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清单》岁寒逢枝

25、25

　　向前跪趴在地上，用双手不停地将稀碎的陶瓷杯子聚拢在一起，她试图将大的瓷块继续拼凑成龙猫的形状、杯子的形状特殊，又磕在了尖锐的角上，于事无补。

　　张正梅还站在一旁不停地数落她，恨不能指着她的脑袋。向前猛地站起身，昂着头，目光坚定，直直的看向张正梅。

　　她被盯得心里发毛，刚想开口问向前是否不服。

　　“无论你想出什么招式、把戏，我今天就一句话，我一定要去医学院。”向前声音洪亮，甚至连站在门口的张念都能听见。

　　向郑杰恰好开门赶上这场大戏，她瞧了眼父亲，冷笑了一声，“您来了刚好，省得我再说一遍。”
　　“您二位可听好了，我就是要读医学院。你们逼我复读，我明年还是填医学院，我选个更远的，离你们都远远地，我再也不会回来，也不会让你们找到我。你们拦得住我一时，也拦不住我一世。”

　　“你！”向郑杰一开门就赶上向前的宣言，冲上来就想给她一巴掌。

　　他平时日倒是宠向前，但在这种违背他个人意愿，挑战他作为父亲的权威的时刻，他还是无法忍受，试图用最原始的手段来解决。

　　向前扬起脸，挑衅的将一侧脸冲着他们。

　　向郑杰向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落下。

　　“打啊，你怎么不打了，怕被人掀开你伪装慈父的真面目吗？你们不都是一伙的吗？这个家里还有谁会把这些事往外说？”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张正梅嘟嘟囔囔，站在原地右手不停地给自己顺气，气得不轻，“小时候你多听话啊，长大以后就是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一起玩，都学坏了！”

　　她嫌这样骂还不够难听，指着向前鼻子，“都是你那些朋友给你带坏的！你小时候知道我上班辛苦，就一个人站在小板凳上，淘米煮饭，多乖啊！就是上了高中以后跟陆时别他们一起玩，现在都敢顶撞父母了啊！”

　　“呵，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呢，您不说我都以为您忘了，我小学发高烧，您管过我吗？我上初中从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脚，一直好不了，您有关心过吗？”

　　“我以前觉得您是受外公外婆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您喜欢男孩，才对我这样。我体谅您，也知道您的不易，知道您对于自己出身的不甘心。更知道您后悔被父亲拘泥于小县城。”说到这里了，向前自嘲的笑了两声，指着张念，“直到她来了我们家，我才知道，您是真的不爱我啊。以前都是我自己骗自己，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向前抬起手，抹掉即将划出脸颊的泪，满眼失望，紧盯着张正梅，“原来真的有。”

　　“我没按照你们替我规划的路线走，念大学的钱，我也不会要你们分毫。我靠自己完全可以挣到钱，我是个成年人，我能对自己的每个选择负责任，包括跟什么人交朋友。”

　　张正梅看着向前，这是她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她生子的时候难产，差点，母子俱损。她怎么可能不爱她，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在向前说，自己不爱她的时候，她的整颗心都碎了。

　　她打小对向前就严厉，不过是希望她有个好前程。哪对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

　　就因为自己难产的时候，赶上弟弟往家里带媳妇，她的娘家没有人看她。从那时候，她就打定主意，她的孩子一定要非常优秀，要刻苦学习，要听话懂事，要成为让人骄傲的存在，他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是她忘了，她自己也是这样，并没有得到厚待，反而一直被当成提款机，弟弟也是不停地打着赡养父母的话，从她这里骗取金钱，最让她崩溃的是，她的父母也默认了弟弟的操作。

　　最开始向郑杰体恤她，怕她背上不孝顺的恶名，生意场上赚的那丁点钱，全都拿回家交给张正梅。直到某天，向前生了病，她甚至拿不出钱来治病。他才知道，他赚的那些钱，居然被自己老婆拿去给那不成器的弟弟买房子。平时接济·这种大事，居然也没个人跟他商量。

　　向前话说到这份上，在场的其余人都觉得脸上挂不住，张念还是个孩子，但长时间的寄人篱下，对于她的态度也是在清楚不过。

　　“姐姐是为了哥哥才非要离开这里的吗？”张念红着眼睛，靠在门框，嘴角咬着下唇，让人看了就心生怜惜。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但向前从来就不会惯着别人，特别是这种阴阳怪气的意有所指，她走到张念身边，蹲下，目视对方的眼睛，“小朋友，不要胡说八道。”

　　张念倒是不怕，擦了把眼泪，挺起胸膛，昂着小脸，“姐姐的那个宝贝杯子不就是陆时别哥哥送的吗？我之前看到他送姐姐回家了。”

　　向前笑出来声，冲她摇摇头，“倒是小瞧你了。”

　　从前陆时别总是偷偷护送向前回家，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因为张正梅一直反对两人来往，两人也就一直当没人知道。

　　“姐姐，一直把人当傻子吗？明明妈妈一直不让你们来往，你总是背着妈妈偷偷见他，姐姐为什么就是不肯听妈妈的话吗？”她的声音不大，却能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谁是你妈，别乱攀亲戚，姨妈就姨妈，少个姨，也不怕来年给你亲爹妈上香，他们不高兴，半夜来找你？”

　　“我最开始可怜你，把你当成我妹妹，可你不要想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就不是那个性格，再说我爸妈，你也看到了，我们关系本来就不算太融洽，你博得他们同情又怎么样，我大可拍拍衣袖，什么都不带就走。”

　　我跟陆时别的关系，也轮不到你来嚼舌根。”

　　向前有时候对于他们的关系也有点摸不清头脑，只是因为要高考，一直不想耽误学习。陆时别对他的那些好，她不是傻子，一直都看在眼里，但有些时候，她不知道该如何给对方回应，她只能等。

　　这场闹剧，最后也没有画下真正地句号，只是由向前摔门而去，暂时放下。她迫切的想要见到陆时别，她想诉说她有多么委屈。

　　他们约在学校门口的小公园见面，燥热的午后，向前站在一片阴凉地，陆时别远远地提着绿豆汤，朝她走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对方。

　　眼神注视着向前，目光灼灼，“向前，你就向前走吧，后面所有事你都不需要担心，万事有我。”

　　向前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脚不安分的踢着小石子，面上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害羞，红了一片。

　　“好。”

　　头顶传出轻笑声，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红，还未褪去，“笑什么呀！”

　　“你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