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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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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新月斋门口,才发现这儿的氛围与露云楼是大相径庭,大门紧闭,里边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池家兄妹对视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李梦熙率先推开了门 ,内里却是灯火通明,李梦熙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比她以往来这儿都要亮上几分。
环视一圈,大堂正中的桌子上几乎摆满了菜盘还有酒壶,未见米粟依的人影,她定是在后厨忙活呢,李梦熙朝后厨走去,路过桌子还先瞟了眼菜样。
金银夹花平截,水晶龙凤糕,升平炙,炙羊肉,御黄王母饭……
李梦熙“咕咚”咽了口口水,赶忙移回视线快步走去后厨。
刚进后厨,里面就火光乍现,就看见米粟依连忙拿锅盖将起火的锅盖住,叉着腰呼了口气,李梦熙眼尖看见她额上有汗珠,拿出自己的帕子上前去替米粟依擦了擦。
“是小梦熙来了啊,你阿娘她们也来了吗?你等着啊 就差这最后一道菜了。”她侧过脸笑着看了眼李梦熙
李梦熙打趣道:“是啊都请来了,不过你这新月斋怎么这么破落了,连个伙计都没了。”
“这不中秋吗,晚上咱不是清场了,我就打发他们回家团圆去了,就剩他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帮忙。”米粟依朝着后面指了指。
后厨后边还有个小院,透过窗户就能看见,李梦熙转头就看见了院子里的大刚怀里拥着一窝出生不久的小猫,他还低头在它们身上蹭着。
李梦熙嘴张大到能塞下一颗鸡蛋:“他……”
米粟依笑道:“哈哈哈哈,是啊,大刚平时还把自己的份例省下来喂给这群小家伙,说是要留下来帮忙,估计也是没人给它们喂吃的了。把这个端去,准备开饭,我把大刚也喊来。”
米粟依说着将油锅里东西一个个夹起汇成一盘交到李梦熙手上,她这才看清这是一道见风消,扑鼻的香,这菜是甜口的,她一向爱吃。
那边米粟依也将大刚喊了进来,不过大刚却推脱着说些“家宴他不便参与”,米粟依又说了些话挽留但大刚依旧坚持,最后她们也只好让大刚自行归家,米粟依端过李梦熙手上餐盘同她并肩走出了后厨。
走进大堂,池露榕和池云桑还在原地站着,主人家不在她们出于礼节也不好入座,李梦熙倒把这茬忘了,而向来很会招呼客人的米粟依也没出声。
奇怪,李梦熙抬头看去,米粟依站定在原地呆望着阿娘的方向眼波流转,手上端着的见风消还直冒热气,从池露榕那边看来是模糊的。
李梦熙却看的很清楚,那神情她曾见过的,同徐氏提起相王时一样。
她还不太明白,只是觉得不能这样晾着阿娘。便伸手拉了拉米粟依的裙摆,对方才回神,脸上又挂着米掌柜的招牌笑容。
招呼道:“请坐请坐,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池大厨娘和‘快刀’池云桑吧,我常听小梦熙提起她阿娘呢。”她卷翘的睫毛翕动,因着胡人血统一双眼瞳是褐色的,说话转动时总有常年混迹市井的谄媚。
她这话说完,因为被晾了许久眉头微蹙的池云桑也笑着回应:“米掌柜请坐,池某久仰大名,今日总算托梦儿的福得以一见。”
众人纷纷落座
双方都是开酒楼的,桌上菜肴名贵程度一眼便明了,池家兄妹对视一眼两人都懂了对方的意思,只有李梦熙垂涎欲滴看着一桌菜摩拳擦掌,等着长辈们说话才敢动筷。
米粟依起身给二人斟酒:“这是今年新进的蒲桃酒,二位尝尝看,我也烧了几道胡食,权当尝鲜了。”
“多谢米掌柜”兄妹二人同时开口,也恭维了些客套话,大家才纷纷开吃。
李梦熙心底觉得依依姐和阿娘的手艺都属上乘,依依姐要多会几道胡食,阿娘也多会些糕点。今天晚上又烧了些平日里依依姐舍不得给她吃的菜,她一口一口吃的嘴巴鼓鼓囊囊的。
而另外三人却是各有心思,池家兄妹一上来就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蒲桃酒也没落下。
不同的是,池露榕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而池云桑却是面色越发低沉。
“听梦儿说米掌柜想做她干娘?”
“此事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既然能亲上加亲,不知米掌柜可有意愿同我们露云楼合作啊?”池露榕用帕子擦了擦嘴终于开口。
米粟依淡笑道:“未尝不可,咱们两家一直被人分着比较,新月斋擅胡食,露云楼善江南菜,若能合作,神都内必是再无对手了。”
“我一直孑然一身,神都内人人知晓,小梦熙我是真心想认作干女儿的,但若是以此为筹码,不知池掌柜想要如何分成呢?”米粟依谈生意时的样子李梦熙从未见过,她是敏锐的,是犀利的,一双褐眸投向池露榕,李梦熙坐在同一方向都感觉汗毛倒立,不敢与她对视。
池露榕却似乎感受不到这目光还是温柔笑着:“六四分成如何啊?”
米粟依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六我四吗?我的手艺二位也尝过了,再说这蒲桃酒,也是神都内独一份儿。池大厨娘您可回不去露云楼了,露云楼现在是什么评价还用我多说吗?”
“啪!”池云桑又拍桌站起,桌上餐盘酒觞碰撞叮当,他怒道:“米掌柜,我们是看在梦儿的面上才来你这新月斋吃这破胡食的,非我族类,还敢大放厥词,我们露云楼就算再不堪也比你这儿强得多!”
这动静终于让装作专心吃饭的李梦熙抬起头来了,而米粟依却视若无睹,她眼睛只直视着池露榕。
“米掌柜这话在理,那不知您是什么想法?”
“六四分,我六你们四。”
此话一出,池云桑简直怒不可遏,脑门儿都憋红了,还能听见他喘着粗气,李梦熙连忙和池露榕一起将他拉坐下安抚。
三人再次开口氛围已然大变,桌上双方还在争着分成,大门外响起的急促敲门声打断了争论。唯一置身事外的李梦熙自是第一个去开门的。
将门拉开,门外站着的一个满脸是血,头发散乱背上还扛着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的女子。
李梦熙刚开门时被吓了一跳,还不知道说什么,那女子喘着气声音低哑先行开口了:“你们这可有空房?”
这声音好耳熟,李梦熙再仔细分辨发现这女子好像是凌欢?
她从未想过凌欢这样的人还会有这样狼狈的一幕,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凌欢似乎有些力竭,背上的人快要滑落,李梦熙连忙上前扶住,将二人领了进来左右张望一番关上了门。
“舅舅!”李梦熙扶住了才发现那人好沉,她一个人根本扶不住,这里最强壮的也只有池云桑了。
这一吼桌上三人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除了米粟依紧蹙着眉凝视半晌,其余二人都是一惊,连忙上前。
池云桑先托起那人,凌欢才得以直起身子喘气,李梦熙也看清了昏迷的那人应该是荆芥。而米粟依姗姗来迟。
凌欢这人似乎什么时候都忘不掉礼节,看见米粟依来先作了一揖:“米掌柜,凌某叨扰,敢问可有空房?”
米粟依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凌小娘子,空房自然是有的,不过你们这……”她眼神在二人身上流转。
“米掌柜不用多虑,若是有血污弄脏了您的屋子物件我照三倍赔偿。”她虽是在跟米粟依说,但一直担忧的看着荆芥。
“是是是,快,劳烦池掌柜将他送上二楼可好?”米粟依走在前方,弯着腰为他们引路。
众人纷纷跟着上楼,荆芥的血一直在向外冒,不止沾湿了池云桑,也滴在一路的阶梯上也被一群人用脚抹开了。
李梦熙一路都在看荆芥的伤,伤口是穿透的,圆孔状似乎是箭伤,但血却止不住,伤口边缘也有发黑的症状,她跟着师傅不止学了药理也学了些医术,这定是中毒。
池云桑将荆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后,问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这咋办?”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凌欢一心在用布帛为荆芥止血,李梦熙看了半刻自告奋勇:“我学过一点医术,麻烦依依姐给我准备一盆温水再要点干净的棉布,不过我也只能先止血,这儿也没有药草。”
她这话是看着凌欢说的,凌欢也没有回声算是默认,米粟依就下楼去准备东西了,李梦熙正准备上前解开荆芥的衣衫。
池云桑却上前拦住了:“你们这,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好解外男的衣衫。”他话刚出口凌欢的眼刀就瞪过来了。
李梦熙只好解释:“舅舅,行医不讲究男女,只有病患和医者的关系而已,况且他有性命之虞,怎么还讲究这些虚礼。”
她推开池云桑的手快步上前将荆芥的衣衫全部解开,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伤口在右肩贯穿伤,凌欢习武定是知道基础止血的方法,可血还是汩汩向外冒,伤口边缘呈黑色,若是在左肩恐怕毒入心肺早都死了。
池云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池露榕拉住朝他摇了摇头,两人出了房门离开了。
房内只剩下李梦熙和凌欢,李梦熙才好开口:“他这伤是怎么造成的,距离受伤已经多久了?”
“我们……执行任务,他替我挡了一箭,时间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我知道你不好细说,那能否告知你们的敌手可是中原人?”
听李梦熙这样问,凌欢才舍得移开一直落在荆芥身上的目光,抬眸看向李梦熙,低声道:“不是。”
果然如她所料,这毒看不出来历,并不是医书上常见的毒,应该来自西域,那这止血更是没什么用了。她嘴唇微动:“凌娘子,你还该做好心理准备,这毒是西域毒,现下又没有足够的草药,恐怕止血效果微乎其微,不被毒害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凌欢垂首:“我知道,也是因为宵禁城内所有医馆都关了,又不能跑那么远回府,荆芥恐怕撑不住,你尽力吧,我理解。”
“好”李梦熙得她理解,也好大胆施展,米粟依也恰时端着脸盆进来了:“你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李梦熙接过脸盆,将布帛沾湿拧干,将血水擦净,又取了一块干布自荆芥腋下穿过系紧,减缓血的流出,也防止毒素扩散。紧接着从后腰掏出一个布包,展开里边是一根根闪着银光的细针。
两根纤指取针,布施在自右肩到胸口的各个穴位上,滞缓血液,毒素也就到不了心脏。
施针完成李梦熙擦了擦因为紧张流出的汗,抬手向凌欢讨要:“你身上总有金疮药吧。”
“嗯有的。”凌欢从腰间取下当时留给李梦熙一模一样的瓷瓶放在她手中。
李梦熙拔开瓶塞,大面积撒在患处,将那一小瓶直接用完了,掸了掸手:“行了,这样至少能让他扛到第二日,至于解毒我是没法了,你们将军府能人多,再找医倌看看吧。”
“让我替他把个脉吧。”站在一旁旁观了许久的米粟依忽然开口,还没等二人回应已经上前捏住了荆芥的手腕。
看她忽然上前,二人皆是警戒,凌欢已将手按在剑上,好像若是米粟依有任何异动这剑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你们做什么都那么害怕我,不过替他把个脉罢了,脉象时而速搏时而虚弱,这毒我见过,是我们胡商的毒,你们找再多中原医倌也是解不了的,正巧,我手上有一瓶解药,你们若是相信我,便试试看吧。”米粟依将小瓷瓶塞进李梦熙手中,让她来做决定。
凌欢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二人,李梦熙知道这次选择不仅关乎荆芥的性命也关乎她与凌欢的关系,和米粟依究竟与她是否同一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