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救赎》涉川君

2、熟悉的访客

　　艾雪安慰好小男孩从咨询室走出来，这时候外门突然被一个女人匆忙的推开，她看到艾雪就直接问“林宏端医生在吗？”

　　“这位女士，您有预约吗？您如果要心理咨询的话，是需要预约的”艾雪说到。

　　女人看上去很焦急，她不想搭理艾雪，决定自己找宏端，她四处张望。

　　那对治疗结束的母子刚好从宏端的咨询室里走出来，宏端也跟在后面打算送他们到门口。

　　“宏端！”女人突然叫了起来。宏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叫的愣住。他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并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番。穿着一整套朴素的洋装，带着一顶又大又夸张的帽子，头发有些蓬松，眼角隐约能看出有些淤青，而那有些下垂的帽沿，很明显是要有意遮掩那块淤青。

　　“你是…？”宏端望着这位女士问道。

　　“是我！甄雅啊！”

　　“甄雅？！” 宏端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感觉脑子“嗡”的一下，回忆和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伴随头部的阵阵疼痛，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在穿越…

　　“怎么是你，你………”宏端回过神来，憋出一句话，可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

　　“宏端！还记得我吧，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呆愣了一会，宏端的嘴巴像陈年的抽匣开打一样开口说到“…进来吧，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甄雅开心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可下一秒态度又似乎有些迟疑，但随即又变得坚决起来朝宏端的办公室走去。

　　这一幕让艾雪看了个目瞪口呆，艾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好奇想知道这个女人是到底是谁，她跟林医生是什么关系，感觉像是老熟人似的，但是气氛又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她想借着倒茶水的借口进去一探究竟，但是直觉告诉她最好别去，望着办公室关上的门，艾雪脑子里充满了一堆疑问。

　　“你……………”

　　宏端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甄雅打断。

　　“宏端，这么多年，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当初………是我不该……不该那样……”甄雅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知道我很过分………那一定给你带来很大的痛苦，我到现在都很内疚…我……”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宏端用几乎冷静的语气打断了甄雅的话………

　　“……………”甄雅沉默了片刻，咬了咬着嘴唇说到“我…我知道……你不想原谅我的，我也是活该，我曾经伤害过你，如今我也是遭到报应了………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甄雅把手放在嘴角，擦拭留下来的眼泪继续说“我一看到这家心里咨询的名字叫宏端，我就想着会不会是你，后来我打听确定是你的时候，我就决定一定要来见见你，就算你不想见我，我也…我也…”

　　“我一会还有其他预约病人，我的时间有限，你过来不会就是找我说这些吧。”宏端打断了甄雅的话，语气仍旧是那么冰冷，冰冷的可怕。

　　甄雅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角得泪水，情绪逐渐冷静，便顺着沙发坐了下来，沉默良久，缓缓蹦出几个字“其实这次找你……是希望能得到解脱。”

　　宏端抬起头疑惑的盯着甄雅。

　　甄雅继续说到“你还记得嘉旺吧。”

　　听到嘉旺这个名字，宏端顿感一阵胃部痉挛，喉咙一阵翻腾，感觉要吐。

　　“他现在是我老公…”

　　“你老公？！”宏端努力克制内心的情绪。

　　“嗯，自那之后……也就三四年吧，我们就结婚了……”

　　甄雅虽然还在说着话，可宏端的思绪早已心猿意马，无数片段在脑海中飞速略过…

　　最终画面停留在十年前…那个燥热的中午…………

　　“宏端，宏端！醒醒别睡了，昨晚又做卷子做的很晚吧，一会就要考试了，还睡！”甄雅清脆的声音把宏端叫醒。

　　醒来的宏端看着甄雅一双大眼睛，灿烂而又天真的盯着他，双手还放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摇晃，宏端觉得有些害羞又觉得很幸福，困倦顿时烟消云散。

　　宏端揉了揉眼睛，搓了搓脸回答到“这不已经醒了，不就是个考试么……。”

　　“我知道什么考试都难不倒你，考神！这次又想拿全班第一啊！”甄雅笑嘻嘻的说到。

　　宏端冲着甄雅打趣到：“那不然呢……”

　　甄雅听完故意朝宏端做到了个鄙夷的眼神。

　　“嗨，甄雅”一个声音从后面飘过来，接着一只手从后面拍到甄雅的肩上。

　　甄雅回头一看，是嘉旺，在甄雅眼中他依然那么让人讨厌，而且总是对甄雅动手动脚，每次见到他，甄雅都本能的想要逃离。

　　嘉旺给甄雅一个挑逗的眼神后，回到自己的做座位上坐下，甄雅也给了他一个嫌恶的眼神，作为回应。

　　上课铃响了，老师把卷子发给每一个学生，考试开始，宏端认真的答着题，这时一张纸条从左边扔到宏端的桌子上，宏端下意识的往左边看了看，是旁边的张强，他给宏端一个眼神要求宏端把纸条传给隔壁的嘉旺，宏端没有理会直接把纸条拨到了地上，张强挤眉弄眼，不停的朝宏端发出各种信号，用脚不断的踢宏端的桌腿。

　　“你干什么呢，不好好答题？！”班主任从讲台上走了下来，一边盯着张强，一边走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纸条捡了起来，撇了一眼纸条里的内容，便对张强问到，你这是传给谁的”

　　张强没有说话，沉默不作声。

　　“你考试不用考了，交卷，出去走廊站着，等下课，来我办公室。”老师冲张强说到。

　　张强瞄了一眼嘉旺的方向，又低下头沮丧的走了出去。

　　“叮铃”随着放学的铃声响起，甄雅一如既往的快步跑到宏端的书桌前对红端说“走啊！快点！”

　　每当这时宏端都会开心的收拾着自己的书包，不慌不忙的说“别急么，马上。”

　　两个人结伴上下学已经是日常，这短暂的时刻也是宏端一天最快乐的时光，甄雅跑在前面回头用她朝气的脸回头望着宏端玩，等待宏端可以快步追上她的脚步牵住她的手。

　　而就在此刻甄雅和宏端听到了校门口一隅发出来的惨叫声。

　　“旺哥，我错了，别打我了，旺哥！都是那个林宏端，要不是他，我就传给你了！旺哥，求求你，别打我了！”

　　是张强发出来的惨叫，他正在被几个学生殴打，而带头的正是嘉旺。

　　此时嘉旺正好看到路过的甄雅和宏端，于是冷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嘉旺说完朝着宏端这边走来。

　　甄雅见状忙大声呵斥到：“嘉旺！你要干什么！”说罢就挡到宏端的前面。

　　嘉旺看到挡过来的甄雅愣了一下，身子打了个踉跄，不过随即他就一把推开甄雅，抓住宏端的衣领一拳头就抡了上去，宏端被这一拳打的眼冒金星，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站起身一个反手打在了嘉旺的左脸，把嘉旺的嘴巴打出了血，紧接着嘉旺的几个跟班也开始冲了上来准备围殴宏端…

　　“你们在干嘛！”一个校园保安刚好路过这里，冲着他们大吼“放学不回家打架，你们是哪个班的？！”

　　刚喊完几个人骤然散开，其中几个跟班跑路的时候还把鞋子跑掉，宏端捡了起来冲着他们丢了出去，然后连忙带着甄雅向外面跑去，跑了不知道多久两人停了下来气喘吁吁，仿佛命都要跑丢了，两人喘着喘着都笑了起来，那种感觉像一对亡命情侣，像刚从战地逃出生天的史密斯夫妇，又像是王子带着公主逃出了后妈的追逐。

　　宏端一边喘一边打趣的说到“逃出来了，我的公主，你的后妈应该追不上了…”

　　甄雅一边捂着岔气的肚子一边忍不住笑着说“王子，我快累死了，以后要靠你养我了…”

　　说完两人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那一晚两人很晚才回家，他们找了个附近公园湖边的长凳上坐下，聊了很久。

　　甄雅望着湖面上的星空对宏端说“以后你想做什么？”

　　宏端凝视着湖面上的倒影说到“考大学，念心理学。”

　　甄雅转过头盯着宏端问“你成绩那么好，考大学是一定的可是为什么是心理学？”

　　宏端沉默了一会说“我听说那个人也是做心理研究的…”

　　“谁？”甄雅好奇的问。

　　“……………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甄雅震惊的问到。

　　“是的,我的父亲。”宏端很笃定的回答。

　　“你找到你的父亲了？！”

　　“没有……只是打听到，从小就听福利院的阿姨说的，我也不能肯定，但我在想，我只要跟他学一样的东西，早晚都会有一天碰到他吧……”

　　“嗯……………”甄雅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呢？”宏端看着甄雅问到。

　　“我？……我还不清楚，只希望我爸他身体能好起来，我弟能快点长大，不需要我的照顾………”

　　“甄雅！………”宏端突然转向甄雅，望着她。“我们在一起吧，让我养你和你们全家！”

　　甄雅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了，脸突然整个红晕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心理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即使一切来的如此突然，但又仿佛是意料之中，也还是让甄雅不知所措。

　　宏端握住甄雅的手问到“好吗？”

　　甄雅害羞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泛泛着殷红脸抬头对宏端说，等你念完大学……等你念完大学，我等你…………”

　　那一晚两个人私定终生，彼此在心中种下了属于对方的种子，等待着成长开花的那一刻。

　　宏端还记得那天回去兴奋了一个晚上，他在幻想着未来的生活，未来的梦想一一实现，他和甄雅组建了一个家庭，他跟她的家人和睦相处，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此他不再孤单，从此他不再是一个人，从此他拥有了一切，迎来了崭新的人生……

　　思绪的片段在脑海中不断翻腾，宏端此刻闭上了眼睛，他转过身去，不想让甄雅看到他表情的变化，这是他仅留在心里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想让它就这么被现实狠狠地抹杀掉，但是现实总是那么残忍，它总是一遍遍摧残着对它抱有希望和美好的人，好换来对它最真实的领悟，而那些被它摧残过的人代价就是刻骨铭心的伤痛，哪怕这种痛会伴随一生，没有遗忘和治愈的余地…………

　　宏端紧闭双眼，手和腿开始有些忍不住的颤抖，脑袋又开始泛起阵阵疼痛，思绪又开始飞奔到令他最痛苦的那一天……

　　“甄雅，等一下我，干嘛走那么快”宏端在后面快步追赶着甄雅的脚步。

　　甄雅今天看起来非常的奇怪，一整天对宏端默不作声，放学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到宏端的课桌前等待他，感觉有意在躲避宏端的眼神，好像有心事，这让宏端感到很不自在，他想搞清楚甄雅今天到底怎么了。

　　“甄雅，你怎么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宏端追上甄雅拉住甄雅的手问到。

　　甄雅停住了脚步，甩开了宏端的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她顺着路旁边的一个长椅坐了下来，双手交叉扶着双臂，低着头。

　　宏端靠近甄雅也坐了下来说到“怎么了甄雅？有什么事跟我说啊，你不要一个人这样，我看着会很着急，很心疼啊……”

　　甄雅很痛苦的样子突然抬起头望着宏端说“宏端！你今天别跟着我！”

　　“嗯？别跟着你？！你说什么呢，为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宏端吃惊的问。

　　“我说了，别跟着我！”说完甄雅快速起身，快步朝前走去。

　　宏端不依不饶，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他是不会撇下甄雅自己离开的，就这样一直紧跟在甄雅的身后。

　　甄雅今天走的路很奇怪，不是他们平常回家会走的路，这条路有些绕远，而且中途还会路过一条暗巷，平常为了安全是不会走着里的。

　　过了一会，他们走进了那条暗巷，甄雅依然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宏端也一直在后面跟着，就在这时，突然从旁边冒出几个人出来，宏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到，几个人手里拿着棍棒，宏端定睛一看，是嘉旺！而且跟着他的就是那天跟他打架的那几个学生，而且张强居然也在其中！

　　“哈哈哈”贾汪笑着拿着棍棒在宏端面前抡着说“宏端，想不到吧，哥儿几个今天在这候着，就是准备好好伺候伺候你，让你学会以后不要那么嚣张！”说完对旁边的几个人使了个颜色，那几个人就立即冲上去把宏端给擎住，架了起来。

　　“你！上去，给他一棍”嘉旺对旁边的张强使了一个眼神。

　　张强唯唯诺诺的举起棍棒，犹豫不决。嘉旺上去给了他一脚，大吼到“快点！”

　　张强举起了棍棒，紧张的握了握，朝着宏端的肚子抡了下去。宏端觉得肚子一整疼痛，像是胃部别人从内部殴了一拳一样。

　　“你他妈死人啊，这叫打？！你给我用力！再来！”嘉旺一脚踹在张强的腿上，张强打了个踉跄，马上又举起棍棒朝宏端的腹部猛抡，宏端顿时觉得腹部翻江倒海，这一棍打的他双腿都难以站稳，胃液从嘴巴里喷出，他跪在了地上，捂着肚子。

　　嘉旺满意的点了点头，冷笑道“臭小子，让你知道，哥我不是好惹的”说完又哈哈大笑，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远处背对着这一切的甄雅，回头笑着对宏端说“这还要感谢甄雅呢，要不是她把你领到这里，你也不会被我们修理的这么的惨…”

　　宏端捂着肚子忍着剧痛，挣扎的看向甄雅，甄雅背对着人群，站在远处，浑身在发抖。

　　“来！哥几个，继续伺候！”嘉旺说完，几个跟班你一脚，我一拳把宏端踹倒在地，过了一会，宏端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蜷缩在地上。

　　“来！来！来！再给他来个浇头！”嘉旺又对跟班们叫嚷着，说完，几个人脱下裤子，朝宏端的头部，身体，开始小便。

　　宏端手抱着头，因为身体没有办法站起，只能任凭这些垃圾对自己的侮辱而无能为力，他身体很痛，可是再痛也没有内心深处来的痛更痛，他微微张开双眼，看到甄雅扶着墙面远去的背影。

　　他心头一阵怒火和不甘。他需要甄雅的解释，他需要甄雅对眼前的一切有一个完美的解释，他不甘这一切就这么荒谬的发生！这不是真正的甄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件事以后，甄雅就没有去上学，宏端每每去她家敲门，希望能再次见到甄雅，可是回应他的都是冷冰冰的拒绝，一次次的等待和幻想，最后换来的是失望和绝望，宏端的心也渐渐变得枯竭，仿佛曾经还有一点绿洲的沙漠，如今干涸的一滴水也拧不出来，他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甄雅变成这样，又无数次的找嘉旺的麻烦，可是换回来的是无尽的嘲笑和拳脚相向，从那之后宏端的心碎了，也是从那之后他也变了，没有了往日的激情，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

　　宏端闭上眼，深沉的深呼了一口气，思绪逐渐回到了现实，现在想想，那种痛依然刻骨铭心，好像就在昨天。即使那个困扰他多年的疑问依然还在，但是枯竭的内心和封闭的情感已经不想在为这个事情重新开启，宁愿它就那样沉入谷底，不再重现…

　　“我们结婚了”甄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接着又说“可是…可是婚后我过得并不好。他没有正经的工作，整天跟那些说不清的朋友混在一起，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外面做的那些勾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刚开始我还说说他，现在，我连说都不敢说，我只希望他不要再做了，但只要我一说，他就会打我”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后来他打我，变得没有任何理由，有时候心烦了就拿我出气，出去赌钱赌输了更是进门就骂我，……宏端，我想起了我们曾经美好的日子，如果能回到过去多好，我真的很想回到过去”说着甄雅啜泣了起来“我真的感觉好累，我真的很想解脱，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甄雅的眼泪从脸颊不断的淌落。

　　宏端眉头紧了紧，站起身来，望着窗外，他想尽量缓解此时的不安。

　　沉默了一会，甄雅用平淡的语气说到“我…我怀孕了”

　　听到这宏端转过身，吃惊的望着甄雅。

　　“我不想让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不想让孩子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他接受这样的父亲……………抱歉宏端，我今天过来打扰你，跟你说了这么多，我………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现在做心理咨询，已经非常的优秀，我希望能见到你，跟你说说心里话，希望你能帮帮我，我真的觉得现在的自己好脆弱，好累，我觉得我随时可能失去活下去的意志，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我希望你能让我有更多活下去的动力，宏端，原谅我的自私……”

　　说着甄雅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地址和电话放到宏端的桌子上。

　　“宏端,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虽然可能不合时宜，但是我真不想失去你，我还是希望能跟你继续做朋友，还能保持联系…………”

　　宏端望着那张纸条，没有说话，表情凝重。

　　甄雅看着沉默着的宏端，咬了咬嘴唇张口说到“我…我要回去了，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们有空再见面吧，我先走了”说着转身推门而去。

　　宏端呆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静，心情五味杂陈，他用略微颤抖的手碰触了一下桌子最下层的抽屉柜，摸了摸把手，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