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约定》何娜

22、进退维谷

　　吕心悠坐在工位上，背靠着椅背，脑袋后仰，放空了一会儿，才抓起桌上的手机看，微信上有红色未读信息标识。
　　她点开微信，是林浩宇发来的语音，正是自己去副总办公室的时间发来的。办公室里不方便外放语音，她便转成了文字。
　　【林浩宇】：为什么中午没来？要放我鸽子，是不是该提前说一声啊？
　　吕心悠被这一串莫名其妙的问题砸晕了脑袋。自己什么时候跟他今天中午有约的？约在哪？
　　她仔细回忆，上午开完会的时候他的确说过一句话：别忘了昨天的约定。
　　所以，是自己昨天答应了他什么吗？
　　自己昨天一共跟他见了两次面：中午午饭的时候，以及下班之前。下班之前的那次谈话，围绕的话题都是自己前两年没工作的问题，所以如果有什么约，也是昨天中午吃饭闲聊的时候。
　　可是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半天，记忆里也只有昨天下午林浩宇对她过去的刨根问底，以及今天突然被转岗的事，其他的，就没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既然不记得，那干嘛要去想？
　　【柚子】：抱歉，我不记得跟你有什么约。
　　很快，林浩宇便回信息了，仍然是语音。她依旧转成文字。
　　【林浩宇】：你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语气里满是嘲讽和质疑。幸好，没有听他的语音，要不然自己可真要怼回去。
　　【柚子】：抱歉，我的记性不好。副总要是想退货，正好来得及。
　　吕心悠连后路都替他想好了。但她也明白他招自己到投资部，就不是为了真的干投资，所以自己记性好不好，影不影响工作，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毫无疑问，他肯定不会接茬。
　　【林浩宇】：想得美，你可是我花了几千块钱请Davie吃饭，才挖过来的。放你回去，我不亏大了？
　　看到这句话，吕心悠忍不住一个冷笑。这个人在钱的方面，永远是计较得很清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但她只是笑笑，没有回复，任由手机屏暗了下去。
　　当手机提示又收到新信息的时候，蹦出来的是这句话。
　　【林浩宇】：这次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放我鸽子，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呵！”吕心悠轻嗤一声，带着嘲讽的笑看着手机屏。
　　我放你鸽子，你能把我怎么样？又不是上班时间，我为什么要应酬你？
　　吕心悠想想，都觉得心里很爽快！
　　【柚子】：谢谢宇总放过。不过，中午午休时间，是我的私人时间，我有理由拒绝各种应酬。
　　虽然心里想得很爽，但真的把这句话发出去的时候，还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鼓足了勇气，才点的发送。
　　她能料想，林浩宇收到自己这句话的时候，脸该有多绿。
　　*
　　宽大的办公室，林浩宇坐在办公椅上，收到吕心悠这句话的时候，气得把手机一摔。
　　他指着手机愤愤道：“你以为你是谁？！还耍我！！！”
　　他咽不下妥协后被直接拒绝这口气，打算打一通电话过去吼一番，较明白这个劲。
　　刚要拨号，手机突然跳动起来，是一个来电。他捡起手机一看，是Davie打过来的。
　　林浩宇点了接听键。
　　Davie笑呵呵地讲道：“林总啊，我是Davie，我已经跟Sherry说明白了，等这周她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下周应该就可以去贵部门报到了。”
　　林浩宇被他用圆滑讨好的声音捋地通体舒畅，刚才被吕心悠点燃的火气降下去不少，便说道：“谢谢你啊，Davie，办事真有效率，帮了我大忙了。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Davie赶忙摆摆手说：“林总，你太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哪能有事没事劳烦你啊！”
　　“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人情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林浩宇慷慨地说道。
　　Davie 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林总，还真有事是你做得到的。我有一笔闲钱，觉得放在银行存定期不划算。你能不能给我推荐值得投的项目或者有较大升值空间的股票，让我也能吃点红利？”
　　“这个小弟倒是可以帮你。” 林浩宇看到电脑上的会议提醒跳出来了，便说道：“抱歉，下面有个会议。等我有空，再约你商量这事吧。”
　　“好好，林总你先忙，我那事不急啊！” Davie笑眯眯地说。
　　林浩宇随即挂了电话。
　　其实，下面的会议他可参加可不参加，但他不想把Davie的私事放在自己的工作时间来处理，这样显得自己对他太重视了，更显得自己掉价。
　　他做过券商，有原来公司投资部同事的联系方式，也有很多客户老板资源，这些人都能给他带来投资项目，所以他随便找一个风险小点的项目介绍给Davie，就够他赚一笔的。只是，他不想现在答复他，还是把他晾一段时间再说吧。
　　他又点开了微信，看着那条让自己暴跳如雷的信息。
　　这条他必须回复，怎么能让她在自己头上这么气焰嚣张！
　　想了半天，他终于点了语音，语气发着狠说道：“好啊，好！我请你吃顿午饭，你放我鸽子，还说什么午休时间是你的私人时间，你有权拒绝。你现在对我爱答不理，我让你以后对我高攀不起！你长能耐了是吧？别有一天求着我，到时候就算你跪下哭我都不会答应！！”
　　录完这一段，他反复听了一遍，发现自己说得太狠了。好不容易把她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一放狠话，说不定把她激怒了，真的提出离职，那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他赶忙删掉了，重新录了一条心平气和的语音发过去了。
　　*
　　吕心悠是在发了那条胆大包天的信息半小时后，才收到了林浩宇的回复。
　　她把那条语音转换成文字之前，以为林浩宇会炸。
　　结果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只回了短短一句话，还是中英文结合的。
　　【林浩宇】：OK，那就如你所愿吧。
　　吕心悠突然有种攒了浑身战斗力准备迎战，对手却突然举白旗投降了的感觉。
　　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感觉，真叫人憋得慌。
　　*
　　今天下午，吕心悠还发现自己被拉进一个新群里，群名：INVESTMENT GROUP（投资组）。拉她进群的人，居然是林浩宇。
　　她记得上午的投资部会议，林浩宇安排了刘熙建个群组，然后把今天参会的所有人都拉进群里。虽然她知道，刘熙并没有自己的微信，而林浩宇却有。但这事到她这里，居然是林浩宇自己亲自做的，他居然会纡尊降贵地做这件事，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这待遇，简直是VIP待遇啊。她感觉自己像被另眼相待了一样……
　　吕心悠从群里把刘熙的微信找到，单独加了她。
　　然后，她在跟刘熙的聊天界面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柚子】：为什么是HY加我的微信啊？
　　【刘熙】：我跟HY汇报说有几个人的微信还没统计到。然后HY问我哪几个人，我就说了。HY说正好他有你的微信，就由他来吧，也不费劲，然后他真把你拉到群里了。
　　听到这，吕心悠把后面的事情捋顺了。
　　所以她并没有被林浩宇另眼相待。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离他越远越好，最好能被他遗忘在某个角落。
　　刘熙在群里发了上午开会提到的项目资料，包括每个项目的进度表和项目参与人员。
　　她点开一看，几乎每个项目名单里都有她，而每个项目的总负责人都是林浩宇。
　　她不禁在心里嘀咕：虽然我已经知道新的项目奖励规则，多劳多得，项目投资成功了还有项目奖金，但是也不至于每个项目都把我拉进去吧！这不是要累死我吗？这样岂不是我要活在那个人的监视下了吗？
　　我好不容易找了份轻松的工作，不用996，但现在这项目多得，恐怕连996都是奢求。
　　吕心悠赶紧在微信上问刘熙这项目安排的问题。
　　【柚子】：为什么每个项目名单里都有我啊？
　　很快刘熙回复了她。
　　【刘熙】：这是HY的安排。因为目前我们投资团队里，只有你一个人是法律专业出身的，其他人都是金融专业的。但项目的投资尽调报告里，必须有律师出具的法律意见书，所以每个项目都要把你安排上了。
　　【柚子】：那以前你们投资团队没有律师出身的，不是一样出了投资尽调报告吗？
　　【刘熙】：所以说那是以前啊，以前我们这些金融专业的也负责法务部分的尽调。但现在，HY来了，他不允许出现这样不专业的投资尽调报告。
　　【柚子】：你可以跟HY建议再招几个这方面的律师啊，我一个人真做不了这么项目。
　　【刘熙】：我跟HY说了，他说他会考虑的。招聘信息我都拟好了，就等他同意了之后，发给HR去执行。
　　吕心悠见刘熙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再为难她也没用。说白了，招不招聘新人，林浩宇说了算。他恐怕就是要利用人员短缺，拼命压榨自己，让自己不得不利用私人时间，完成那些超人的工作负荷。
　　她忽然想到，自己下午给他发过的那条拒绝跟他吃饭之类应酬的信息，难得他回信的时候毫无介意，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恐怕他那时候已经想好了怎么整蛊自己，来泄愤了。
　　而现在，怕是现世报来了。
　　她有些后悔了，对于他这种睚眦必报的人来说，真的就不能得罪，说话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
　　她脑海中，一个小人说：冲进林浩宇的办公室质问他为什么不招人？跟他说赶紧招人、赶紧招人，不然老娘不干了！另一个小人却说，还没实际开始干呢，就这么怕累了，怎么能屈服在那个狗男人的铁蹄之下？士可杀不可辱！
　　这两种做法她都不想选。吕心悠懊恼极了，脑袋在桌上磕了几下，发出砰砰的声音，真是烦死了！
　　这周接下来的时间，吕心悠一直在整理交接的资料。她想在自己转岗之前，把手头的事情做好。但其实，她是想让自己不去想那个让自己进退维谷的问题。至少，在这周她还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