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祖有疾（上）》墨湉楉

57、破魂

　　这男人愚钝又蠢正。一看不是自己女人肯定不碰。所以夜红裳给他喂了点东西。一转身，果真有效，男人烧红的碳一样，当即跌跌撞撞，褪了衣衫便朝地上“茗姑”扑了过去。

　　夜红裳冷笑一声，暗道：“这东西当真厉害。”一闪身，坐去玉台边，斟了杯茶。少顷，闻一阵轻吁热浪之声，夜红裳不觉眉头一皱，一挥手，在那两只交叠的身影上打了一道结界。

　　茗姑个性也很轴，夜红裳怕她不肯就范，便给男人喂下什么东西时施了个障眼法。茗姑心里有谁，便看到的谁。如果没有，夜红裳自当另想办法，但从方才那一阵激烈中，显然，事已成。

　　这又简单了。干等了半刻钟，夜红裳不耐烦了，霍的冲进阵里，一把揪出下面那个魂魄，正要打入茗姑□□，却登时一凛，一股冷郁森寒之气从眸中翻滚了出来。一挥手，又将那魂魄打了出去。喝道：“去！”

　　这一喝，是对那莲花瓣。那小小一枚花瓣哆哆嗦嗦，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一吸，一个跟头一个跟头栽飞了出去。

　　夜红裳深吸几口气，看那地上魂魄，眼神还是冷飕飕的，毛发都要立起来了。没事儿，换他妈什么体位！蹲下身，扼住“茗姑”脖颈一提，就要掐死了她。

　　直到那魂魄即将消散才勉强罢手，扔去茗姑体上。那边光一褪也完事了，茗姑身侧，是几截儿断骨，还有零零碎碎的身体零件。黑的红的，都不完整。

　　夜红裳心情不顺，看什么也不顺，可一看茗姑那脸，自己脸也要黑了，吸过那一乱团，用力一攥，炸烂地瓜一样，全都呼在了那五官上。什么都没有也好，一转身，觉得还是不行，掌心翻出一枚莲花瓣，道：“去，弄一个！”

　　莲花瓣领命，倏地飞向那一坨，三下五除二，刻出了一副面庞。正是茗姑的。夜红裳看也不看，一甩手，不知将人挥去了哪里。转眼，眉目紧蹙，向大殿外望去。天色又一点一点暗了。

　　赤玉内，

　　半空那莲花整个不见了。君无歇如此当真不知是生还是死，那身红色衣衫，不再明艳，暗暗沉沉，全都浸了水一样，那是血。也不再完整，拎起来，就是一个筛网。原本是一个人，现在，好像只剩了一层衣服，还一动一动。

　　一动，好似还能掀起一股微风。

　　不知道，君无歇能不能感受到风吹骨。或许不能了，骨头都找不见了。

　　面上，也终于看不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只有一层莲花瓣紧紧扑在上面。也是一巅一颤，从来都是做着一件事。

　　许久，

　　那莲花瓣下，似乎传来一声气息。

　　他还没死。

　　但那气息从唇间传来，也不知说了什么。再一会儿，那只剩森森白骨的指节似乎动了一下。仅此一下，莫不错觉。

　　在这里，他是瘫痪的。眼下肉身法力也都被啃食差不多了，哪里还能活的了。还能动的了。一开始便动不了。只有脑子。

　　说到脑子，好像，有了反应。里面，映出了一个姜黄色身影，搓吧着衣角，冲他问道：“明天我生日，你…可以来吗？”

　　对，他答应了的，要给小女孩过生日。少顷，那张面容上眉心处莲花被牵了一下。头部是最难啃的。被这一牵，那花瓣险些抖掉下来。但也仅限于“险些”。

　　随着那右边枯骨，五根指节下，紧挨最小的那根，又动了一下。这次是真的动了，微蜷了起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打破了这虚空的寂静。

　　不，是打破了啃食声。

　　莲瓣底下，传出一句：“丫头”

　　这一唤，那红色衣衫猛地一胀，脸上那些莲花瓣也是一凛，还不等齐齐再扎下去，君无歇胸口处，捅烂了裂日一样，登时一片白光。

　　一时间，任何东西都看不到了，但隐隐白光之外，是绚烂的红色！

　　是那莲花瓣，被一瞬炸成了粉末。

　　白光甫落，人已不见。只是一冲出去就给夜红裳拦了住。她不知道君无歇能不能出来，但知道一定不会留在这里。在赤玉颤动时，夜红裳先惊后喜，随后又郁，一挥手，将自己其余浩浩荡荡的弟子全都召了来。

　　拦住君无歇去路。道：“歇儿！”

　　君无歇站在那里，头也不回，只道：“师傅这是要拦我。”语气很淡。但一说完却蓦地蹙了下眉，默道一声：“丫头”眸色抖暗。

　　他背对夜红裳，夜红裳看不到他表情的变化，冲上前一步，道：“歇儿。不是！为师……”热切又期盼，并不希望动武，希望君无歇知难而退。可她这话音未落，天空忽然闷沉的可怕。就像那天，要张下来，要将这大陆上人，全都扑灭一样。

　　而君无歇手中，灵力滚滚。夜红裳不觉倒退一步，道：“歇儿。是，为师不准你走。”

　　纤手一挥。那群淡绿色登时向君无歇冲来，君无歇半合着眸子，只五指轻轻一蜷，那些人便倏地被一缕一缕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悬了来。

　　如果方才他可以好话好说，现在，他可是格杀勿论。

　　见君无歇下手迅捷而恐怖，夜红裳立时又一挥手，将赤玉挥了过去。这赤玉可不是这些凡夫俗子能比，莲花一开，与那一股股力量一撞，轰的一阵白光，将人全全弹了开。

　　换作旁人，一样的反应那些脑袋也早便被他拧掉了，赤玉可是不简单，君无歇一动不动，五指猛一缩，掀起一阵狂风将那莲花裹了住。那风如刀，一片黑压压中，红光阵阵，还爆发着零星火光，好像那莲花瓣被一头头猛兽，撕成了碎片。

　　何其凶猛。他这刚一恢复身形就这般透支法力，很快便会耗尽。哪怕君无歇面不改色。也正因如此，夜红裳才感到害怕，摇摇头，一挥手将赤玉撤回了手中。顿时云散风消。夜空，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人，比这些消失更快。夜红裳大喊一声：“歇儿！”随即摇摇头，苦笑道：“歇儿当真为什么会喜欢她？不是很丑。”

　　地上铺了一层的莲花粉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将赤玉搞成这样。虽然现在已经恢复。虽然，也还没伤它分毫。如果君无歇是洞天修为，倒不稀奇，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淬体，还是刚死里还生。恐怕法力连妖体都还不如。什么东西，能激发出他这样的力量。夜红裳呆呆站着，这些，她一点都不能懂。

　　地球上，

　　君无歇鬼魅一样出现在了一座花池外。眉宇微展，天色这么晚了，周围一个人没有，欧阳若也应该睡下了，站立一会儿，正待离去，一转身，却又顿了住。

　　双眉一蹙，一步站上了窗台。一手摘下那不锈钢网，一手，轻轻推开了窗户，道：“丫头”视线一下瞥，换了身行头。一身紫棠色休闲装，犹初见那样。

　　皮骨可生，但这衣服，还是需要他自己换。

　　这是他第一次把这个称呼喊出来。声音很轻。

　　欧阳若正躺在床上，双手死死揪着被单子，鬓边挂着两行热泪，好像是刚刚哭过，他这一道，欧阳若怔了一怔，本是不哭了的，闻他说话，眼泪忽然又涌了出来。君无歇跳将下去，道：“你……哭了”

　　显然是，那无声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看得君无歇心都要碎了。朝她走出几步，低低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欧阳若哭的更急，整个人好像还颤了，君无歇还没见女孩子哭过，心又痛又乱，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讷讷道：“这是我…第一次对你食言。也是，最后一次。”

　　其实要论，还不算食言。十二点都没过。

　　这时，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似乎欧阳若动了一下，随着，听她道：“我讨厌、‘男的’！”

　　声音很小，很怯。这个厌恶，是发自内心。是一种憎恶，往大了说，就像是仇恨。

　　君无歇本要再走，一抬步又落了回去，道：“生气了吗？”语气重，且温柔。眼睛里，是那种难以割舍的依恋。讨厌男的，他也是男儿。

　　欧阳若双手颤抖的更厉害了。又是刚才那句：“我讨厌男的…”眼泪更急。她的语气里，还满带了绝望。

　　君无歇一颗心彻底沉到了底。他的感应不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眸色也随之黯淡下来。好一会儿，道：“好，我以后……不会再出现。”

　　他的手，也在抖。

　　说完，又道：“但，至少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欧阳若没有说话，只有眼泪在表达着一切。君无歇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床边，站立片刻，确定欧阳若真的不反抗，轻轻捉住她手背，就是这一触，那个颤抖的小手，居然慢慢舒展了开。

　　只是君无歇不知道，一经手立马缩了回去，双目一滞，瞳孔中的黑色也被迫一褪，杀意尽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