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后寿宴 ...
-
好冷……
寒意如同跗骨的蛆，滋生在骨缝中，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栗。
这似乎是在水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
顾雨曈想挣扎，却发现自己似乎掌握不了身体，只能任由窒息感蔓延。
等到意识逐渐模糊，预料之中的一片漆黑并没有到历来，而是是一片金色。金灿灿的一片中恍惚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呼——”然而顾雨曈没能看清，就大口喘着气惊醒。
这阵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做这个奇怪的梦。顾雨曈从榻上起身，唤了丫鬟云瑶进来伺候。
她到这已经半年了，就是在一片像梦里那样的金色中，一睁眼一闭眼，就从飞机上到了古香古色的房间里。
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后来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是一个纪元表上没有的朝代，国号源。而“顾雨曈”则是右相府的一个庶女。
好在她接受能力强，没爹没妈的在哪儿活都一个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过几天，又一个天大的“好事”砸在了她头上——素未谋面的邻国崇眉的皇帝，说是她舅舅，要接她回去做公主。
顾雨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两国皇帝的合力促成下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到崇眉，加封了公主，得了一个封号“羽”。
那崇眉皇帝名为刘阙，说顾雨曈长得同他失散十七年的妹妹刘妍极为相似——巧了，顾雨曈的母亲还真叫刘妍——便顺顺利利地认了亲。
那时顾雨曈还在感慨，美好生活就要来临了！
结果她即将及笄，刘阙又操心起了她的婚事。这不，借着太后寿宴又把她送回了大源，让她好好挑挑夫婿。
顾雨曈仍旧是住在右相府，只是从原先的小破院子搬了出来，换了个敞亮的大院子。从前对她不甚喜爱的父亲顾安也一改之前的态度，不时对她嘘寒问暖。
顾雨曈虽然不知道顾安从前待她如何，但就看那小破院子，啧啧，好不到哪儿去。
府上还有一个和她同父同母的哥哥，叫顾少明，也在顾雨曈受封公主的时候被封了王，封号绍。
这位兄长待她还是很好的，细致体贴的关心做不了假。此次顾少明也是一同前来，给顾雨曈把把关。
作为顾雨曈的婢女，云瑶自小就跟着顾雨曈，对她的习惯掌握得还算到位。
比如顾雨曈一向不喜粉粉蓝蓝的女儿家颜色，云瑶就给她挑了一身红白相间的衣服。
顾雨曈不知道云瑶是怎么知道她的喜好的，但总归是很满意。这身衣服内里是白色的，绣着些祥云，外边套着个正红色的外袍，虽然没什么装饰，却显得格外端庄大气。
顾雨曈本就生得好，再穿上这身衣服，更显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饶是云瑶天天看，也忍不住每次都赞叹地多看两眼。
顾雨曈不喜涂抹那些女儿家的东西，除了受封公主那天稍上了个浓妆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施粉黛的。然而今日毕竟是太后寿宴，顾雨曈还要挑夫婿，云瑶还是给她画了眉，稍涂了点胭脂，挑了一套同为红色的头面，坠上珥珰，便是一个艳而不妖的大美人。
虽然住在丞相府，但顾雨曈和顾少明毕竟是作为别国使臣来的，不能同顾安等一同入宫，而是走了另一条路。
行至宫门，需下车步行。云瑶和其他侍从一起被留在宫外，由顾少明扶着顾雨曈入宫。
崇眉的皇宫已是不小，也足够金碧辉煌，可较之大源皇宫，还是差了一点。
主殿的富丽堂皇自不必说，遥遥望去站在宫门口就能看见那巨大的穹顶，偏殿的规格也并不比主殿差到哪儿去。宫墙是清一色的朱红色，衬得各殿更显雄伟。
顾雨曈不由咋舌，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得多少钱才能造得出来啊……”
这句话没能逃过顾少明的耳朵，他轻笑一声，没好意思揉乱顾雨曈的发型，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傻丫头，别那么没见过世面行吗。你若是喜欢，日后你找个地方，我专为你修个行宫就是，就按着这个规格来。”
顾雨曈赶紧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看看！我没见过嘛……”
顾少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许，很快又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说：“没见过就多见见，还有更多你没见过的我以后带你去看。”
顾雨曈撇撇嘴，默默“嗯”了一声。
反正崇眉也不需要她一个外姓公主和亲来达到什么目的，随便看看就得了，她可不想十五岁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昭阳殿——
大源皇帝洛七正倚在龙椅上，吃着皇后喂过来的葡萄。
朝臣们或坐或站，都在小声议论着。
“这顾相可是长脸了，说不准要有个皇子做女婿了。”
“可不是，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能被崇眉皇室认亲。”
“要我说，他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崇眉长公主不娶，娶了个肖家的女儿，这也就是崇眉没追究他把长公主纳为妾的事，这要是追究，可有他受的了。”
“不知你们可有人见过那羽公主？品貌可还过得去？”
“这羽公主我没见到，倒是在十几年前有幸见过那长公主。简直美若天仙。”
“若能攀上这一门亲，从此以后恐怕就飞黄腾达了。”
“慎言。那么多皇子在前面排着呢，这好事轮不上你。”
“啊……那如果有一位皇子得到她的青睐，那不就等于拥有了崇眉的支持……”
“慎言！”
今上迟迟未立太子，对争皇位这事儿也颇为忌讳，众位大臣也只敢小声议论议论了。
被众人议论的顾雨曈还在路上，那些皇子却早已到场。
洛七一共有八个儿子两个女儿，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娶亲，三皇子早逝，八皇子年岁尚小，所以此时能够议亲的也就四位皇子而已。
本事关系到这四位的终身大事，他们却一个比一个闲在，喝茶的喝茶，逗鸟的逗鸟，像与自己无关一样。
不知道顾雨曈进来看到他们会做何感想。
那边的顾雨曈和顾少明正走着，忽然遇上了另一个人。
锦衣华服的一个姑娘，头上的步摇一步一摇叮当作响，身后跟着不少仆从，一步步走得端庄典雅。
顾少明带着顾雨曈上前行了个礼，“二公主。”
洛槿伊一见顾少明，就猜到顾雨曈是谁了。她施施然还了个礼：“原来是羽公主和绍王殿下。”
顾少明从前常在各种大小宴会上见到洛槿伊，二人也说过几句话，算得上是认识。
他对洛槿伊是个什么样的人非常了解，不光是他，大臣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这个看起来温柔娴静的公主可不是个文弱的姑娘，她上树爬墙，摸鱼抓鸡，什么都干。
以至于顾少明看着洛槿伊这个装腔作势的样子就十分想笑，一点也严肃不起来。
洛槿伊看着顾少明那个要笑不笑的样子十分想抽他，又怕周围有人看见，只得作罢。
装腔作势还挺累的，于是她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周围确实一个人都没有，长叹了一口气，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今天人多，我在这端着累死了。这也就是这里没人，我能歇一会儿。这位是你妹妹吧？长的真漂亮。你好，我叫洛槿伊。”
顾雨曈礼貌地点点头，“顾雨曈。曈昽［1］的曈。”
“雨曈……雨过天晴？好名字！”洛槿伊笑道，“念起来好听，寓意也好。”
顾雨曈面色不改地俯了俯身，“公主谬赞。”
一听这话，洛槿伊就撅起了嘴，“顾大将军，你这个妹妹怎么这么文文静静的，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顾少明弹了一下顾雨曈的脑门，害得顾雨曈嘶哈一声，没了大家闺秀的样。
“她能装着呢，跟你比也差不了多少。你别看她现在不出声，实际上蔫坏，就是跟你不熟，有点放不开。”顾少明含笑看向顾雨曈。
顾雨曈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手掐着顾少明腰间的软肉掐得他连连告饶，看的洛槿伊哈哈大笑，羡慕地说：“你们关系可真好。”
一路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昭阳殿。
“我先进去吧，同路容易让人说闲话。”洛槿伊拂了拂衣袖，端着公主的气势仪态万方地进了大殿。
顾雨曈失笑，“走这么一路都没怕人说闲话，这会儿倒是怕了。”
顾少明也笑，“是为我们好。”
随着大太监一声“二公主到——”，洛槿伊在殿前行了礼，落了座。
顾少明敛了笑容，和顾雨曈一起进殿。
在这里，他们代表的是崇眉。虽然崇眉皇室是真的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舅舅也是真的疼爱。
大太监如是通传：“崇眉绍王、羽公主到——”
这声通传一出，大殿里都静了下来。洛七也从龙椅上坐好，没再吃皇后递到嘴边的葡萄。
几位喝茶的逗鸟的皇子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直了身准备看看这传说中的羽公主。
除了七皇子洛宸奕，他一直盯着一个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通传也不过是抬眼看了看，没有什么反应。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门口那两人。
二人并肩而行，面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大殿只剩衣料的摩擦声。
柔亮的光打在兄妹二人的眉眼上，温柔得自成画卷。
在场诸位有的缩了缩瞳孔，有的吸了口冷气，表面上都没什么反应，心下却不太平静。
美人并不少见，尤其是在这大源京城，但大多都是温温柔柔的。顾雨曈是标准的瓜子脸，五官标致，谈不上有多惊艳，甚至因为太瘦和略长的眼尾，显得有些凌厉。
可偏偏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高挑的身板架起了整件华服，衣摆刚刚及地。偏白的肤色让正红色的华服衬得愈发冷白。她一步步走的稳当，头上的步摇几乎没怎么晃动。
这让洛宸奕突然就想起了前几日府里的墙上的一只猫。也是这样有点高傲，无声无息地从阴凉处走到有阳光的地方，懒洋洋地趴在那里，背却还是直的。
他不禁摇了摇头失笑，怎么会从一个人身上看到猫的影子呢。
至阶下，顾雨曈顾少明二人一齐行礼，俯身的动作弧度都一模一样，规矩的让人挑不出错。
洛七乐呵呵地让他们起身回话，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大多是顾雨曈在答，顾少明偶尔附和。
顾雨曈的答话不疾不徐，不卑不亢，不奉承不谄媚，遣词造句也不出差错，让洛七和在座各位都很满意。
此时不是难为人的时候，洛七给顾雨曈二人指了座位，二人便坐下稍作歇息。
约未时末，又一位身着及地华服的公主到了。步伐轻快，华服的繁重一点也没能影响到她。
是夜翎的瑾夜公主。
这位公主也不经常出来抛头露面，又让一批人看直了眼。
她看上去比顾雨曈和洛槿伊要小，但是一点也挡不住她的姿色。水灵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看软了多少人的心。虽然个子不高，但是挺直了腰板也像那么回事。
她跟洛七行礼问安后，又俏皮的和洛七说了几句话，哄的洛七哈哈大笑。
看上去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顾雨曈也多看了她几眼，直到身边有几位夫人过来寒暄才挪开了眼。
时辰已经不早了，洛七便派人去请太后，带领众人一同前往御花园。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太后寿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