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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庐州绯雪险遭祸 妙手回春岂知意(上) ...

  •   随风走后,颍水月将思无虑架到床上,自己却起身推开窗,举目望着天上那轮圆润丰盈的明月,一夜未眠。
      她只觉得记忆被人强行抹掉了一段,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在三生谷中是否遇到过随风。随风那时看她的眼神让她的心第一次乱了,可那种熟悉感又让她莫名的心安。有一种被守护的珍惜蕴藏其间,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同时,她还潜意识觉得,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这样的深情款款。
      随风究竟是谁?难道他从她出谷起就一直跟着她,保护她?
      在这样天灾人祸不断的世道下,她一个女孩子,只身独行,素衣白驴,甚为扎眼,一路上却意外的顺利,简直就是奇迹。随风为她清道,却又像影子一样不被她察觉,他是影卫吧。
      或许她今晚不应该这样对他的……
      兴许是临窗迎风吹得久了,昨夜又流过泪,第二天早上,颍水月望着水盆中的倒映,红红的双眼布着些许血丝,她可以易容,却掩饰不了一夜的疲惫。她看了看床上仍旧熟睡的思无虑,拿了行礼,走出房间。正巧碰上出门的南宫泉,南宫泉见她双眼红得像兔子一般,忧心地问:“阿月,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颍水月被他一问,蓦地想起了昨夜发生的种种,张了张嘴,心想:“他不是被思无虑迷晕了吗?难道他还是听到了什么?”说到底她还是想忘记思无邪在那种情况下看到她的事实,更不想再多的人知道的,最终只道:“我……我只是没睡好……”
      南宫泉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只以为她是被人欺负了,紧张道:“阿月,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又一想:“她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嘛。”连忙急道:“阿月,是不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颍水月见他那紧张的样子,既感动又好笑,安慰道:“泉哥哥,你别多想,我没有……”话未说完,就被一人打断道:“谁说没有,她可是被我欺负了整整一晚上呐!”
      南宫泉心中一惊,抬眼见是那昨天的白衣小公子,正倚在颍水月门前,一脸坏笑。
      颍水月回头见是思无虑,心想她怎么醒了,大叫不妙,她可是领教过这个混世小魔头的功力,刚要解释,却听“噌”地一声,剑器出鞘,南宫泉挥剑便向思无虑冲去。颍水月连忙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直道:“泉哥哥,你别听她乱讲,我才没有被她……”至此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的清,忙转头对思无虑道:“思姑娘,别闹了。”
      南宫泉被思无虑的话误导想歪了,只道她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颍水月吃了亏,现在一句“思姑娘”让他冷静下来,他疑惑地看向颍水月,又上下打量了思无虑一番,难以置信道:“她真的是女人吗?”颍水月笑而不答,思无虑却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你什么意思!”
      南宫泉却只扫了她一眼,便对颍水月道:“阿月,你饿了吧。”见颍水月点头,拉起她就往楼下走去,嘴里还咕哝道:“同样是女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思无虑耳尖,顿时气结,怒道:“你……你给我站住!”一顿足也跟了下去。
      刚到楼下,南宫泉便止了步,全身肌肉立刻紧绷,进入备战状态,目光犀利地凝视前方,因为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昨天的剑气。颍水月也感觉到他的紧张,未等询问,也愣住了。
      只见不远处靠角落的桌子边坐着一个白袍少年,仅凭发型来看不像是中土人士。若从正面看去,短发齐耳,削薄的刘海遮覆前额,隐约看不清眉眼,若从侧面看去,却又见一束黑似漆墨的长发以黑绳绕了垂在脑后,长可及腰。那少年也感应到三人的目光,缓缓抬起头,露出整个脸庞,颍水月顿觉心跳一滞。
      这少年也算是个俊秀标致的人物,只不过其中最令人心动的要属他那双眼睛,虽然它没有季千翎之目那样完美无瑕的轮廓,也不似颍水月之眸那般波光潋滟,有的只是无邪。
      是的,只有“无邪”这两个字可以形容少年的眼眸。
      无邪到黑白分明,黑白分明到连黑夜与白昼的交接之处都自叹不如。黑瞳如黑曜石般夺目深邃,白底又若天山白雪般纯净无瑕,而这两者又坚贞地维持着自身的纯质。那黑白分明的界线犹如彼岸,渡前为生,渡后为殇。眼仁中又带着似乎能净化一切邪恶怨念的魔力,幽深的仿佛不带任何光泽的漩涡,只要你看他一眼,就能将你整个灵魂都吸进去。
      白衣少年扫了南宫泉一眼,静静地注视着颍水月,先是疑惑转而释然。南宫泉见他如此,心下不悦,上前一步,将她揽在身后。
      再说那思无虑见了这白袍少年,当真是又惊又恨,且怒且喜。但她内心纵是喜胜于怒,也故作恼态,悻然道:“思无邪,你食言而肥!”
      思无邪轩眉一挑,瞥她一眼,淡淡道:“我只答应昨夜离开,今后不再抓你回去。没说今后就不能跟着你,再说你也没什么便宜给我占吧。”(食言而肥:为了自己占便宜而说话不算数,不守信用。)
      思无虑冷笑道:“我看你是心有旁骛了吧。”
      颍水月知道他就是昨夜那白衣人,不想多做纠缠,于是扯了扯南宫泉的衣袖,轻声道:“泉哥哥,我们还是尽早上路吧。”
      此后,南宫泉携颍水月一路北上。思无虑与之同行,倒不是怕思无邪反悔,只是她天性便是叛逆,你不让她做什么,她偏偏就要做与你看,你若是放手她反倒是索性不为了。她猜到思无邪心中所想,又知道他与颍水月的尴尬之处,便故意黏着颍水月二人。
      颍水月面对牛皮糖一样的思无虑,也是甩也甩不掉。思无虑更是摸透了她本性善良,吃软不吃硬,几句姐姐叫下来,颍水月也就心软了,在思无虑与南宫泉斗嘴时还处处维护她,直惹得南宫泉又气又恨,偏偏无可奈何。
      于是,他们四人同赴关中,除了南宫泉对思无邪总在不远处的“虎视眈眈”有所不满以及与思无虑时不时的拌嘴外,一路上也算是相安无事。

      四人向北经过巢县、庐江等地,时值明朝饥荒蔓延,大些的城镇尚见百姓经营,小些的村落便是炊烟也难见几缕,越向北越是不堪。其间凄凉场景,卖儿卖女,时常有之,颍水月几乎散尽了盘缠却也只是杯水车薪,徒惹心酸。南宫泉久历江湖,却倒底是富家公子,见了这些面黄肌瘦的灾民,也是唏嘘不已。思无虑也只是小孩子心性,心肠并不坏,结了南宫泉、思无邪二人,劫了那些囤了粮再高价卖出的奸商的粮食,一边分散给灾民,一边玩得不亦乐乎。只是他们不知道,随风也暗中帮了不少忙。
      这日,四人到了庐州。
      一进城,颍水月就发现那些面如菜色的饥民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尤其是看到她的坐骑绯雪时,更是闪烁着绿幽幽的荧光。不知怎的,绯雪不安地扭动起来,额头蹭着她的腰际,蹶起蹄子,刨着地,不肯再走。她心中一凛,在绯雪头上抚了抚,以示安慰。哪知一向温顺的绯雪竟然屈膝伏在地上,鼻子喷着气,赖在地上。颍水月又怕伤了它,不肯硬拽,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思无虑嘻嘻一笑,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颗冰糖梅子,弯腰送到绯雪嘴边,绯雪闻了闻,伸头去舔,她立刻缩回手。绯雪摇头摆尾地站起来,跟着思无虑走了。
      颍水月抿嘴轻笑,转而又是一阵黯然,这段时间真是亏待了绯雪,他们四人一路上倒是勉强吃的不好不坏,可是绯雪能有些普通草料喂就不错了。
      四人进城寻了家客栈,思无虑将梅子丢到绯雪嘴里,嘀咕道:“我的存货本来就不多了,还便宜了你这头畜生。”
      思无邪瞥她一眼,甩给她一个小布袋。思无虑打开一看,竟然是几小块五颜六色的糕点,连忙抓了一块塞到嘴里,大赞好吃,欢呼着跟了上去,在思无邪身上摸来摸去,直嚷着:“老哥,还有没有,还有没有……”结果竟然从他怀里摸出一个小绣袋,那绣袋上用五色彩线绣着蝶恋花,袋口用同色的丝线拧成股穿了,甚是精巧别致。
      思无邪当时就急了,一把夺过,不耐烦地把她从身上拎下来,扛着剑一个帅气地转身,上楼去了。思无虑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头见到南宫泉一脸嗤笑,横了他一眼,也跑了上去。

      次日清晨,四人围着桌子用早膳。颍水月看着碗中清可数米的白粥,起身端起碗向后院走去。昨天绯雪的样子让她想起来就心酸,自己省下这一口,给它解解馋也好。
      哪知她到了后院却到处也找不到绯雪的影子,栓牲口的棚子里连根驴毛也没见一根。
      南宫泉见她去了半天也没回来,跟着去了后面,就见颍水月红着眼到处叫着“绯雪”,手里的粥撒了一地。
      南宫泉连忙上前拉住她,问:“阿月,怎么了?”
      颍水月泫然欲泣道:“绯雪、绯雪不见了。”
      两人迟迟未归,思无虑差点以为他们撇下自己先走了,急急赶到后院,就见南宫泉半拥着颍水月,柔声安慰道:“兴许是挣了绳子跑出去觅食了,我们沿着足迹找找,不会走丢的。”
      思无虑一看他两人都在,松了口气,嘴上仍旧不饶人道:“我还以为你们俩出去觅食了呢。”
      南宫泉听了第一次没和她斗气,仍旧低头安慰着。思无虑走进了才发现颍水月一双美眸泪光盈盈。
      颍水月歉然道:“都怪我,没让绯雪吃好,它才跑掉的。”
      思无虑恍然,叫来客栈掌柜。掌柜一见丢了东西,唯唯诺诺地失了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众人只听思无邪道:“这边有挣扎了痕迹,我看是被人偷走的。”众人看去,也发现草料堆前一片狼藉,出了牲口棚没见到驴的足迹,倒是见了几个人错乱的脚印,比一般人走过要深些,显然是负了重的。颍水月立刻急了,寻着脚印就往外跑,南宫泉连忙随后跑了出去。
      思无虑这次却不疾不徐道:“三哥,这次你那天下无双的追踪的本事可要派上用场啦。”又戏道:“不过用来找只驴也真是大材小用了。”
      思无邪不理她,拔出噬海猛地插在地上,瞬间整剑没入地下,只露剑柄。剑柄上是只蟠龙,龙头啸天,海浪翻滚环绕龙身。刹那间,龙啸冲天,震人肺腑,撕耳裂目。那掌柜的何曾见过如此阵势,吓得瘫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圈圈蓝色的光晕以噬海为中心向外扩散,浓重的剑气如龙般咆哮着向四面八方散开。思无邪单膝跪地,右掌握剑柄,双目紧闭,眉头轻皱,感应片刻,双眼陡睁,那漆黑的瞳仁蓦地扩大,占据了大半了眼眶,转瞬又恢复正常,滚滚剑气也随之渐渐消散。他单手拔出剑,晃眼间便没了踪影。
      思无邪望着地上那个深坑,心中直嘀咕:“不过是找只驴嘛,生那么大的气干什么。”说完,一顿足,也跟着跑了出去。

      南宫泉没想到颍水月的轻功那么好,只是晚了一步,便追丢了。他刚停下来辨别方向就遇到了赶来的思无虑。
      思无虑与他檫身而过,只丢下一句话:“你的阿月此刻恐怕已经和我三哥在一起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宫泉一愣,连忙追了上去。他不知道阿月和思无邪之间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两人间有个空间是他插不进去的。每当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时,总会触电般地弹开,说话也像是避讳着什么。有天晚膳时,阿月用的少了些。他特意去城南烧饼铺买了几个刚出炉的烧饼,回来时,便见到思无邪放了包东西在她房前,扣了门,却又立刻离开了。他看到阿月神色复杂地盯着那包裹看了会,终是轻叹着抱了回去。等他敲开门,看到桌上那精致的糕点,心中酸酸的,缓缓地将那袋烧饼藏到了身后。而思无虑今早在思无邪身上摸出的绣袋,他曾经在阿月的腰上看到过……
      南宫泉提起一口真气,飘过思无虑身边时,被却她一把抓住,听她娇喘道:“累死我了,你带我一起走,我给你带路。”
      思无虑一边紧攥着南宫泉的剑,一边搜索着思无邪留下的标记。那标记是一簇插在地上的幽幽的鬼火,质地漆黑带红,泛着金属色泽,看起来忽明忽暗,颇为逼真。南宫泉只觉得这标记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二人循着标记,一路出了城,最后在一个破旧荒凉的村落外停了下来。
      思无虑看南宫泉一眼,道:“愣着干嘛,进去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庐州绯雪险遭祸 妙手回春岂知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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