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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安蒂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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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蒂亚三言两语地就成功领着一群不知所措的人走进了这座古堡。厚重的大门被侍从合上,从外头挤进来的风将灰尘与朽木的混合腐味吹了起来。
与这味道不符的是眼前亮堂的大厅,数百盏烛火在中央大吊灯上跳跃着,墙上也挂满了灯,一盏一盏照亮了大厅的每一处角落。
若是仔细上前看这一盏盏的灯,亦或是墙上的雕花,无论是谁,都会感慨其中精美细致的设计。但显然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样的艺术品。只有安蒂亚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众人的恐惧和沉默,很自豪地说:“这些灯很漂亮吧?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工人做的。等有舞会的时候,这些灯会更加明亮漂亮。”
看着这些灯,安蒂亚似乎心情更好了,她一边领着他们走向楼梯处,一边说:“你们的房间都安排在了三楼,请由我来带你们去。”
楼梯被仔细铺了厚厚的黑色地毯,步子踏在上面发出沉闷好听的响声。尽管低糖是黑色的,但却让人觉得十分地干净。墙上的灯光不仅照亮了地毯上的精细纹路,同时也将墙上的画像照得清清楚楚。
画的内容本没什么奇怪:安蒂亚穿着端庄的白色礼裙坐在贵族椅上,姿势严肃优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标准微笑,即不会让人觉得太严肃,也没有破坏整幅画庄重的气息。可当大家发现墙上挂着的画都是一样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亦或是心理作用,有些人竟觉得画上的安蒂亚似乎在看着自己,嘴角裂开了更大的更诡异的笑。
陆予枭偷偷看了眼楼祯,发现他仿佛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地将注意力分给了每一幅画,有时候甚至还有要停下来的打算。陆予枭看着楼祯的样子,知道他是真心地觉得这些画“好看”,但陆予枭向来对这些不感冒,于是便留意着楼祯,做好他真不小心看入迷停下来的时候拉他一把的准备。
在二层的路口,安蒂亚停了下来,开口介绍到:“二楼是莱克多的图书馆,莱克多家的藏书数量是仅次于皇宫的,我们很欢迎各位客人享受文字海洋,不过这个图书馆只有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才会开门,如果要使用的话,还请各位注意时间。图书馆旁边是会客室,你们也可以随意借用,时间的限制也是同图书馆一样的。”
“请……请问……”一个声音战战兢兢地响起,“哪里有钟?”
“是在担心时间吗?”安蒂亚笑着看向那位提问的女孩,尽管她没有恶意,但那个女孩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图书馆和会客室里都有大钟,并且钟声会在九点四十、五十和十点整的时候响起。”
“如果不小心错过了钟声还在里面,会怎么样?”第一个人的开口无疑给其他人带来了勇气,于是另一个胆子大一点的男人也忍不住地向安蒂亚提出了问题。
“可以试试,我亲爱的客人,但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说完这句话,安蒂亚转身上了台阶。那位提问的男人看着安蒂亚显得有些轻快的步伐,脸上黑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层楼梯又是沉默地爬完了。三楼的楼梯向外延伸了一个平台,刚好让所有人保持着距离站在上面。
“这里就是你们的房间了,”安蒂亚说“一共二十四位客人,需要十二间房间……呀,这层有十三间房间,还多出来一间呢!吉娜,过来。”
安蒂亚的话音刚落,一个女仆打扮的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低着头端着一盘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钥匙,俯下身将托盘举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
“让我看看,要先把……”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安蒂亚的话。安蒂亚不悦地回头,众人也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走廊尽头的门被人从里向外狠狠地撞开,一个穿着沾满血迹的暗红色礼服的人——不,应当是血将礼服染成这个颜色的,她手脚并用地向外挣扎着跑出来,凌乱的长发被血糊住,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容,只堪堪露出了一只绝望的碧色眼睛。
她没能离开房间几步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没等她爬起,从房间里伸出来的一双黑色的手就拽住了她扭曲的腿,将她重新拖回了那间房间,不成声的嘶吼伴随着摩擦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安蒂亚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不满与愤怒,她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端着钥匙盘的女仆,冷声问到,“这个失败品怎么还没处理干净?”
端着钥匙的仆人立刻跪下,将托盘举在头顶,浑身发抖地说:“我……我不知情……”
“没用的废物。”
她说着,迈开步子走到那扇还没关紧的门前,狠狠地踹了开。下一秒,一个穿着同那个仆人一样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毕恭毕敬地向安蒂亚行了一个礼,开口问:“公爵大人,有何吩咐?”
“把她处理掉。”安蒂亚看向她,说,“你——你就叫吉娜吧,你来接替她的位置。”
女人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干脆利落的向还在跪着的女仆走去,一手拿过钥匙盘,一手拽着她的后衣领,很轻松地拖着走进了那扇门。而那个女仆也没有挣扎反抗,像个不会动的木偶一样任由着她拖拽。而这时,众人才看清那个女仆的正脸——她的双眼处是两个巨大的黑窟窿,而她的脸上长满了诡异的黑斑——鬼,这是所有人看见她的脸后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词。陆予枭身后的一个女生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地压制自己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尖叫成功地压抑住了,但她也发出了难受的干呕声。
那个女仆将门重新关好,举着托盘又回到了安蒂亚的身边,她端托盘的方法同先前的那个女仆完全不同:她站在安蒂亚身后一步的距离,端端正正地端着托盘,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尽管她刚刚向众人展示出了她“暴力”的一面,但这张正常的脸同刚刚那张鬼脸相比,竟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真是抱歉,让我的客人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安蒂亚又行了一个礼,但歉意并未展示分毫,行完礼后,她打量了一下人群,指着陆予枭身后的女孩,说,“那位客人是被吓着了吗?既然这样就先把钥匙给她吧,早点休息缓一下。”
吉娜立刻俯下身,将托盘往前伸了一点。安蒂亚像是随手拿了其中的一小串,走向那位几乎是靠着背后的栏杆才没瘫坐在地上的女生,笑盈盈地将钥匙塞在她的手里:“快去休息吧,我的客人,别忘了一会儿下来吃晚饭。”
女生好半天都没敢去拿面前的钥匙。她的同伴倒是反应了过来,连忙接过钥匙,并向安蒂亚道了声谢。
安蒂亚满意地去拿下一串钥匙了。陆予枭趁着这时候转了头,低声对她们说:“钥匙上的编号是对应着门上的编号的,你们现在快去开门休息,注意晚饭时间。”
同伴感激地点了点头,扶着那个女孩按照陆予枭说的离开了人群,走向属于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给你吧,漂亮的小姐。”安蒂亚拿着两串钥匙给了站在靠前的一对情侣,她将钥匙塞在女孩的手中,声音竟然透露出了一丝温柔,“这间房间很漂亮的,您一定会很喜欢。”
女孩愣了一下,但她看上去倒是不怎么害怕安蒂亚,她回过神,平静地道了一声谢后,拉着还愣在原地的对象走了。
而第三把钥匙,安蒂亚交到了楼祯的手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楼祯感觉安蒂亚多打量了自己两眼后,才把钥匙给自己。不过楼祯没有多想,他看了眼钥匙上的编号:一,猜着应该是左边第一间,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他干脆利落地拧开了门,将陆予枭拉进了房间。
外头的声音被门隔绝在外面。楼祯同陆予枭面对面坐在房间里的两张床上,沉默了许久。
最终,楼祯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
“合着我不开口,你就不敢开口是吧,陆予枭?”
陆予枭愣了愣,慢吞吞地说:“我……”
“上一次是跟谁一起进来的?”
“……啊?”楼祯的问题显然让陆予枭感到意外十分,他本以为楼祯会问他为什么会同他分手,问他现在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又或是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怎么也没想到楼祯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啊什么啊,回答问题。”楼祯说。
“是沈浩。”
楼祯微微地皱了一下眉,显然在想这号人物是谁。陆予枭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补充到:“你其实认识他的,但他已经被抹去存在了,所以你想不起来他是谁。”
楼祯听他这么说,便没再纠结,他接着问:“最开始在医院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异界有‘成双成对’的规则,不过听你说你和沈浩一个出来了,一个没出来……看来这规则也是不存在的。”
陆予枭细细思索了一下楼祯的问题,然后点了点头:“不是的,这条规则是用于异界里的小世界,在小世界外的世界通道以及审判处就没有这样的限制了。”
“我明白了,所以沈浩是因为没通过最终审判而被抹去存在的。”楼祯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因为什么?”
陆予枭知道楼祯在这种事情上很擅长,但没想到他对用抽象概念堆积成的异世界也能一如既往地推理出答案,微微的震惊之后,陆予枭回答到:“在最后一个世界,他为了把我拉出来,把世界主控人杀了,因为这个,在最终审判时,他被判的罪名是恶意杀害异界生命体,按照规定,他被抹去存在。”
“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自己害死了他,所以才消沉了三个月。”楼祯点了点头,“但这跟和我分手这件事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不是因为他。”陆予枭说,“我是怕我连累你进来……就像现在一样。”
“嗯,这句是真话。”楼祯说,“还有,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这次异界是因为你而开启的。”
陆予枭:“……”
楼祯见陆予枭这样子,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说起来,楼祯收到陆予枭的分手消息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或者说,比起生气又或者是难过,他的第一反应是“异常”。
但也可能是因为他当时正在忙着手头的事情,当下他没有多想,只是回了一个“好”,然后又接着干自己的工作了。等忙完所有的事情后,楼祯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他这才开始慢慢分析这件事情。手机里陆予枭和他的共友给他发了许多的消息,他这才有时间一个个点开来细看。他这才知道,陆予枭已经“消失”了一整天了。
“你不用担心,陆哥他人在家,没出什么事情。”一个朋友给楼祯发消息,告知了陆予枭的情况,“听他家里人说他把自己关房间里头了,也不出来吃饭,你去说说他吧。”
楼祯想了想,回复到:“他没事就行。哦对了,我跟他分手了,后面可能还是要麻烦你们多照顾一下他。”
朋友:“!!!什么情况?难道他这样是因为……”
楼祯:“跟我没关系啊,我是被甩的那个。”
楼祯看着对话框,叹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没什么力气,便关了手机睡了。第二天醒来,他也是跟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照常工作,中途姚茜茜来问过他几句,他也如实回答了。姚茜茜一连发了几串莫名其妙的表情包,然后信誓旦旦地说包在她身上——具体包了什么,楼祯也不清楚,但他也没多问,只是随姚茜茜去了。
然后就听姚茜茜说陆予枭去医院开了安眠的药。
“哥你说陆哥是不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了?”姚茜茜说,“难道是因为跟你分手后……”
“这件事情的因果关系难道不是因为他受了什么精神刺激所以才跟我分手的吗?”楼祯反问。
姚茜茜:“也对哦。”
之后他们就很少讨论这个话题了。明明两个人住得很近,但却一次面都没见着。这段时间,楼祯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偶尔想去哪玩或者打游戏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楼祯没有再问下去,他感觉目前从陆予枭嘴里撬到的信息已经是当下的极限了,况且他也不急着想知道所谓真相。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离开这里,早日回归正常生活。
“行了,我知道了,你说过的清单呢?我看看。”楼祯一句话结束了话题,陆予枭听到后偷偷松了一口气。
陆予枭起身,熟练地走到旁边的桌子前,将一张纸从托盘底下抽了出来。
“我之前在世界通道的时候,曾经听别人说过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所以……”
还未等他说完,楼祯就将一支笔塞进了他的手里。
陆予枭愣了一下:“你哪来的笔?”
“床头柜放着的。”楼祯无辜地指了指一边有些破损的柜子。
“……谢谢,”陆予枭将笔头按出,毫不犹豫地将几行文字划去,“这几条是绝对不能做的,如果不小心碰了,就会被仆人抓到走廊尽头的房间进行改造……这条……不太确定,先放着吧。”
“……这个是必须触发的,”陆予枭又画了一个大圈,“今天的话可以先去图书馆摸一点情况出来,明天再开始行动。这个世界的时间很充裕,没必要那么赶着完成。”
说罢,他抬头看向房间的一处。楼祯顺着他的视线,一眼就看到了在桌上摆放着的沙漏。沙漏几乎占了桌子的一半,黑色的沙粒缓缓落下,昭示着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