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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终究还是师父拿捏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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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突然破碎加快了起来。
“师父又打雷了。”已是少年郎的无衡抱着自己的软枕，耷拉着眉眼。
佛莲自觉地往床榻里挪了一个身位。
殊不知整整一晚上，她的小徒儿就侧躺着，用新学的法术将她的模样描摹到心咒里，化成莲纹刻在左腕处。
……
“师父，我在凡间学了画眉，可以给师父画一次吗？”
无衡刚历劫回来，佛莲不好拂了他的意，便应了。
两人对坐在推开的窗棂前，容颜姣好的女子微抬着头，玉颈细长。少年左手扶在她的耳侧，右手拿着青黛笔，倾身给她描眉，神情专注，嘴角微弯。月华殿里，光线透过薄雾，朦朦胧胧地照在两人身上。
……
第一次喝酒酿的无衡，半夜来敲月华殿的门。
被扰了睡意的佛莲，打开门正要骂，还未开口就被一把拥入怀里。
无衡把头窝在她的肩头，紧紧箍着她的腰，喃喃道，“师父。”
“怎…怎么了。”佛莲两只手无措地摆在空中，无衡的长发蹭到她的脸侧，有些痒，但她又腾不出手挠，一时心烦意乱。
“我没阿爹了，只有师父了，师父永远不要丢下我好吗？”说着，无衡松开手，抬起头，平视着她，目光灼灼，眼尾晕红。
佛莲被看得心口一烫，不自然地别开眼光，支支吾吾回道：“我…我是你师父，自…自然会护着你。”
听完，无衡微弯眼角，紧抿的薄唇漾开笑意，又伸手把她拥入怀里。
……
天坤殿里，无衡低垂着头，瞳孔尽赤，面色苍白，周身冒着黑气，被金藤捆绑，跪在殿中央。
悬在殿前的昆仑镜，一遍又一遍再现无衡如何虐杀金瑶上神。
“佛莲，昆仑镜记世间万事，还万象，从未出错。”
佛莲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昆仑镜，每看一遍，袍袖下的手就握得更紧，眸光微深，声音听不出情绪，“天尊要如何惩他。”
“杀神乃大违天道，降天雷，投畜生道。”
无衡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众神望向背对着他的佛莲，眼眸溢满了慌张。
佛莲久久未应声。
天尊挥了挥袖，走进两位天将，把无衡押往雷石阵。
无衡被押跪在阵中，墨发被风吹得凌乱，掩住失了血色的脸。天尊施法引雷，天骤黑，紫光忽闪。
天坤殿里，只留佛莲站在原地，她垂下眼睫，抬起右手，掌心金色的佛印若隐若现，“天道如此，我信的是天道。”
……
镇魔塔里，无衡两手被海石锁链悬拷着，跪坐在地，低垂着头，六识皆损，处于混沌状态，无法意识到身旁站了人。
佛莲将自己的内丹一分为二，施法化半颗内丹的灵力为护心咒，护住他的灵根，在入轮回道时只会入人道。
一百年后的神魔大战，佛莲被地狱魔王的青骨箭射穿肩胛骨，失力坠入血海中，腥臭的海水灌入耳鼻，灼烧着她的皮肤，闭眼的时候，似乎有人揽过她，抱着她往海面游去。
……
佛莲睁开眼，从梦中醒了过来，腰间多了一双手，后背贴在温热的怀抱里，她低头朝那双手看去，精瘦的腕骨上戴着那串蓝玉珠，还有一朵莲纹。
无衡意识到她醒了，收回手翻身坐了起来，利落地穿起鞋子，正站起身走了几步要离去时，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袍袖，使劲得指尖发白。
“你让我回去吧。”佛莲赤脚站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无衡嗤笑了一声，转身回望她，“回去？回哪？你的天道早就弃了你，这么久了你还没想明白吗？”
佛莲好言好语相说，冷不丁被回了这么些句冷眼嘲讽，一时气急，松了手，冷声回道：“弃不弃与你何干？你做什么囚我于此？”
“你现在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我从未要你救我，这般过活，不如就让我腐烂在血海里。”佛莲憋屈许久，这番说开，酸楚涌上心头，红了眼眶。
无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伸手把她一把拥入怀里，低哑着声在她耳畔说道，“你答应过的，会护着我，你却信这虚无的天道也不信我。”
佛莲抬起手肘抵在他胸前，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微扬着头看向他，质问道：“你就是仗着我现在灵力不敌你，就欺师！为师待你从来都是尽心尽力，那些仙家弟子欺负你时，我腆着张老脸给你一一报了仇，生病想吃凡间的东西也给你去买，若你还念着往日情份，想全了这份师徒情意……”
无衡盯着这张因薄怒而微微泛红的脸，视线移到那张一张一合红润的嘴，低下头去。
佛莲挣扎着腾出一只手，一巴掌盖在他的脸上，把他往后推了一段距离，有点懵，“你…你干嘛？”
无衡耳根泛红，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愣了一会儿后，伸手拦腰把她抱了起来，轻放到床榻上，冷声道：“你现在与凡人无异，着了凉就是一场大病，再不好好休养，走出这个寝殿还没出黄泉就会被魔物吃了。”
“你的意思是我内丹修复好了，我就能出去了？”佛莲一时欣喜，睁大了杏眸，巴巴地望着他。
“嗯”无衡喜怒不明地应了声，转身化成黑气穿门而去。
修罗殿，无衡坐在高位上，单手拿着折子。
一紫衣女子走了进来，站定身后，开门见山道：“让我见见她。”
等来一阵沉默，云瑶正想再次开口。
“嗯。”无衡丢了块施了解禁术的玉佩给她。
云瑶有些讶异地接住了玉佩，她原本准备了一番说辞，实在没想到这次他这么轻易松了口。
四扇殿门依依打开，站在窗棂前的佛莲，被阵风吹得青丝乱舞，转身时，云瑶已经走了进来。
“云瑶？”佛莲诧异地望着她，一时愣在原地。
云瑶兀自坐到桌旁，为自己斟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回道：“怎么？以为我被剥了神籍，身葬无极海了？”
“当初为何一意孤行要……要杀天尊？”佛莲疾步走到她面前，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天尊吞了师父的七魄。”云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抬头回视她，声线平淡。
“师父……师父不是圆寂了吗？”当时的各种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佛莲脸色发白，一脸不可置信。
“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云瑶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师父闭关不周山准备圆寂，一日忽然用传声镜唤我，传声镜化出幻想，就看见天尊画阵逼出师父的三魂七魄，吞了七魄。我赶去时，天尊已经抹了痕迹走了。后来天尊不知怎么意识到我知晓了这事，控制我的心智，演了出刺杀他的大戏。你当时正是渡劫，我无凭无据和你说了也没用，我从无极海逃到了黄泉，然后一直躲在这，直到遇到了……”云瑶说着，转头朝向佛莲，微咪了眼，“你和姓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我百年前在天界仙家子弟入门仪式收的徒弟。”佛莲说着，眼神有些飘忽。
“我看不只如此。”云瑶睨了她一眼，然后语气清淡地说了句，“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了锁魂灯。”
“他说了等我内丹完全恢复好了就让我出去。”
“随你。”云瑶从袖中掏出了玉佩，在她面前晃了晃，“这玉佩上的解禁术就要消失了，我也该走了。”
“这玉佩有点眼熟啊。”佛莲手快地把玉佩拿了过来，正反面翻了翻，又很快换了回去，腆着笑意，“我认错了。”
“好好修养。”说完，云瑶拍了拍她的肩后，站起身，拿着玉佩就摇身走了。
偌大的寝殿又回归寂静，佛莲并指捏出了解禁术的诀，指尖冒着荧蓝的光，就这样静坐了很久。
无衡按时又过来了，只见佛莲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把玩着一支青黛笔，听到声响后，回头朝他说道：“再给我画一次眉，如何？”
他没有应声，朝她慢步走了过去，接过那支青黛笔，坐到一旁的圆凳上。佛莲乖巧地转了身位，微扬起头，两人面对面而坐。
左手扶在她的耳侧，右手拿着青黛笔，倾身给她描眉，似乎回到了瀛洲岛的日子。
“你恨我吗？当初没有站在你这一边，没有信你。”佛莲一双眸子清亮，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想把他每一丝情绪都收进眼底。
无衡的手顿了一下，又细细画了起来，依旧没有作声，眉眼清俊，微微侧头往一边，像是想躲避她的目光。
“忘了，你白天刚说了那番话，怎会不恨。”佛莲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
画好后，无衡把青黛笔搁到桌上，表情依然淡漠如常，但毕竟以前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佛莲看他明显化了冰的眸子，显然是心情还不错。
佛莲往床榻走了过去，麻利地脱了鞋躺下。无衡坐到床榻一旁，开始施法渡灵力修复她的内丹。
这是最后一次养丹，佛莲彷佛回到初生时，座下一瓣莲，日日经文诵读声环绕，佛光普照，筋脉舒展，思绪漫游。
见她气息平稳，无衡准备收回手，佛莲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并坐起身，“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从你渡梦魇劫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佛莲低着头，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描着他的掌纹。
无衡顿时从脖子红到耳根，有些无措地想缩回那只手，佛莲没依，左手使了点力劲把着，他以为那个梦境只有渡劫的他才知道。
佛莲抬头瞧了他一眼，“噗嗤”地笑出了声，“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不经逗啊。”
闻言，无衡眉头微蹙，反扣住她手别在腰后，用了点力把她带进自己怀里，低沉的嗓音带着戏谑，“所以呢？师父是想和我再现一遍梦境？”
佛莲没有回他，反而伸出另一只手，轻抚他的眉间，把皱着的眉头抚平，然后顺着脸颊滑溜到下巴，拇指在紧抿的薄唇上蹭了蹭，满意地看了看这张俊美的脸，感叹道：“我的眼光就是不错，算来还是不亏。”
无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突然左手开始没了知觉，失了力松开了她的手，慢慢的整个人动弹不得。
佛莲下了榻，站在他面前，使坏地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好阿衡，你还是太嫩了。或者说怪你太听话了，一直戴着这有我灵力的蓝玉珠串，好让我在你掌心画的诀能起效”
无衡凤目怒瞪着佛莲，心下气血翻涌。
“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次，别信任何人。”说完，朝他嫣然一笑，然后转身就走，走了没几步，身影一顿。
又转过身快步向他走去，站定后，一只手攥紧他的衣襟，迫使他微扬起头，低头在那微凉的唇上印下一吻。
拉开距离后，佛莲后退几步，狡黠地朝他挥了挥手，便摇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