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知道》奥兰多在平静水面

6、第 6 章

　　第六章

　　又是没有工作的一周。
　　也有剧本送过来，钱翘懒得看，反正都差不多，不如等李楚尧。不过他也要看岳父岳母的脸色，不是非常顺利。
　　所以这周她主要做了两件事，每天下午去健身房报道，还有在家里看电视。
　　My Supermodel也太好看了吧！
　　因为失业，钱翘的聪明才智没有办法发挥在本职工作上，只好用来记综艺里的外国人名字。
　　她甚至还参与了一个网络quiz，是热心粉丝根据节目内容的出的题。
　　整整二十季！每季十五集！
　　奖品丰厚，参与人数众多，钱翘轻轻松松得了三等奖。
　　在填个人信息的时候钱翘犯了难，她努力回忆振振家的门牌号......
　　就算是粉丝对偶像的一个应援吧！

　　对了振振。
　　参加节目的时候她只有十八岁，虽然稚嫩，但是总体来说变化不大。
　　和性格大开大方的欧美人不一样，振振很沉默。
　　她经常戴着耳机，背着和她身材不相称的大包，和现在一样爱穿黑色，可能是Givechy，或者是Maison Margiela？
　　那个时候她哥哥Jake V.已经有点名气了，也许对制作组有所关照，节目里基本没有她的背景介绍，只说她是一个大学生，连大学的名字也没有提。
　　第三集劝架时振振第一次有了正面镜头，很瘦，黑长直，单眼皮，观众以为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亚洲模特。
　　第四集要拍杂志内页，她头发烫成了大波浪，穿了一个墨绿色的丝绸衬衫，扣子随便扣了几颗，下摆随便掖进西装裤里，倚着门和旁边人聊天。
　　摄像机拍到她，喊她的名字，她笑着回头，说：“yes？”
　　这个回头捕获了千万观众的心，可能是笑容，可能是懒懒的气质，其他人争奇斗艳了好几集，反而是花絮里的振振出了圈。
　　钱翘按下暂停键，反复看了几遍。

　　隔天中午的拉面店，钱翘和甘棠聊起振振。
　　“你怎么也不和我说啊！”她说的是振振联系甘棠的事。
　　甘棠疯狂往面条里倒醋，说：“是她给我打的电话！“
　　“哈？”
　　”我根本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好吗！”
　　“可能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跨年party上有好多人我都不认识，”甘棠拿筷子搅了搅面，嘿嘿笑，“你俩不错吧？”
　　“什么不错？”

　　钱翘和振振第二次见面前的五小时。
　　甘棠在画廊忙碌。
　　电话响了。
　　陌生号码，她还是接了。
　　“你好，我是振振。”对方说。
　　钱翘的任务已经下达，甘棠还发愁没有振振的联系方式，很担心她晚上不来，让钱翘的计划落空。
　　幸亏正主出现了。
　　甘棠装傻：“啊？谁？”
　　“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振振继续说：“我和你的朋友钱翘睡了，第二天早上才走的。”
　　“有印象了吗？”

　　“她，她是这么说的吗？”
　　钱翘惊呆了。
　　甘棠笑：“是不是挺直接的哈哈哈！”
　　“哎呀，”甘棠感慨，“你姐姐我什么没见过......“
　　”她还是很国际化的。”
　　“然后呢？”
　　“她问我你晚上来不来，我说不确定，她就说好，还拜托我千万不要和你说她打过电话。”
　　甘棠又说：“我看这也不是头哥说的什么色诱勾引啊，你和她就双向奔赴一下，谈一个得了！”
　　“我只想工作，”钱翘开口，“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甘棠很了解好朋友的职业困境，”可是你也单了这么多年......”
　　从进屋就开始讲My Supermodel，不知道是综艺确实好看还是选手魅力太大，钱翘真是嘴硬。
　　甘棠说：“那现在睡也睡了，资源呢？”
　　钱翘暗自叹气，她和振振一直都有联系，不过都是闲聊，没有提过李浩玮。
　　他开新戏的消息已经传开，几个当红小花也跃跃欲试，头哥打听了一圈，她们的经济公司都没有什么动静，估计选角尚未开始。
　　钱翘只能等。
　　虽然她从来不需要“应付”振振。
　　她回或者不回消息，回复时间早晚振振都不在意，就算钱翘只回一个“嗯”字，她也会回一个表情包作为两个人对话的结束。
　　不过即使是这样任人予取予求的模样，钱翘也不会轻易买账。

　　“甘棠姐姐！你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好骗。”
　　“没有你有钱！买别墅。” 钱翘去年在郊区买了一幢小别墅，结束了租房生涯。
　　“所以我需要工作！房子保养也要钱。”
　　“你和她谈恋爱呀！让她养你！”
　　甘棠又说：“她那件衣服，编号000的，你知道二级市场炒到多少钱了吗，交你那物业费应该够了......”
　　“这么值钱？那我得把衣服要回去了。”有人在甘棠背后说道，声音和电话里的一模一样。
　　是振振。
　　钱翘招手。
　　振振一蹦一跳地走过来，坐在钱翘旁边。
　　钱翘解释：“她正好在附近。”
　　“钱翘说你没开车，我可以送你回去，”振振笑眯眯的，“Bold Fortune对吧。”
　　甘棠说：”她让你当司机，你就来了？“
　　振振很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甘棠给钱翘使眼色，还说不喜欢你？小样儿！
　　钱翘眼色回击：别瞎说！
　　振振咳了一声：“吃好了吗？”
　　“你不吃吗？”
　　振振摇头。
　　甘棠指着钱翘：”钱大小姐也不吃，你也不吃......“
　　振振说：“我这几天有拍摄，等结束了好好吃一顿。”
　　“怪不得这么瘦......”
　　这牛肉拉面是胡同里的明星产品，手工拉面筋道，牛肉新鲜大片，到饭点了排队也吃不上。今天甘棠特意错峰出行，约钱翘来吃。
　　除了钱翘，甘棠的朋友里也有很多明星，网红，他们已经放弃了人类在食物链里的位置，自动降级为食草动物。
　　成名的背后要付出很多很多，甘棠并不向往。

　　钱翘自然地接话道：“没有你想的那么瘦，她有肌肉的。”
　　“噗！”甘棠一口水喷出来。
　　钱翘：......
　　振振：......
　　甘棠坏笑：“哦？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啊？”
　　钱翘脸红，直接起身：“走不走？”
　　“走走走！”甘棠笑，一边招呼振振，“走吧！来，让姐姐也看看你的肌肉......”

　　Bold Fortune位于北五环附近，因为成功举办了莫奈的沉浸式展览而颇有人气。
　　“莫奈和梵高，”甘棠掰着手指头说，“就是流量密码。只要办就就有人看，哪怕是临摹的。”
　　钱翘补充：“哪怕是假的。”
　　振振说：“你们画廊有假画吗？”
　　“那倒没有，”甘棠说，“不过有也看不出来，大家去都是拍照，贴张白纸也能拍半天。”
　　振振笑。
　　甘棠说：”我们钱大小姐家里一水儿的好东西，都是追求者送的。“
　　”那是，“钱翘接话，胳膊伸老长，”我家墙上地上全都是，等明儿我得再买个房子，专门放这些破玩意儿。“
　　”她不喜欢看展吗？“振振从后视镜里问甘棠。
　　甘棠说：”你问她呀！“
　　振振耸肩：”她嘴巴严，问什么都不说。“
　　”我可没有！“钱翘拼命回想两个人的微信聊天。
　　她问振振：“我有吗？”
　　振振不回答只是笑。
　　她凑到振振眼前：“那你现在问吧，有问必答！”
　　看着前排两颗挨得超级近的两颗脑袋，甘棠突然有种嗑的cp成真的感觉，她说：“哎哎哎，你们二位适可而止好吧！不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
　　钱翘回头瞪了甘棠一眼。
　　甘棠又说：“振振看着挺有艺术细胞的呢！”
　　“手指那么长......”
　　“钱翘你说是不是......”
　　甘棠你找死！
　　钱翘解了安全带要翻到后排去打她。
　　“小心！”振振分出一只手揽住她。
　　钱翘胡乱打了甘棠两下，又回去坐好。
　　甘棠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笑：“说真的，要不要去看看画？投资一波？”
　　振振拍拍钱翘，示意她系安全带，对着后视镜说道：“迫不及待。”

　　进去之后的小院里摆了一个Kaws的经典雕塑，有一层楼高。
　　钱翘说：“这是租的吗？还是你们老板真的花钱了？”
　　“真的花钱了，”甘棠小声说，“下了血本了，刚弄好，明天就展出了。”
　　她对振振说：“不好意思，见笑了。” Kaws很高产，几乎稍微有点名气的艺术馆都有他的作品，比这个大的比比皆是。
　　没想到振振说：“我家里也有一个，也就和人差不多高......”
　　“和你差不多高还是和我差不多高？”
　　振振比甘棠高出一个头还要多。
　　振振笑：“和她差不多。”
　　“钱翘？”
　　“嗯。”
　　“钱翘你多高？”
　　钱翘耍滑头：“你问的是百度百科的还是真实的？”
　　甘棠翻白眼。
　　振振又说：“不过带签名的，你要吗？”
　　甘棠震惊：“送给我吗？”
　　振振看了眼钱翘，看钱翘没反应，就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钱翘真行！
　　甘棠第一次发现钱翘除了漂亮和演戏之外的优点，看振振这个样子，估计可以把钱翘介绍到好莱坞去，一举获得奥斯卡也说不好。
　　甘棠说：“我要和老板商量一下，也许你的也可以同时展出呢。”
　　“都行，”振振很随意，“听说这里有Alex Katz？”
　　“嗯，在楼上，也是刚到，”甘棠指了一下，“从旁边的楼梯上去，让钱翘带你。”

　　振振站在画前表情严肃地看了半天，好像才想起来有钱翘这么个人。
　　她说：“你觉得怎么样？”
　　钱翘指着一副红色为背景，戴着珍珠项链的女人的画说：“我喜欢这个。”
　　“哦？”
　　“她笑得好开心。”女人一手扶脸，笑得灿烂。
　　“那是他太太Ada，是他的muse，他画了二百多幅画像，有人问这些画像是不是真的很像她，你猜他怎么说的？”
　　钱翘摇头。
　　“哪儿也不像，nothing。”振振说。
　　钱翘说：“有点意思。”
　　“你很喜欢他的画？”
　　振振点头，她把钱翘拉到另一幅画前。
　　身着蓝外套的金发女人手搭在穿西装的男人肩上，Pas de Deux I,钱翘猜这应该是系列画，Bold Fortune可能名气还不够，只借到这一幅。
　　“第一次看到这幅画时，因为拍广告我染了头发，比这个颜色还要浅一些，哥哥来纽约看我......”
　　钱翘笑：“我懂了。确实很像，你哥哥有点那个样子。”
　　振振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尤其是发际线。”

　　“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啊。”
　　“我算是哥哥带大的吧，也是他鼓励我出国读艺术......”
　　钱翘捕捉到新的信息：“画画吗？”
　　“嗯，”振振挠头，“我是油画系的。”
　　”那你现在还画吗？“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会做模特？“
　　”很多人都没有在做和专业有关的事啊。“
　　”电影学院的人都靠和电影没有关系的事挣钱。“
　　”那你呢。“
　　”什么？“
　　”你喜欢演戏吗？当演员什么的。“
　　”你呢？“钱翘反问。
　　”我就说吧，问你什么都不说。“振振难得话讲得很快。
　　”说实话吗？“
　　”当然。“振振指了一下周围，小小的展厅里只有她们俩，还有Ada。
　　”隔墙有耳，“钱翘摇了摇手指。
　　”我是明星，要谨慎点。“
　　振振想了一下：”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保证没有人听到。“
　　“不会是你家吧？”钱翘怀疑她图谋不轨。
　　“额，也不是不可以......”

　　和甘棠打了招呼，经历了和她的同事“你好美”“你好瘦”一系列无意义寒暄，二人驱车离开。
　　出了五环，越开越远。
　　直到一个别墅区。
　　钱翘知道有很多一线明星住在这里，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风水宝地。
　　振振熟门熟路地开进车库，说：“我哥住这。”
　　钱翘不是爱财的人，可是当她跟着振振坐电梯上到顶楼，无边的客厅外面就是无边泳池，心底还是有点泛酸。
　　相比之下，她在郊区的小别墅好像乐高玩具。
　　Jake V不是选角导演吗？这么赚吗？大年初五是不是应该要迎李浩玮？
　　振振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说：“这房子算是他的也不算是他的。”
　　钱翘秒懂。
　　交易，都是交易。
　　这不是可以继续讨论的事情，钱翘走到泳池边的躺椅，直接躺下了。
　　“冷不冷？”振振问。
　　“还行。”
　　振振打开旁边的取暖器：“别感冒了。”
　　钱翘眯着眼晒太阳，今天难得天气晴朗，也没有风。
　　穿着大棉袄都有点热了，她晒得直哼哼。
　　她像小猫一样蹬直了腿伸懒腰，振振看了一会儿也躺下了。
　　两个人无言地晒太阳，钱翘侧头看，振振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副墨镜，戴上了。
　　“你怎么有墨镜？”
　　振振也不看她：“模特必备。”
　　“阴天呢？”
　　“阴天更得戴。”
　　回答太过无厘头，钱翘转回去。
　　“你现在还画画吗？”
　　“嗯。”
　　钱翘看她：“我能看看吗？”
　　振振沉默了一会，才说：“你想看吗？”
　　“当然。”
　　“下次吧。”振振说，“为我们再见面找个借口。”

　　钱翘在适应振振的套路。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真话还是故意说假话。
　　钱翘“嗯”了一声。
　　振振把墨镜摘下来递给钱翘：“该你了。”
　　“我什么。”
　　“你喜欢做演员吗？”
　　“这是什么访谈吗？”
　　“我想多知道点儿你的事。”
　　“相信我，你知道的比大部分人都多。”毕竟普通观众并不知道在阖家欢乐的元旦有一个人被剧组赶出来了。
　　“甚至比钱女士都多。”她补充道。如果钱女士知道钱翘的“色诱”计划，大概会直接进icu，与此同时立下遗嘱让钱翘去二本院校教书。
　　“钱女士？”
　　“我妈。”
　　“她不支持你？”
　　“你看过我的戏吗？”
　　“嗯，”振振说，“除了那个电视剧。”
　　“那个......”
　　“对，就是那个青春期的什么的，”振振解释道，“我本来就不爱看电视剧，不是说你演得不好，我看了一点，但是看不动。”
　　这好像是两个人认识以来她说得最长的一段话。
　　钱翘很稀奇，毕竟所有人见钱翘的第一面都会说“我是看你的电视剧长大的......”
　　“哦？”
　　过了好一阵，振振才开口：“所以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为什么？”
　　“喜欢你，“振振看了钱翘一眼又快速转回去，”所以想多了解你。”

　　甘棠说什么来的？
　　“她还挺国际化的。”
　　振振只是在套路她，钱翘很确定。
　　她也很确定是因为取暖器她的脸颊才那么热。

　　振振好像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她看都没看就接了。
　　“喂？”
　　“嗯。”
　　“好。”
　　她把手机移开，对钱翘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钱翘挑眉。
　　“你喜欢演戏吗？”
　　振振不笑的时候有点严肃，钱翘不得不认真回答：“看过我的戏的人应该不会质疑我的演技。”
　　“你喜欢吗？”
　　“当然，”钱翘墨镜摘掉，别的不敢说，但是论演戏的话，“我只有这件事做得好。”
　　太装了，那英听到都要打人。
　　不过是实话。
　　振振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交出了手机，让钱翘接。
　　电话那头说道：“钱小姐你好。”
　　声音没听过。
　　“我是Howard Lee，”那人说，“李浩玮。”
　　李浩玮？
　　钱翘屏住呼吸。
　　李浩玮？？？？！！！！
　　她说：“你好李导演。”
　　李浩玮很亲切：“叫我Howard就行。”
　　“我有个戏需要演员，”他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聊一聊。”

　　钱翘猛地回头看振振，她对振振摆出口型。
　　“李浩玮”
　　振振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