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贡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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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族王后手掌朝下做了个手势，压下躁动的人声，继续道：“不过，在我们旋族最优秀的侍卫搜捕下，圣书已经寻回，而那个罪该万死的偷书贼，也已经被带到了这里。来人啊，把她给我押上来！”
大殿的门迅速打开，两名侍卫拖着一个女人大步走进来，把女人往舞场中央的空地上一扔。
女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显然已经遭到了殴打，她痛呼了一声，才慢慢撑起身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
大殿里太亮了，刺得她眼睛直疼。
“阿姆！！”夏拉飞一般奔过去，把她从地上扶坐起来，看到她一身狼狈的样子，鼻子狠狠泛酸。
阿姆抬起头，她的眼神急切地从夏拉身上一寸寸扫过，不肯遗漏任何一处，仿佛要把她一生的时间在这一刻花光。手指抚上夏拉额头上熠熠发光的银饰，她放肆地大笑，她是如此得意，如此自豪。
尽管她的发间沾着沙粒残屑，她的衣服因为被一路拖行过来而脏污不堪，但这一刻的她，笑得如此夺目，如此出尘。
夏拉傻乎乎地看着她笑，突然觉得，什么王后，什么娜妃，都平淡了，他的阿姆才是旋族最美的女子！
旋族王后怒目看着阶下这对耀眼的母子，气道：“一名小小的清洁奴仆，竟敢私自偷走我族至宝，说，是谁指示你的？！！”
“阿姆，你要不要紧，伤着哪了？”夏拉着急地问。
“没事，阿姆没事。”她继续笑着抚摸那枚孔雀翎银饰，眼光始终舍不得离开。
母子两人完全处在自己的世界中，王后的话压根没听见。
旋族王后感到被深深冒犯了，她转身面对旋族众多王族成员，道：“各位可还记得这个女人？她曾是王的妃子，却在十六年前与人私通，生下一名异族婴儿，当时王宽大处理，只是把她逐出了宫殿，并没有对她施行任何惩罚，也没有向她的家族降罪。而她非但不知改过，竟把那个野种养大，甚至学舞，不仅沾污了我族旋舞的圣洁，更胆大包天偷取我族圣书。”顿了顿，王后又转向旋王道，“王，您看如何处置这两个贱人？”
旋王看了一眼阶下那对旁若无人的母子，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朝王后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王后得令，大声道：“偷书之罪，该当处死。来人啊，把这两个人给本宫杖毙！”
“慢着！”
王后以一种你果然要插嘴的眼神看向娜妃，道：“妹妹又有事要禀报了？”
“夏拉，你在事发之前可知道你母亲偷书之事？”娜妃并不看向王后，却对着夏拉问。
阿姆抬头，已经明了娜妃的意思，忙道：“他不知道，是我，我今天早上看到大家都在为舞者大会作准备，藏珠殿人手稀少，我才找到机会把书带回去！”
“哦？姆苏尔，你为何要带走圣书？”
“因为，我爱跳舞，虽然当年被剥夺了跳舞的资格，但我心中一直挂念着，一直在找机会。能翻看我族的圣书，是我最大的心愿。”阿姆一脸真诚。
夏拉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娜妃与阿姆一搭一唱。
娜妃转向王后道：“您看，此事完全是姆苏尔自私自利贪心失德，的确罪该处死，但是和夏拉没有任何关系。来人啊，把这个女人给本殿杖毙。”
“你！”王后正要开口，娜妃加紧一步道：“王后殿下，十六年前那件事至今没有找到证据，您凭什么断定夏拉一定是野种？您现在处死他，如果将来证明夏拉真的是王的血脉，到那时，擅杀王嗣之罪，您担得起吗？”
王座前两个女人剑拔弩张，旋王竟一幅置之事外的样子，继续保持沉默。
见王后不再反驳，几名侍卫奔上来，要把阿姆拖出殿外行刑。夏拉此时才反应过来，疯了一般推开侍卫，把阿姆护在怀中。
“制住他！”娜妃急道。
又跑上两个侍卫，抓住夏拉左右肩膀，把他架开。
“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阿姆！不！放开我！”
人在关键时刻的潜力是巨大的，少年猛地挣开侍卫的擎制，朝着快被拖出殿外的阿姆跑去。
场中一时大乱。
王后不屑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怒火渐渐散去，悠悠道：“本宫很好奇，妹妹如此着急地维护那两人，到底有何企图？依本宫所知，妹妹并不是如此心善纯良之人，难道，那两人本来就是你的人？真正想偷看圣书的，其实，是妹妹你吧？”
“王后殿下多虑了。”娜妃表情平静地回答，“在听了娜尔接下来要禀报的事后，殿下心中的疑问就能获得解答。”
虽然语气平静，娜妃却心中愠怒。旋族圣书只有历代的旋王与王后才有权利翻看，王后的话已有怀疑她觊觎后位之意。
没想到姆苏尔竟敢去偷那本圣书，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差点毁了她满盘计算，而现在，她还要急中生智为这个愚蠢鲁莽的女人善后。
娜妃转向旋王，行了个礼，问道：“王，六个月后就是三年一度的坦赞大典举办之日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王后阴测测插了一句，“蒙图三日后带队出发，这次的贺礼都已经打点好了。”
坦赞族，是这片大陆上真正的统治阶级。
坦赞王，以冷酷铁血，狠辣无情而著名，在九年前，金戈铁马，一统大陆。
与强盛的坦赞王族相比，旋族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偏远小族。
坦赞王朝建立后，每三年举办一次庆贺大典，到时大陆上现存的二十几个部族都会派王族成员出席，献上各种贡品，以期得到坦赞王来年的庇佑。
这样的机会对于小族来说犹为珍贵，一支坦赞军队的入驻，就能给民贫兵弱的小族带来强力的防护，隔绝周边强盗山贼的骚扰，甚至一些大族的挑衅掠夺。
“娜尔想请问王后殿下，我族今年的贺礼是什么？”娜妃讥讽地瞟了王后一样，道，“又是那些金银珠宝吗？殿下觉得坦赞王宫会缺那些东西吗？”
见王后哑口无言，娜妃看向旋王，道：“王一定也听说了，三年前，西边的苏涅族向坦赞王献上了一件贡品，此后坦赞王不仅派了军队入驻苏涅族，更免了他们三十年的赋税。让苏涅族获得如此优待的原因是，他们献上的贡品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个女人，一个擅长弹琴的女人。”
娜妃说到这，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苏涅族并不擅音律，只是百年一见地出了一位会弹琴的女子，便能让一族的人飞黄腾达，而我族女子几乎个个善舞，如果向坦赞王献上一名舞者，得到他的庇佑，今后我族必将扬眉吐气，浩然壮大，摆脱现在的处处掣肘！王，娜尔并不是要袒护什么人，娜尔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族的未来着想啊，请王深思！”
“胡闹！”王后打断道，“我族舞者地位尊贵，身世清白，岂能送去坦赞王宫任人亵玩？苏涅族的首领不把自己的族人当人看，当成物品来送，你竟也跟着起哄？”
“王后殿下，娜尔并没有说要把我族女子送去坦赞王宫，娜尔有一个更好的人选，他不仅舞跳得好，还是男子。”
旋王深深看了娜妃一眼，目光中竟透露出几分深思，几分欣赏。
王后瞪大了眼睛，终于明白娜妃所图，咬牙切齿道：“你刚才问本宫如果犯下擅杀王嗣之罪，如何担当得起。而现在你却要把人送去坦赞王宫？谁不知坦赞王暴虐无情，一个不如意，杀死身边的奴仆是常有的事。如果人死在那里，你不也犯下了擅杀王嗣之罪？！！”
娜妃冷笑道：“以王后殿下的心性，今日结下了这个梁子，夏拉继续呆在这王宫里，还不是有一天会被王后殿下害死？”
“你！不准，你不用再多说了，本宫不准！”王后负隅顽抗。
旋族王后地位很高，对旋族的上级舞者拥有绝对的管辖权，如果她不同意，即使旋王答应了，这件事也成不了。
“其实，殿下不就是看不惯夏拉那张脸吗？看不惯他长得比您这位旋族最美的女人更好看吗？所以一定要除去他……”娜妃上前一步，道，“不如这样，派人毁了他这张脸，让他变成一个人见人躲的丑八怪，而戴上面纱后，他仍然能跳舞，仍然能换来坦赞王对我族的庇佑。而没有了那张脸，王后殿下，您就永远是我族最美的女人了！”
“这……”王后被人说中心事，嚣张气焰一下子软了下来，能够振兴一族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当然不该唱反调。
“就这么办。”旋王忽然站起来，朗声道，“娜妃的建议非常好，重重有赏！今年的舞者大会到此结束，回宫。”
目瞪口呆地看着旋王带着王后和娜妃离开，大殿中剩下还没有上场的女子们不知所措，而王族成员们交头接耳，热火朝天地讨论起今日大会上的事来。
那鲁提摊开手掌，被指甲刺破的地方渗出血来，刺痛非常。
“少主，您的手掌破了，快回宫包扎吧。”
“再痛，会有夏拉他们痛吗？”那鲁提站起来，神情落寞，“裘洛，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什么都不做吗？”
“少主，夏拉少主的母亲犯的是死罪，没人能救她。”
那鲁提苦笑，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懂，娜妃的安排已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望向那两扇紧闭的殿门，他又一次感到遗憾。
为何长在王宫，只能做小伏低，看人脸色度日。
为何身为王族，只能时刻谨记，派系利益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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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再打了！！不要！！”
户外的刑场上，夏拉像一头困兽一般嘶吼着，却挣脱不开身手侍卫的力量，被强硬地按压在地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的阿姆。
那枚刻了字的玉环，被贴着胸口压在身下，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今天的结果，所以才提前把这份父亲留下的礼物交给他？
夏拉挣扎的动作忽然停滞，他看到阿姆的嘴唇在动。
一开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即使有，也已经淹没在残忍的杖击声下。
他拼命地想把身体往前凑，想听清楚，却逃不开那人为的枷锁。
最终他只能无力地看着这一切，绝望而悲哀。
阿姆仍然无声地说着话，重复着一串口型，一直到夏拉不用听都能看懂。
逃*出*去*去*找*你*父*亲
逃出去，去找你父亲！
非常爱哭的阿姆。
偶尔会露出羞涩表情的阿姆。
经常需要他像安慰妹妹一般安慰的阿姆。
和在刑场上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一直无所畏惧，笑着的阿姆……
一个人的身躯，究竟要多结实，才能挨得住无尽杖击？
一个人的心灵，到底要多坚强，才能微笑着面对死亡？
眼泪模糊了视线，夏拉睁大眼睛，一直一直地看着。
看着那抹血红，绽开，渗透，扩散。
看着那朵白花，零落，残伤，成泥。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十三章 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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