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的女皇生涯》一只薄荷猫

4、第三章

　　还没走到马厩那边，就听到呵斥声和挥鞭声。
　　丁丁皱眉，加快了脚步。大崇宫虽然号称绝不苛待宫人，但毕竟是天子所居之处，规矩重重，一旦触犯，轻则遭受鞭笞，重则杖毙。丁丁虽然对这种制度不满已久，无奈她手中无权，说话不响，也只能管好自己的明仪殿那一小块地方而已。
　　本是跟在丁丁身后的薛桐看到她的表情，明白主子的心思，连忙赶上两步，一甩拂尘，拖长了声音宣道：“定安公主驾到——”
　　这一声下来，马厩那边立时安静了。不一会，丁丁便走到了那些人面前。
　　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被扒了外衣让两个中年太监按在长凳上，背上鞭痕累累，血肉模糊，执鞭的是一个胖大太监，乌黑的鞭子上血迹宛然，旁边还站着一人，锦衣拂尘，三十岁出头，高高瘦瘦的，正是御马监总管谢驹。
　　这几人一见公主出现，连忙下跪行礼。
　　丁丁看着惨兮兮的小太监，挑眉道：“他犯了什么错？”
　　谢驹谄媚地迎上来：“殿下，这小奴才今日刷马时竟不小心把您的轻雪弄伤了。”他的瘦脸因为讨好的笑容而皱纹密布，丁丁厌恶地移开视线，看向谢驹所说的“轻雪”。
　　皇上知到丁丁爱好骑马，时常会从地方上进贡的马匹中挑几匹漂亮的给她。轻雪是一匹高大健壮的公马，因为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而得名。此时它正待在马厩的最里面，后面的左脚微有瑟缩之态。
　　她皱眉，问：“严重吗？”
　　谢驹马上答道：“兽医刚刚看过了，说是马蹄磕着了，休养几天，便可无恙。”
　　“既然并无大碍，怎么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殿下，轻雪可是皇上钦赐给殿下的御马……”谢驹瞪着眼，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罢了！”丁丁抿紧了唇，“既然已经罚过了，轻雪又没有大碍，让人给他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
　　“可是殿下，还有十多鞭没打呢……”谢驹的语音渐低，剩下的几个字在丁丁的视线里蒸发了。
　　虽然谢驹不太有眼色，但是看着丁丁似笑非笑的神态，也知道她的情绪很不好，于是连忙转过头道：“小兔崽子，算你有造化，还不赶快上来给公主谢恩？”
　　那小太监已经给打得人事不知，被按着他的两个中年太监给拖到丁丁面前。
　　丁丁冷冷道：“干什么？还嫌本宫今日见的血腥不够？”那两个太监立时停下了，有些手足无措。
　　“把人送到明仪殿，让小杞公公照顾。薛桐，去跟易总管说一声，就说明仪殿中员额未满，这个人，本宫留下了。”
　　三人领命而去，丁丁将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扔到随侍的一个小太监手里：“今日不骑了，没兴致了！”转身便走，几步之后又回身看看谢驹，微微一笑：“至于你嘛，给本宫好自为之！”
　　谢驹看着公主一行人的背影，瘫坐在地上。

　　丁丁快步走着，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是怒火滔天。
　　要不是她去得巧，等那剩下的十几鞭抽完，恐怕那个小太监也就没命了。
　　就为磕伤了一匹马的马蹄？御苑的马匹向来养尊处优，供养一匹马的花费够得上朝廷养十名精兵，但是没人说一匹马抵得上十个人的命！
　　自从太子谋反案以后，宫中的情势就变得微妙起来。近来宫中的一些管事争相向她讨好，无非是因为她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谢驹抱着什么心思，她看得一清二楚。
　　轻雪虽然名义上是皇帝赐给她的马，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有骑过。多数时候，她骑的是舒马赫，这是皇上看她失忆之后连骑术也忘记了，特地拨给她的一匹性格温顺的枣红色小母马。丁丁开玩笑地为这匹马取了自己唯一知道的F1赛车手的名字。舒马赫的性子讨人喜欢，又是丁丁骑过的第一匹马，一人一马处得久了，也有了感情。她她偶尔也会骑骑另外一匹叫苍雷的黑马，因为它跑得比舒马赫更快，而且平稳。
　　至于原来的安定公主喜欢的那些高大矫健，性子也多少有些烈的马，以及后来皇帝赐给她的那些马，她基本上连碰都没有碰过。
　　为了一匹她根本不在意的马，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伤，居然要闹到出人命的地步！之前她还派人去传了话，这谢驹，分明是掐好了时间等她来！
　　简直是其心可诛！
　　一队人跟在急速前行的丁丁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丁丁跨进寝殿，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下，脱下靴子，恨恨地往地上一扔。
　　静秋趋上前来，笑道：“殿下，刚刚虽未骑马，但也在太阳底下走了那么远的路，您可要沐浴？”
　　丁丁去拆头上的发饰，有人想上前帮忙，被她挥退了。她摇摇头，淡淡地说：“现在不用，晚点再说吧。”
　　静秋转了转眼珠，又道：“不想沐浴的话……上午御膳房进了您爱吃的鲜果捞，我让人放在井水里凉着呢，估计现在正是时候，你要不要来一碗？”
　　丁丁拆散了发髻，指头伸进如丝缎般柔滑亮泽的长发里顺了顺，懒懒道：“没胃口。”
　　刚刚看了那么血腥的场面，能吃得下才怪。
　　静秋还想再说，被丁丁抬手止住了：“你不必想法子逗我开心了，我没什么事。玫瑰，去泡杯清茶来给我喝。”
　　她慵懒地倚在软榻上，道：“小桉，去把我昨日看过的那本书拿来，茉莉和香草来服侍我换衣服。静秋，你带人去打点今晚要穿要用的东西吧。其他人都找点事情做，不用围在我身边，我有事自会叫你们。”
　　众人渐渐散去，丁丁换上了自己设计的长睡袍，倚在榻上看昨天看过一会儿的游记，天气和暖，阳光正好，睡意渐渐涌上，她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红日西坠，她坐起身，静秋立刻走了进来，请她去沐浴。
　　一丈见方的汉白玉浴池里冒着袅袅热气，上面铺满了红红白白的花瓣，甜香扑鼻。
　　丁丁屏退众人，脱了睡袍走下浴池，温暖的水流包裹了她，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她刚穿越过来时对这富丽奢华的明仪殿唯一满意的地方，应当就是这个大浴池了。
　　如今她的寝殿已经被她改造得十分舒适，铺满了每一寸地板的昂贵织花羊毛毯，按照她前世记忆所打造的贴合身体线条的舒适软榻、沙发和镶嵌着琉璃的小茶几，还有随处可见的塞满了鹅绒的漂亮靠枕。
　　她在改造寝宫的过程中了解到了一个帝国公主的生活可以奢华靡费到何等的程度。
　　那么，如果是皇帝呢？
　　丁丁长叹一声。
　　“殿下，要我进来帮您洗头吗？”香草在外面问。
　　丁丁懒懒地“嗯”了一声。
　　香草小步迈了进来，跪在她身后，用温水浸湿了她的头发，轻轻地揉搓起来。
　　洗完头发，用毛巾擦干，她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丁丁又泡了一会，从浴池里出来，擦干身体，套上她进来之前便已备下的浴袍，这才开口唤人进来。
　　众人将她簇拥至起居殿，乱哄哄忙将起来，有的拿香炉替她熏干长发，有的用香脂润泽她手脚的肌肤，有的用宫中秘制的面膜给她敷脸，有的拿过小剪子悉心修剪指甲。
　　过了一会，静秋领着几个捧着礼服的宫侍走了进来。
　　丁丁套上了柔滑的丝质内衣，打量着静秋刚刚抖开的礼服。绯色的织锦，上面绣着极为繁复的五彩凤凰图样，裙角有大朵勾着金边的白牡丹，在暮色中光晕流转，华艳逼人。
　　负责梳头的豆蔻十指纤纤，灵巧地在她的乌发中穿梭，没过多久就梳成了复杂的高髻。另一名叫迷迭的宫女则手执粉扑，细细地将宫粉匀上丁丁细致的面庞。梳妆台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和各式用具，这些是她和迷迭请教了宫中太医之后自己捣鼓出来的彩妆和化妆用具，力求效果出色的同时还要安全健康。她的做法令宫中的那些妃子也一窝蜂效仿。
　　化完妆后，两个宫女小心地将礼服的袖子套上丁丁的手臂，拢上衣襟，静秋稍做整理，取过深绯色织金纹的腰带为丁丁系上。
　　太监小桉跪在地上，小心地抬起她的脚，将手中的珠履套上——并不是丁丁不愿意自己穿鞋，而是此时豆蔻正忙着将各式首饰插到她的头上，静秋也在为她挂上林林总总的配饰。
　　丁丁低头看看脚上的珠履——上面用米粒大小的珍珠拼出流云图样，鞋尖上还镶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大兴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中国那样人工养殖珍珠蔚然成风，珍珠还是很金贵的，再加上拼珠所需的高超工艺，所以，这一双小小的珠履恐怕称得上价值连城了。
　　丁丁叹了一口气，幸好她平日不用这么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