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荔枝甜》耳山青

3、03校卡

　　沈荔枝撇撇嘴角，最终还是没把张老师的话告诉他，只是有些为难地提出自己的小小要求：“那你可以每天这个时候都来阶梯教室里待着吗？不然张老师值班看到你不在，我糊弄不了。”

　　每天都来？那他跟参加了这个破活动有什么区别。

　　“每天就算了，”夏祈寒看着女孩清澈乖软的眼睛，说这话拒绝她时有种硬着头皮的感觉，“老张值班的时候我来。”

　　沈荔枝眨了眨眼睛，语气里很有点儿勉为其难的意思：“那好吧。”

　　夏祈寒受不了她这视线，总有种他是个明明该满足她心愿却没满足让她失望了的狗东西的感觉。

　　暗骂了声，往椅背上懒懒一靠，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掏出手机给周宥宁发消息：“打听打听老张哪天在阶梯教室值班。”

　　“？”
　　“你还知道阶梯教室？”
　　“你打听这干什么？”
　　疑问三连。

　　周宥宁是夏祈寒发小，也是他们几家世交的几个小辈里唯一一个跟夏祈寒同岁且在同一所学校的。

　　自那事儿过后，夏祈寒刻意淡了从他那个所谓的父亲那边论出去的交情，周宥宁则是因为跟他同校，才一直有联系。

　　周宥宁在三班，是沈荔枝的同班同学，今天请假了。不过看这回消息的速度，估计这“身体不舒服”的请假理由的水分得有九成九。

　　“再废话？”

　　周宥宁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夏大少爷说这话时缓缓一抬眼皮透露出的“你是不是找死”的意思，不禁打了个寒颤，搭在桌子上的腿都不自觉放下来了。

　　“得得得。”不过他今天没上课，心情好，“小爷大度，不跟你计较。等着吧。”

　　随即换了聊天框，发动他在云城一中的“人脉”，去打听夏祈寒想知道的事儿了。

　　想了想，又在聊天框发了另一条消息，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儿：“兄弟们，今天寒哥在学校有没有什么‘光辉事迹’？”

　　出于自己敏锐的嗅觉，周宥宁刚刚就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夏祈寒破天荒地问老张哪天值班。怎么的，他违纪还要挑个老张不在的时候？他要是有这么好心，老张的头发至于越来越少吗。

　　奇怪，很奇怪。总不至于这大少爷想通了要改过自新吧。

　　手机屏幕亮起，收到5条消息。

　　“没有啊，不过五点多寒哥去阶梯教室自习了，稀奇吧。”
　　[图片]
　　附带一张照片，验证这话所言非虚。

　　照片看着是从教室前排拍的，次第抬高的长桌间人影密集，明亮的顶灯照着这被虚化的前景，夏祈寒站在人声鼎沸之后，身形高瘦，有种漫不经心的颓然，与座位上抬头看他的女孩对视着，因为低着头，几缕短发随意地垂在他额际，侧对着镜头的脸轮廓立体精致，帅得矜贵又不羁。

　　这照片原是有女生拍下来发到自己班级群里感慨帅哥颜值的。

　　“还有更稀奇的。”篮球队的人发的消息，“[图片]”

　　这照片就糊多了，跟他吗座机拍的似的。周宥宁点开大图，两个表示震惊难以置信的简洁骂字吐出来。

　　照片虽然糊，还是侧面，像是人已经走远一段距离拍照者才堪堪抓拍，但却也不难认出照片里的人。

　　夏祈寒被一个女生拉着往前走，看起来他还挺……听话？周宥宁再一细看，这女生，短发、书包，好像是他们班沈荔枝啊。

　　又打开上一张图片确认了一下，夏祈寒低头看的那女孩确实是沈荔枝。

　　夏祈寒被沈荔枝拽去阶梯教室自习了？

　　周宥宁着急得抓耳挠腮，他就请了一天假，怎么错过这么不寻常的事儿？

　　还有一张图片，是他的“人脉”发来的阶梯教室值班表，别的班学生从自己班主任那儿拍来的。

　　周宥宁也没顾上看，拿着手机从沙发上站起身，拎着校服就往外跑，赶到学校时正好六点半下课铃响。

　　他走进教学楼一楼跟老张迎头碰上，老张皱皱眉：“你不是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那个，那个，张老师，我怕耽误学习，好点就来了。”周宥宁编着瞎话，眼睛还瞥着远处几个教室的门，生怕错过了逮不住当事人。

　　倒是张老师甚感欣慰，他兼任三班和六班的班主任，今天两个班的刺头学生都让他有种教育工作的成就感——

　　夏祈寒答应参加学习互助，刚刚他在教室还看到他了，虽然没有在学习，但毕竟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让这孩子愿意融入这种集体活动中，青春期的孩子钻进死胡同，越孤僻，有时候越容易出不来，夏祈寒还愿意待在这种喧闹中，至少说明情况不是太差。至于周宥宁，平时调皮捣蛋上课睡觉，今天居然身体不舒服都还怕耽误学习，有学习的紧迫感了。

　　张老师心想，今天能睡个好觉了，天天跟着这群高中生早起，是真够累的。

　　“张老师，我先过去了。”周宥宁说完就跑。

　　张老师还想说什么，正巧碰上另外两个也是今天值班的老师喊他：“老张，一块去吃饭。”

　　张老师答应了一声，便走过去跟同事一起随着下课学生们的奔跑和欢声笑语去食堂了。

　　云城一中的晚自习要到九点半，学校食堂的饭菜干净实惠也好吃，二楼还开了几个特色小窗口卖炸鱼烤冷面等路边摊小吃满足学生们的口腹之欲，因此大部分学生都懒得在这紧张的一个小时课间跑出去。

　　周宥宁虽然混，但还是知道三班固定在哪个阶梯教室的，走廊里逆着人潮给他挤够呛，总算进了教室，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那儿稳如老狗挡了人家沈荔枝出去的路的夏祈寒。

　　阶梯教室中间是一个十几个人的长桌，夏祈寒和沈荔枝坐在长桌的一端，夏祈寒右手搭着桌子不起身，沈荔枝就得朝另一端走才能出去。

　　这教室的椅子板是可以活动的，没人坐时会自动通过转轴立起来，可扶手却是固定的，从桌和椅的狭窄空间走过，免不了被坚硬的扶手磕几下腿，一磕一个淤青。

　　周宥宁已经脑补出了一场不良少年欺负乖乖女的剧情，啧了一声，以前没发现他这好兄弟这么狗啊。

　　出于同班同学的情谊，他决定去拯救一下沈荔枝。

　　走到跟前，听见女孩跟挡了她路的不良少年说：“你要一起去吃饭吗？”

　　周宥宁：？

　　怎么跟他想的有点出入啊？

　　不管了。

　　他两步并作一步上前，嬉皮笑脸：“他吃他吃，沈学霸，也带上我呗。”

　　夏祈寒抬眼瞥他，明明白白的警告。

　　周宥宁全当看不见。不一块吃饭他怎么获取第一手吃瓜资料？

　　夏祈寒还想说什么，周宥宁赶在他之前开口：“你赶紧起来把路让开。”

　　又对沈荔枝和明显在等沈荔枝的胡云畅说：“咱得快点去食堂，不然好吃的菜都没了。”

　　去食堂的路上，沈荔枝和胡云畅走在前面。

　　“我想吃小炒牛肉。”

　　“我也想吃！但食堂师傅每次都放香菜，好想去后厨把学校的香菜都偷走！”胡云畅总觉得香菜有股子怪味。

　　“不知道排队到我们的时候还有没有这道菜了。”

　　夏祈寒和周宥宁走在后面。

　　周宥宁边走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夏祈寒，啧了两声，又不说具体的。

　　“你眼睛不想要了就直说。”

　　“别这么暴躁嘛，”周宥宁凑近，抬胳膊搭夏祈寒肩膀上，一脸哥俩好的吃瓜表情，“跟兄弟说说，怎么勾搭上我们班沈同学的？”

　　夏祈寒肩膀一沉，把周宥宁的胳膊闪下去，斜了他一眼，言简意赅：“滚。”

　　“哎你这人，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周宥宁想起夏祈寒让他打听的事儿，掏出手机，“对了，老张的值班表我发给你。”

　　四人到食堂时，各个打餐窗口已经排起了老长的队伍，排到他们时，小炒牛肉已经所剩无几。

　　胡云畅打完饭后先行去找位置坐，沈荔枝要了最后一份小炒牛肉，往旁边两列队伍的空隙处移了一点，给后面的同学让出位置，就听见身旁那列队伍里正在打饭的夏祈寒冲她这边说了句：“校卡。”

　　沈荔枝也没多想就把自己的递过去了。

　　夏祈寒侧颈垂眸看，抬起的手指敲了下她的套着深蓝色宇宙星河卡套的校卡，朝后一伸拿过了周宥宁递过来的卡，视线仍旧没离开她：“给男人花钱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校卡贴在卡机上，滴了一声，余额显示2.60元。谁都没注意到。

　　站在夏祈寒身后的周宥宁正伸着脖子看窗口中还剩下什么他爱吃的，到了他自己刷卡的时候，卡机上并不大但很刺眼的“余额不足”四个字，成功地让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夏祈寒，你他吗不带校卡怎么不早说！”

　　靠，他周二少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难为他这学期就在食堂吃过一次饭，根本没注意到校卡还剩多少钱，每天习惯性带着卡全是因为进学校要过闸机，他又不像夏祈寒，有校门不走非要翻墙。

　　“我在教室的时候想说的，你让我把路让开。”夏祈寒头疼，甚至破天荒地也感到了一丝尴尬。

　　善良的沈荔枝同学将自己的校卡贴在了卡机上，“滴”声过后，她说：“走吧。”

　　周宥宁把餐盘放在桌子上后，留下一句“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转身就往充卡的方向跑了。

　　夏祈寒坐下后，看着自己的又看看周宥宁的餐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推过去拉过来，换了才作罢。

　　坐在他对面的沈荔枝投过来不解的目光。

　　夏祈寒顿了两秒，说：“他不爱吃这份。“

　　周宥宁拎着四杯奶茶和两块小蛋糕回来后得知此事，气得怒骂夏祈寒不是东西，于是一个人霸占了两杯奶茶。

　　胡云畅跟沈荔枝小声说，夏祈寒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吓人，脾气还挺好的嘛。

　　被周宥宁听见，他更生气了。用吸管扎开奶茶喝了一口，又觉得太甜，放一边儿再没动过。

　　幸好吃饭的时候打听了沈荔枝和夏祈寒今天为什么在一块自习，不然他浪费请假还没吃到爱吃的饭，要是再没吃到瓜，非得气得跟夏祈寒打一架不可。

　　大部分时候是周宥宁和胡云畅在聊，沈荔枝捧着那杯热乎乎的奶茶，笑意盈盈地谢谢他，不时回答周宥宁的问话或是说几句什么参与聊天。

　　夏祈寒就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听周宥宁问她为什么叫荔枝，她说是因为妈妈怀孕的时候爱吃，小名就叫这个了，上户口的时候觉得这名字叫习惯了，字形看着好寓意也好，就定了。

　　又听她说她参加了学校的天文社。

　　聊到最后，周宥宁提议互相加个微信。他跟这两女孩虽然同班，甚至他们班还有个班级群，但是高中生几乎天天都待在一块，也没什么需要特意加单人微信去说的事，所以一直以来互相也没有联系方式。

　　而最让周宥宁目瞪口呆的一幕是，夏祈寒也拿出手机，参与了他们的这项社交活动。

　　好离谱。

　　-

　　当天晚上，夏祈寒看着那个头像——深邃的蓝黑背景上缀满点点星光，当中一团神秘浪漫的旋转星云，打开聊天框，发出去一条消息：

　　“你爱吃蛋糕？”

　　今天一起吃饭，看她吃周宥宁买来的那块小蛋糕时眉眼弯弯，甜得像蛋糕上那颗粉粉软软的棉花糖。

　　九点四十才收到回复，那时刚下晚自习不久，沈荔枝坐在爸爸来接她的车里，想了一会儿，缓缓打出一个：“嗯。”

　　“明天给你带。”

　　？

　　“枝枝啊，今天在学校累不累？”沈爸爸边启动车子，边关心道。

　　“不累，”沈荔枝趴在前排椅背上，歪着头，“爸，我周末想吃雪碧话梅排骨。”

　　沈爸爸呵呵笑着：“这是又从哪儿看来的奇怪食谱？”

　　父女俩一路聊着，沈荔枝微信聊天框里那句“为什么呀”一直没点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