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南枝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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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鄞江中学的尖子生，如今沦落到给人开车。
此刻南枝坐在江陈身后，想到来度假村的路上车里也是这般沉默，原来两天前他就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落水醒来后，程必说的那句“还好司机路过救了你”。原来救我的人是你，江陈，是你吧。
南枝心中一阵嘲讽，又一阵酸涩。
程必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应了几句便挂了，对着前面的江陈说道：“小江，去南洋大酒店，再送南枝小姐回家。”
江陈应了一声，车子换了一个车道。
“南枝，一会儿我在南洋有个会议，今晚就不陪你吃饭了。”程必看着身旁的南枝说道。
南枝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车子在南洋大酒店门口停下，下车前程必捧起南枝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让她到家给他发个消息。
程必离开后，车里只剩下南枝和江陈两人，气氛冷到了极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子发动，慢慢驶离，没有开往南枝家的方向，而是在不远处的公园停下。
车子停了足足五分钟，还是没有人说话，江陈没有回头，车里静得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南枝先开口，她忍住内心的焦躁和疑问，故作一副高傲的姿态，高昂着头，看着后视镜里江陈的半张脸。
“你不解释一下吗？小江。”故意将最后两个字一字一顿地说，语气里满是嘲讽和轻蔑。
“南枝小江，程总...没有告诉我你住哪儿。”陈江还是没有回头，声音低低沉沉的，南枝觉得更压抑了。
没想到六年没见，开口第一句喊的是“南枝小姐”，称呼从亲昵的“枝枝”变成了陌生的“南枝小姐”。
南枝“哼”了一声，看向窗外，这个点公园一个人也没有，好像此时此刻此地，只剩下她和江陈。
装是吧，南枝小姐？不认识我？行，奉陪到底！看谁熬得过谁！
南枝突然推开车门，江陈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大步走到副驾驶位旁，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毫不在意地说道：“云观北苑。”
江陈终于转头看她，握着档位的手顿了顿，南枝也看着他，四目相视。
两人都已褪去少年的稚气，南枝长得更成熟更漂亮了，而江陈似乎沧桑了许多，也变得更沉默寡言。
当初被他抛弃的前女友，六年后竟是自己老板的女朋友，南枝觉得此刻的他一定觉得难堪，所以都不敢看自己一眼。但是...南枝好像看到，江陈眼里的一闪而过的无奈和慌乱。
“南枝小姐...”江陈还没说完，南枝打断了他。
“程必以前的司机都叫我枝枝，你也叫我枝枝吧。”当然是骗人的，叫她“枝枝”的一直都只有他江陈一人。
江陈沉默了几秒，就几秒。
“抱歉，其实，我是想说，安全带，没系。”
“......”南枝无语了，心里莫名的一顿火。
又是抱歉，高中的时候江陈就经常对她说抱歉，因为这个抱歉，因为那个抱歉，却唯独在离开她的时候欠了她一句抱歉。
......
其实那时候哪怕分到一个班，南枝还是和坐在她身后的江陈没什么交集。
她不像其他女生，送情书，送巧克力零食。南枝的喜欢藏在心里，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听，听身后的江陈和其他男生打闹嬉笑，听他课上和老师对答如流的自信，听考试时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作响，就是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直到那次体育课，南枝生理期肚子疼，请了假回教室，捂着肚子趴着桌子上，江陈抱着篮球进来，在她身边停了停，然后绕到自己位子上，从课桌里拿出一盒巧克力。
“同学，我听说女孩子生理期，吃这个就没那么疼了。”
那是江陈第一次和她说话，南枝抬起头，紧张地接过巧克力，江陈转身走了出去。
是费列罗，她见过，很多女生悄悄把它们藏进江陈的课桌里。
南枝拆开来，吃了一颗，又把金色的包装纸摊开压平，夹在笔记本里。后来过了很久，只要打开那本笔记本，都还能闻到淡淡的巧克力甜甜的香气。
才一会儿，江陈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热水袋，塞到南枝手里。
“我刚灌的，你捂一会儿，要是还疼得厉害，我陪你去医务室。”江陈弯着腰，手撑在她的课桌上，那副温柔的模样让南枝产生错觉，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是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江陈。”
那时候南枝不知道，她喜欢的江城，和文科班的学霸乔微微已经在一起半年了，如果不是那次偶然间在厕所听到女生的议论，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那是11月的一个晚自习，南枝上完厕所刚要出去，隐约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轻轻地提到她的名字,断断续续，却听到一些关键词。
“是叫南枝吧？”
“对...挺关心她...微微，你可要小心，喜欢他的人这么多...”
“呸，我才是江陈的女朋友...”
南枝楞在原地，直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她才慢慢吞吞地走出来。
她认得那个声音，说她才是江陈女朋友的那个人，是乔微微，高一演讲比赛时她们见过，南枝演讲完下一个是她，而她也是那次比赛的第一名，所以她认得。
一时间自卑和羞愧涌上来，好像她藏了很久的秘密被人发现，又好像冥冥之中注定被同一个人打败。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不知道江陈有女朋友，也从未刻意靠近过他，更不曾向任何人说起。
镇定之后，更觉委屈，没有做错事，却遭人背后议论。
南枝没有回教室，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人，于是下楼往学校小卖部的方向走，在一个楼梯口转弯，“砰”得撞上一个人，额头磕到那人手里的保温杯。
南枝叫了一声，捂着额头痛苦地蹲下，先前的委屈和现下的疼痛一起袭来，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轻轻抽泣着。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直到头顶那个熟悉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南枝不敢抬头，只是哭得更大声了。
“同学...南枝...我撞到你哪了？你说话...”江陈有些慌张，蹲下来想扒开南枝捂着额头的手，女孩却固执地不肯松手。
男孩只好和她一起蹲在那个转角的楼梯口，满脸的抱歉和无措，看看女孩，又看看手里的保温杯，他不知道少女的心事，不知道怎么撞了一下这么疼，疼得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都站不起来了。
而女孩心里想：这肯定是孽缘。
从那之后，南枝开始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可江陈以为南枝害怕自己，为了表示歉意，经常一下课就拍她肩膀和她搭话，问她刚才的化学题会不会解，问她这次考试怎么样，厚脸皮地说自己这道题不会。
天哪，他可是江陈，理科班的尖子生。
于是从他们班开始传出八卦，说南枝在追江陈。没错，是南枝在追江陈...
传到南枝耳朵里的时候，南枝只觉得好笑，明明是江陈缠着她说这说那，她躲还来不及，怎么成了她追江陈，而且明明他有女朋友。
南枝正打算第二天好好和江陈谈谈，又传出一个消息。
是她的闺蜜艺真告诉她的。
原来江陈和乔微微是在一起过，但不久前已经分手了，好像是因为乔微微想要江陈陪她一起读文科，江陈没有答应，乔微微赌气提的分手。
因为学校不允许早恋，两人约定好高考结束再告诉大家他们的关系，所以一直没人知道，如今分手这么久了却突然弄得人尽皆知了。
刚才还想找他好好谈谈，这一刻南枝就改变主意了。
第二天，南枝看到江陈黑着脸走进教室，连拉开椅子的动作都比往日粗鲁，南枝想他应该不是很开心吧。
毫不意外的，今天江陈没有找南枝说话。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周围的人快走光了，南枝也整好书包准备起身，身后那人却飞快地从她身边经过，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南枝慌忙拾起，快速看了眼周围，没人注意，才把攥在手里地纸条悄悄打开，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抱歉。”
南枝的心颤了一下，目光直盯着那两个字，男孩的字迹难得的清秀。
他是不是，今天一天都在酝酿着如何开口，如何落笔，是不是反复写了好几遍，才会这个时候才把纸条给她。
后来南枝才知道，她和江陈的八卦是乔微微散出去的，而乔微微和江陈的事情，是江陈自己透露的。
开始南枝并不明白，但渐渐理解了。江陈是怕来日有人造谣南枝破坏他人感情，他明明在保护她，却还和她说了抱歉。
那时南枝才慢慢发觉，原来江陈的心思比女孩还要细腻，他那样优秀的人，也会害怕给别人带去麻烦。
不过回想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是从那件事之后慢慢变得亲近的。
南枝不再躲着他，会主动问他题目怎么解，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黑板报。而江陈也会在操场晨跑之后给南枝带一瓶水，在课间嬉笑打闹逗弄南枝。
从前南枝坐在他前座，不敢回头看他，只靠耳朵了解他，但现在她发现，好像转身回头这个动作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没有了。
但是......
他们曾经隔着一层天花板，隔着一张课桌，几经波折走到彼此身边。
你再看看多年后的今天，他们坐在车上，隔着一个扶手箱，隔着一句“南枝小姐”。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又好像什么都回不去。
南枝压下心里的怒火，系上了安全带。
去往云观北苑的路上，直到下车，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南枝其实很想立刻就质问他，当年为什么避而不见？为什么说分手？现在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不急了。
她找到他了，更准确地说，是他出现了，就像高二那年，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阴差阳错，兜兜转转，他们还是重逢了。
她知道，这是命。那些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情的答案，她会让江陈说出来的，一定。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南枝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