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结》枫*

25、尘封流水（3）

　　（五）
　　上官牧的公司在西雅图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今天来应聘总经理秘书的人不少。
　　因为同在异乡，上官牧更喜欢聘请一些年轻的华人，所以来的大部分都是华人。
　　瑞风第一次穿西服，打领带，感觉很别扭。
　　虽然显得有些稚嫩，但瑞风宽大的肩膀还是将西服撑得很合身。
　　“瑞风，加油。我看好你呀。”上官依依边给瑞风打领带边说。
　　瑞风用手在她鼻子上一敲，做出很亲昵的动作。
　　上官依依知道今天的面试官是爸爸的老助手---黎叔，所以事先求他多关照瑞风了。应该说瑞风这次进公司没问题。
　　上官依依这样想：只要瑞风在公司干出一番名堂，爸爸肯定会同意他们的婚事的。
　　上官依依在西雅图一家幼稚园教小孩钢琴和汉文。
　　这个工作是义务的，所以她随时可以上下班，很自由。
　　（六）
　　赵枫阳此时正在网吧里刷夜，尽管现在已经是科级干部了，但他的这项爱好始终没放下。
　　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不停的杀，抢。
　　尽兴时请网吧里的人喝酒，不爽时就喜欢骂人打架。
　　这种生活本以为工作后就会改变，可是不但没有转变，反而一天天变得堕落。
　　冯雨涵在那家赵枫阳常去的网吧里找到了他。
　　“枫阳，你出来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说。”
　　“你先找个地坐一会，我玩完这局。给你钱，出去买瓶可乐。”
　　“你喝？”
　　赵枫阳敲得键盘嘎嘎的响，头也不回，说道：“咱俩一起喝。”
　　冯雨涵迈着沉重的脚步在网吧对面的超市里买了一瓶可乐。
　　“给你。”
　　赵枫阳依旧没有回头，瞪着闪烁不停的显示屏，点着鼠标。
　　“你有事吗？”
　　冯雨涵沉默了一会，然后鼓足勇气。
　　“我怀孕了。”
　　“奥，”赵枫阳以为冯雨涵又想去泡吧或者逛商场了，应和了一下，但随后马上转过头：“什么？你怀孕了？你不会搞错了吧。”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认这个孩子。”冯雨涵有些着急。
　　“当然不是，我是说这种事得搞清楚，千万别摆乌龙。”
　　冯雨涵拿出化验单，往赵枫阳面前一甩：“你看吧。”
　　赵枫阳捡起掉在地上的化验单，顿时愣在了电脑前。
　　屏幕上鲜红的game over闪烁着，他完全没有理会，倘若平时，赵枫阳又得破口大骂了。
　　就这样冯雨涵看着赵枫阳的脸，那张脸既没有慌张，也没有喜悦。她完全看不出赵枫阳什么态度。
　　随后赵枫阳站起来，大声的喊道：“我当爸爸啦，今晚酒水，我请了。”
　　随后网吧里一片沸腾。冯雨涵原本僵硬的表情瞬间松弛下来，露出愉悦的笑脸。这个死枫阳刚才真是吓死人了。
　　“你刚才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把孩子打掉呢？吓死人了。”
　　赵枫阳搂住冯雨涵，说道：“现在怀一个孩子多么不容易啊。我怎么会让你打掉。”
　　“可是我们又没结婚，怎么能生孩子呢？”
　　“这是什么时代了。现在流行带着孩子结婚。我们要不要庆祝一下？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个酒吧。”
　　冯雨涵抚摸着肚子面露难色。
　　赵枫阳转过神来，说道：“对了，你怀着孩子呢。不能喝酒。那咱们去商场吧。”
　　“去商场干嘛呀？”冯雨涵不解，问道。
　　“买衣服。”
　　“我不缺衣服啊。”
　　“又不是给你买。给我未来的孩子买。”
　　冯雨涵笑出声来，这些天所有的恐惧，担心都烟消云散了。原来枫阳是喜欢小孩子的。
　　“你又不知是男是女，怎么买呀？”
　　“我们不会各买一套啊。走吧，老婆大人。”赵枫阳走到门口，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过头对网吧里的人说道：“对了，我今天已经包夜了。不过现在看来是玩不了。你们谁愿意，就玩我那台机子吧。”
　　冯雨涵搂住赵枫阳的手臂，走出网吧后，说道：“瞧把你能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要当爸爸了。”
　　“你不知道，我特别喜欢小孩。有时我还问我妈妈：让她再给我生个弟弟。可是她不能生了。”
　　“你真是--”
　　“是什么呀。老婆？”
　　“混蛋，居然和自己的妈妈说这些。”冯雨涵脸贴着赵枫阳的肩膀，说道。
　　（七）
　　忘记了悲伤，忘记了不公。
　　勇敢的生活，是对活着的人最好的安慰。
　　可是心中的怨苦就像是水滴，积水成渊，不是一抹阳光就能干枯的。
　　黄默聪始终对东方毅抛弃他们母子这件事不能释怀。
　　东方毅这些天忙于高考准备工作，无暇理会自己的私事。
　　他的不安与歉疚因为儿子的冷漠变得愈来愈重。
　　心情不好时，疾病也席卷而来，东方毅病倒了。
　　当然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东方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望着点滴瓶发呆。
　　短短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它们或喜或悲，可是喜悦只停留一霎那，悲伤却挥之不去。
　　他的一生，年轻时，为了摆脱贫苦而奋斗，现在人到中年，又为年轻时的冲动而买单。到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爱着黄淡雅，他只知道自己要照顾好他们母子俩的一生。对于东方慧，他现在有的只是后悔，自从上次女儿淋了大雨病倒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家。
　　东方毅每天吃着泡面，一个人住着百十平米的大房子，孤独是人类的最大敌人，它将一个人消磨的意志低沉，阴暗抑郁。

　　东方慧吃午饭的时候接到了林姗姗的电话。
　　她匆忙吃了两口就骑着脚踏车冲出了弘毅的校门，秦朗的挥手打招呼也没理会。
　　一路上她拼命地骑，在和时间赛跑。
　　红灯，步行街，闹市区，东方慧一一穿过，最终到了A市的市医院。
　　她拿出手机，打给了林姗姗：“喂。妈。爸爸在哪个病房啊？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慧，你不用着急，找你邓阿姨，她负责你爸爸的病床。你爸爸住院这事就是她告诉我的。”
　　“那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我又没去看他，怎么知道。应该死不了。”
　　“妈。你怎么这样啊。20年的夫妻，你说话太难听了。”
　　“我巴不得他现在就死了呢。”
　　东方慧随后改口道：“你说这话心虚吧？明明是你关心爸爸，还不承认。”
　　林姗姗反驳道：“我哪里有啊？”
　　“还说没有。那你为什么让我来看爸爸啊，还说得那么严重，害得我要一路上差点撞到汽车上。”
　　“我不是怕你不去吗？”
　　“看，说漏嘴了吧。”东方慧挖苦道。
　　林姗姗训斥道：“臭丫头，你快去找你邓阿姨吧。回来后告诉我状况。”

　　得知爸爸没什么大事，东方慧心情舒展了些，她走进了林姗姗的同学邓翠屏的房间。
　　“邓阿姨，今天忙吗？”
　　“小慧，你可好久没来了。”
　　“怎么你还盼望我天天来啊，这里可是医院啊。谁没事来这逛啊。”
　　“小丫头，还是那么贫嘴，和你妈一个样。”
　　“那当然了。我是我妈生的。”东方慧摆弄着邓翠屏的血压计，说道。
　　邓翠屏拿出东方毅的病例递给了东方慧。
　　“小慧，你爸爸，最近身体有些不好，他心脏有些问题。不过问题不大，但是不能让他一个人住，这样很危险，万一心脏病发作，没人在身边，很可拍的。”
　　东方慧露出为难的样子，随后说道：“可是，我妈那臭脾气，是不可能回去住的。”

　　邓翠屏带着东方慧来到了东方毅的病房。
　　东方毅正在看学校的未来一年的企划书，手中的笔还不时的划出重点。
　　东方慧静静地看着这个两鬓发白的小老头，满眼泪水。
　　父亲，这个字眼，只有当他变得满头白发，皱纹条条时，儿女才能真正的读懂。
　　邓翠屏走进病房，东方毅礼貌的打招呼：“邓医生，来了。我今天是不是能出院了。”
　　“不能，你还等住上一个星期。不过，今天有一个人来看你了。”
　　东方慧低着头，缓缓的移动着脚步。
　　“爸爸。”
　　“小慧”东方毅将手中的企划书放下，想要下床。
　　东方慧紧走几步坐在他的身旁说道：“爸爸，你病着呢？别动。”
　　“小慧，你原谅爸爸了。”
　　“我根本就没生你的气。是你爱想象。”
　　东方毅搂过东方慧，老泪纵横，这些天他独自一人。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淘气，疯疯癫癫的，不听话。可是一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是在东方慧的教室门口转上几圈，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爸爸，你说你想吃什么？我让老妈给你做。”
　　“你妈恨不得我早死呢？她会给我做？”
　　“谁说的，你住院还是我妈妈告诉我的那，是她让我来看你的。”
　　“你就会哄爸爸开心。你妈妈，我太了解她了，她是那种得理不让人的人。”
　　站在一边的邓翠屏插嘴道：“东方校长，你还是不了解姗姗。她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邓医生你认识林姗姗？”
　　东方慧笑呵呵的说道：“爸爸，你不知道啊。妈妈的眼线遍布A市各个角落，你以后做什么事，她都了如指掌。”
　　邓翠屏敲打着东方慧的小脑袋，说道：“别听小慧在这里瞎说，我和姗姗是高中同学。她经常来找我。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这大名鼎鼎的民办教育家啊。一谈到你，林姗姗就眉飞色舞，神气的不行。”
　　“邓医生，过奖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
　　“你应该谢谢姗姗，是她特别嘱托我照顾你的。”
　　东方毅一时陷入自己的思维死角，他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黄淡雅，黄默聪，林姗姗，小慧。
　　此时他更希望林姗姗是狠毒的，这样他就可以欺骗自己，让自己好做出选择。

　　（八）
　　东方慧走出医院的时候正好碰见来做胎检的冯雨涵。
　　“雨涵，你自己一个人啊。”
　　“不是，枫阳去交钱了。”
　　“他？这个以前钱掉了都懒得捡的公子哥，现在变得如此殷勤了。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
　　“谁在说我坏话呢？”赵枫阳拿着交款的单子走到冯雨涵身边，看到东方慧后说道。
　　东方慧不甘示弱：“我在夸你呢？你可真是个好爸爸啊。”
　　赵枫阳搂着冯雨涵，一脸恩爱的样子。
　　看到冯雨涵在赵枫阳肩上幸福的依靠着，东方慧真为他们高兴。
　　自己最好的朋友的幸福有时也是自己的幸福。这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嫉妒，倘若有，那肯定不是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