的把烟和打火机拿出来交到他手里，遇到他不戒烟行吗？我分明看见烟盒都长翅膀飞走了！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第二十盒！你换牌子了！”很难相信他还记得我过去抽什么牌子的烟，连我自己都记不住了。他伸出手来，我以为他要跟我握手，很痛快的把手交到他手里，痛快得我到现在都觉得后悔。他把夹子递给我，习惯性接住的我才发现情况不对，他还是习惯的带着那把黄色的硬木尺。
　　“不会吧！第一天见面就招待我，现在还有很多不乖的病人吗？”我苦中作乐的调侃，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很少有比得上你的！”二十下之后他笑着回答我，这个小气的男人，一下都没少打。
　　“我是大人了，我要向院长告发你体罚病人！”呵着掌心我要检举他的‘暴行’，我瞪他。
　　“你又不是没告过，告密是没有用的！”他拂乱我的短发，对我的话付之一笑，不过酷酷的他笑起来还真好看，比学校里那个万人迷的男英语老师还好看，怎么才发现啊，要是早点发现说不定他早就是我的囊中物了，我打起了坏主意。
　　二十一岁的我比十八岁的我能比的！狡猾多了，可不会干等着让他欺负，这次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话是这么讲了，当我被他拎出洗手间去打针的时候真是尴尬，最可恶的是他打针真的很疼，明明给小朋友打的时候都轻轻的，对我的抗议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是‘你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出院那天我狠狠的跟他说我再也不会回来这个鬼地方，他的回答是最好不要再回来，这么不乖的病人照顾多了他会有暴力倾向。哈，他以为他没有吗？
　　学医的我好容易混过了所有考试，接下来就是实习了，听前辈们给我讲，到了医院一定要上下打好关系，尤其是对自己的辅导老师要百分之一千的恭敬，他们要是存心为难的话连毕业都是问题。
　　以前我并不相信缘分着东西，可是现在我相信了，我跟他就特别的有缘分，我的辅导老师就是他，体罚病人的医生，他见到我的时候笑的那叫一个狠。
　　“你们老师可是叫我严格要求你们。”他看着我说的云淡风清，是要找我麻烦吧！
　　希望他不会体罚学生，猛搓手心取暖，心里哀号，老师啊，你不是最喜欢我的吗？干吗要把我派到全省最大的医院，我宁可只去个小医院就好，我不要没良心的帅哥，我更喜欢中年伯伯。
　　“你以为在缝衣服吗？”他吼的好大声，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这个高才生，连病人都用怀疑的眼光看我，以为我拿他的手当衣服在补。
　　“如果是补衣服的话我会选直一点的针。”我冷笑一声，已经觉悟自己不太可能顺利毕业了，他对我那里是严格要求，根本就是严苛要求，谅他不敢在我给病人缝合的时候出手，我反驳的可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