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鹿某人

4、求生

　　“阿娘！”
　　宋梵从梦中惊醒只觉脑袋昏沉，身上黏黏糊糊的，他胡乱摸了一把，竟是刚才的梦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明明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数年，明明他现在过得很好，好到不需要去想起那些事，但还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永远都放不下那个结。
　　他的阿娘为了活命，虽是被逼，也确实放弃了他的性命，将他逼至火海。
　　虽是得幸又被当初那个小男孩所救，但是他还是恨。但是他恨的不是阿娘，而是那个让阿娘生了他，却又抛下他们娘儿两个的素未谋面的亲爹。
　　阿娘是将他推进了火海，可阿娘是为了活命，阿娘没有错，虽然心有不甘，亦是有些许怨愤，可更多的是理解，毕竟谁不想活命呢。
　　只不过，当时被推进去的时候他觉得他就已经解放了，已经是无欲无求、无牵无挂的一个自由人了。他没有阿娘了，也没有阿爹。

　　“宋梵？”
　　当时宋梵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声，好像在哪里听过，很好听……是他这个将死之人听错了吗？
　　看着晕倒在火堆中的宋梵，林清璟害怕极了，他那个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一对弱母子，在这乱世又岂能安稳？
　　更何况，他当时那样白痴，竟然留给他们一堆吃的。
　　若在平和年代还好，这是乱世，带着那东西，无疑是会移动的待宰羔羊。
　　林清璟又气又急，他赶忙招呼着身边带着的几个人让他们把宋梵从火堆里救了出来。
　　几人将宋梵扶了出来，拍掉他身上粘衣连肉的火炭火星，在林清璟的指挥下又喂他喝了一点水。
　　宋梵这才清醒过来，许是火焰的炙烤他的嗓子干的都快冒烟了，感受到喉咙里的凉意他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几人后面伸头向里看的那个前几天遇到的同他一般大的那个小孩儿。
　　又是他救了自己？
　　但是他顾不得想许多，抱着嘴边的水壶吞咽了起来。水流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他也不顾得擦。直至一壶水都喝光了他才将水壶推了回去。
　　他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刚刚还嚣张的人已经躺了一地，血染红了他们所踩的地，但是宋梵丝毫没有胆怯害怕或者反胃。
　　他觉得很舒服，伤害他的人都死了。他突然一愣，想起了阿娘，他连忙推开几人去寻，却不见阿娘的身影。
　　“宋梵，你娘她……”林清璟不知道怎么开口，作为一个娘亲都已经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进了火坑，这样的母亲真的还有必要吗？
　　“我没有娘亲。”
　　意外的是宋梵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直接一口否认了自己有娘亲。
　　“哥哥，你救了我，你很厉害，他们也很厉害，你能不能……带我回去？”宋梵眼中没有失去母亲的悲痛，也没有恨意，只有一股子凄凉的感觉。
　　他没有爹娘了，而这个人救了自己两次，一定是好人，他自己活在世上无依无靠，又没有什么事情做，也不一定能自保，不如……
　　“可以，你跟我回去吧。”林清璟挥了挥手，指挥着身边的人：“林一，背上他，我们回去了。”

　　宋梵因为身上有伤不便骑马，而且也不一定会，所以他和林清璟都被放在了马车上。
　　宋梵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过马车了，自饥荒，能吃的都被吃了，不能吃的也被啃食，别说马车了，连牛都没有了。
　　这种年代，这群人居然还有马车，一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林清璟看着东张西望的宋梵微微叹了一口气，还好他赶上了，不然不得愧疚一辈子，而且也为以后省下了不少麻烦。
　　“宋梵，过来。”林清璟手中捏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招呼他。
　　宋梵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疑惑地看着他。
　　林清璟把手中的瓷瓶给他：“这里面的药吃两个，然后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口。”
　　宋梵接过瓷瓶将瓷瓶中的药按照林清璟说的倒了两粒在手心吞了下去。
　　只是脱衣服的时候有些犹豫不决，他怎么能让救命恩人看那些恶心的伤口。
　　林清璟看着他篡着衣角的小手有些无奈：“背上你够不到。我来给你看看然后给你涂药，其他地方你自己涂行吗？”
　　宋梵想了想，点了点头。
　　衣服脱下，猩红焦黑交错的伤口布满了半个背，伤口还在溢血，看起来有些可怖。
　　林清璟皱了皱眉，怎么伤口范围如此广，他带的药膏幸好够了。
　　“呐，我救了你，又收留了你。你就算是我的人了，以后我罩着你，不过你得把姓改成我的，怎么样？”林清璟为了缓解他的疼痛跟他聊天转移他的精力。
　　“我姓什么？你叫什么？”
　　“林清璟。我姓林，以后你就跟我姓，你叫林梵。”林清璟打开手中的瓷盒子，将药挖出来轻轻地擦在宋梵或者应该叫林梵的伤口上。
　　“林清璟……林梵。”宋梵自顾自点了点头：“以后我就叫林梵了。”
　　林清璟勾了勾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擦完药林梵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想什么事情。
　　他们回去的途中林梵和林清璟除了解决生理问题就没有下过马车。
　　每日他们睡醒，马车内的桌子上都已经放了吃食，有时甚至还是热的。
　　林梵越发觉得林清璟一定是富家人，但是他又有些烦躁。
　　几日马车坐的甚是无聊，林清璟甚至都已经开始自发教林梵认字读书了。
　　林梵觉得林清璟很厉害，他好像什么都会，好多很复杂的东西他都会。
　　而且他身边的人都好听他的，他一个跟自己年龄一般大的，仿佛无所不能。
　　偶尔听外面的人交谈，也会听到夸林清璟的声音，如天才、将帅之才，谋略过人等这些夸大人的词语。
　　林梵常常在想，都差不多年纪，为什么林清璟这么厉害，而自己却活的如此废柴。
　　“梵梵，你已经很厉害了，只不过没有我厉害而已哈哈哈……”
　　林梵总觉得林清璟好像是发着光的，普照了他身边的所有人，也温暖了他。
　　他这几天总觉得有些虚幻，他真的逃出来了？逃出了咄咄逼人的饥荒，逃出了随时面临危机的险境？
　　所有的好，都是林清璟给的对吧。自己以后也要保护清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