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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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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生病了,不过一周后好了。
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放纵自己思考一个计划,一个日渐趋于完美的计划,但有时候理论的美好并不能代表实践的完善周到。
他装备了睡袋打扮得像一个钓鱼客,又跟在她的身后,同地点上车,不同地点到,他已经摸清了这一边的公交车路线,她其实可以走另外一条路,但是那条路上有狗,而且邻里乡亲并没有要把狗拴住的想法又经常外出打麻将。
她至少在那一个时刻是没有妈妈的,没有人保护,也没有人会把保护她纳入自己的行程,比如栓住自己家的狗。
而且“小时候只有这一条路可以到马路边上的商店里面去买东西,奶奶和我每次都是走这条路,偶尔有个时候钓鱼的台子被水淹了,偶尔又露出来,这里的野花很多,每次过去的路上都会摘野菜炒鸡蛋,我很喜欢,每次走在这条路上,我都感觉我好像在定点回忆。”
她如是跟她的同学解释。
因为知道具体的路线又害怕错过,他跑得很快,还先她一步躲过人群在空房上安排好。
她这次回来很生气,显然又是单打独斗,她不明白她的母亲为什么如此抗拒,正如同她的母亲不理解为什么她总是要回来。
那个固执恶毒的老婆子曾经带给她母亲极大的伤害。
没有钥匙。
她不是很文雅的孩子,没有聪明的头脑,选择了原始而直接的方式——砸门。
有个时候李成蹊想,她比自己还要固执,明明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了,却不断地在话语里面说这个地方对自己很重要,好像她就跟别人不一样了,她就有了精神寄托。
李成蹊只是猜测。
力气小,天黑了,费了不少功夫,门开了,一块板砖,一块石头在这场战役里面光荣牺牲。
她背着的书包里没能找到手机,没办法,踌躇了一两步,小跑到邻居家借的女人的手机打电话,她喊“昕姐姐!”用的是土话。
那只白狗见了低下脑袋继续贪睡,狗通人性,比人容易听教,想来是上次鲁莽挨了打,这次有了更周全的计划——放任不管。
她最终在一扇纱窗那敲开了昕姐姐的门,“借手机?”
点头:“我不干别的我和妈妈报平安。”
声音里有些哽咽。
“你别哭。”
她和妈妈报平安,电话里着重讲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却发现一家人都不在,任由时间流逝一点一点没有希望回家,又是怎么在找人的路上捡到了十块钱车费毅然决然的离开,怎么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差点以为自己回不去了,差点以为坐错车了,下了车又是怎么摸黑回来,怎么不去在乎路上朝她吠叫的黑犬,不去想黑暗里可能的死亡因子,怎么狠下心来敲开的门砸坏的锁,今天晚上因为那道砸坏的锁,她的危险指数会直线上升。
她的母亲从满不在乎到最后说明天中午我过来。
这场战斗,以她心软的“报平安”取得捷战。
她潇洒地走了,拒绝了“太危险了,你今天晚上住我家和我一起睡吧。”
他落寞地落后,听到窗帘的女人说:“羡慕……”羡慕她,他不置可否,谁知道那个女人在羡慕些什么鬼,她的大胆,她的直接,还是她大胆直接的浪漫主义,认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平风俗美,不用闭柴门。”?认为可以大大咧咧的像只猫躺在阳光下睡觉?认为她所认识的一切周围人都是善人?都是君子?
她不会,她的信里恨透了那个她明明那么信任却猥亵她的男人。
她是在愤怒。
愤怒自己为什么不够勇敢,为什么没有选择站出来,而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每次她都觉得自己要好了,可是过一段时间,那些记忆就会像恶心的蛇攀附到她的身体上让她毛骨悚然让她惧怕。
他没有辜负她的信任,选择躲在屋外,看到她用学校买的粉当晚餐。
三点好的豆腐粉,她吃的很慢,辣椒放的有点多,老太婆很喜欢她,好像把她当作自己的孙女,脾气很坏,但是会吃醋:“怎么这么久都没来?”会担心:“最近考试怎么样?”会不舍,每次加配料她都放满满的一碗豆腐:“多吃点!”
她害怕面对这个老人,曾经也有一个老人这样对待自己,可是她在那位老人最痛苦的时候没有给予任何的心理上感同身受的思想,没有耐心去听老太太想要说给她最后的话语,最后在失去的那一刻大彻大悟。
说实话,她活得很像雷雨里的渣男,爱吗?叶公好龙那样的爱,只要不需要她自己付出,只要是自己享受,她可以无限的表达自己的爱意,竭尽全力。
她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害怕,不敢坐在那一家粉店。
因为一年后她注定离开,她做不了什么也累了,连照顾到自己的心理都来不及没时间。
还没吃完忽然停电了,他潜进了屋子,那一刻,她心里嘴里说的是同一句话:“怎么停电了?”
可是李成蹊害怕,他今天在做什么,就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精神高度紧张。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摸到了他的手上。
独特的柔软,他惊喜万分,同时哀莫大于心死,他暴露了吧,人的手怎么会感觉不到衣服手臂肌肤心跳呢,他觉得自己的手一定抖得很厉害。
她又很快离开,在黑夜里他感觉自己心跳如鼓,没法平静,那种感觉好像黑夜里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知音,说不定从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说不定还一直表演着,引他着迷。
一直到一支蜡烛燃起来,她没有解释没有在乎那一场让李成蹊几乎疯狂地触碰,安安静静吃干净粉,在烛光里换衣服,他在门缝间看得很清楚,烛光摇曳,女孩脱掉了所有的衣服,内衣也是,她扶起自己的胸揉了两下,穿上了一件红裙子,好像刚刚和魔鬼进行了交易,她不在乎潜在的危险,甚至有些勾引的意味,她想如果黑夜里有人在看着自己,有人冒失前进,她要让人死不足惜。
这样的她神经质又迷人,自己的老人机被找了出来,原来之前放在裙子口袋里了,她放起歌来跳舞。
他在暗处。
她侧弯下腰,他随着抱住她,看她像仙女一样脚尖点地跳起来转圈,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他抓住她的翅膀,想要把她夺回身边,歌词在唱:
“你锐利我就腥风血雨,
洋洋洒洒当个写手,
就让我紧跟着你起承转合,
让我为你写一本恐怖小说。”
他不想成全,她苦苦挣扎越陷越低,最终面露悲戚,哀求地伸出两只手,被他抓住。
“谁可疑谁可怜 谁无辜,
谁苟活我已经看到最后结果,
就让我来代替你承先启后,
刻骨铭心像一本情爱小说。”
她转着圈,在几间房来回穿梭,他就跟随,她扬开双手,像攀附绳子那样慢慢回去,在中途又后退,起起落落:
“越血流 越手酸心越空,
肉越痛千刀万剐的感情才生动,
不要还给我不要还给我,
再去捉摸都太迟了,
手心肉的牵连早已没有用了,
眼看失去灵魂的空壳,
魂不附体的两个人。”
她的腿踢了出去,裙摆也跟着摇荡,摸着自己的脸,笑!哭!两只手像操控玩具那样一上一下就变换一种脸色。他站在角落,在等待:
“再去着墨都太多了,
再浓烈的故事 都算太俗气了,
写到哪里能刚好就好,
才能看得要死要活,
爱也要死要活。”
最后,最想要逃离的人,反而追了过来拉着他转圈圈,那情况看起来像要跟他同归于尽。
“肉越痛千刀万剐的感情,
才生动,
不要还给我不要还给我。”
下一首是《马德里不可思议》,两首歌曲风截然不同,她总是跳得很怪异又很漂亮,他想拍照,但他不能,手机可能的灯光会一瞬间销毁一切。
她没有追究黑夜里摸到的手是谁的,而是忽略而是考验,而是跳恐怖奇怪的舞蹈,试图让别人觉得她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一个可怕的恶魔。
刺猬长出了刺保护自己。
她就在他斜前几米处,在门缝里揣测,加入,邀舞,两个人达到至高的融合。
她跳着跳着就停下了,在烛火里写小说,或许她已经不知道手机放的是什么歌了,只是发了疯的写。
春蚕到死丝方尽,李成蹊想,她好像那只知到了自己使命的春蚕在这一时间忘却了自己的害怕自己的猜疑自己的疯狂,执笔书写洋洋洒洒。
不知道是第几页手机放歌也放没电了,他看她近乎疯狂的写了16页,然后仿佛使命完成,吹灯睡觉,他站着一直站着,守护她完成,执行卫士的命令。
她睡着了,英勇的卫士没有得到封赏,于是在萤火虫的见证下,索去了一个吻。
然后悄然离开,在门口守了一个晚上,他不敢睡觉,因为他背腹受敌,哪一方击溃他都会功亏一篑。
他凭借手臂和的记忆,感受着她,几次他都想上去,他不是幻想主义者,但大部分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了有些事情他到底做没做,跳舞应该没有,他应该是像只老鼠东躲西藏怕被她厌恶,亲吻有吗?好像也没有,他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他始终没办法做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