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西雁

12、月夜月影月无双 情思情动情无限(上）

　　“噼啪”一声，烛芯轻爆。
　　颍水月剪了烛花，房间顿时明亮了许多。
　　她抬手在鬓下搓了搓，一张薄薄的面具便如拼图一般裂成了几块。凡事物都有机关，只需找到正确的入口，其余的便迎刃而解。便如这面具一样，看似天衣无缝，但内行人只需变动一角，余下的便自然脱落。
　　颍水月用热水净了脸，坐在妆台前。
　　红烛。
　　美人。
　　她手拈檀木排梳，抚弄着一头华凉如水的青丝。
　　看着镜中那令人色与魂授的惊世容颜，她浅笑盈盈，便是雨落如花，光烁如星。
　　半晌，她放下木梳，一手托腮，凝视着镜中那莲花般的素颜，喃喃苦笑道：“奶奶，你说天下人，犹是男子无不以貌取人，世间没有真情，即使他口口声声说爱你，也只是镜花水月，浮然一梦。一旦红颜逝去，梦也就该醒了。男子无一不薄情寡义，倘若女子生的美些，梦就长些。若是不幸得一媸颜，恐怕就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
　　颍水月垂下螓首，又自语道：“娘，连你也说我这张脸定会给我带来灾祸，教我易容之术。但若我等不到有人真心爱我，难道就要一辈子都带着面具做人吗？”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俏脸上浮出一抹温暖的笑，抬头道：“阿姐，要是你，定不会这么苦恼，我有时还真是羡慕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颍水月将长发捊至胸前，起身脱了外袍，又褪了中衣，露出一片欺霜赛雪的玉背，一对漂亮的蝴蝶骨衬得她愈发纤弱动人，当真是我见犹怜。
　　她轻启朱唇，俯身吹熄了蜡烛，屋里顿时漆黑一片。
　　不对！
　　屋里有人！
　　颍水月蓦地娇躯一颤，芳心骇然。方才她心事烦乱，疏忽大意，可此刻四周漆黑寂静，将房内任何气息都放大数倍，她的感观也随着光线的消失敏锐起来。
　　怎么办？她第一反应是摸向床栏上的刚褪下的衣物，然而，它们竟然晃眼间不翼而飞！
　　正在她急得几欲哭出来时，只听“砰”地一声，早已锁好的房门被外力撞开。
　　月光倾泻而入，洒在她象牙般白皙的肌肤上，衬得她宛如一尊女神雕像般圣洁美丽。
　　颍水月骇然看向屋外，一双翦水美眸邃然睁大，一时间，内心惊恐、慌乱、羞怯、无助，竞相交织，如雨倾盆，漫天洒落，将她紧紧包围。清泪在眼眶中仿徨无措地打转，她贝齿紧咬粉唇，硬是不让它落下……
　　朗月升空，夜凉如水。
　　一个如松柏般英挺的身形挡住了洒进屋内的月光，颍水月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被他一双在黑夜中闪烁璀璨如星辰的眼眸深深地摄住了。她感觉此刻那双眸子的主人的震惊错愕并不亚于自己，只不过少了分惶恐，更添无措。
　　那人的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如炬般射向颍水月身后。未等她回头察看，那人便要踏门而入，她顿时又急又惊，轻叫出声，无奈只得双臂紧紧环在胸前，步步后退。那人即刻止步，似乎是在犹豫。
　　颍水月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混乱至极。她身上仅着贴身小衣，又褪去了白天的易容妆术，自是不能呼喊南宫泉前来相救。要说自救，那些随身物品又都被他人拿去，她轻功无敌虽是不假，可凭她此时的模样又如何能出去，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那男子终是向屋内踏了一步，颍水月正欲叱他出去，余光却瞥见右鬓处寒光一闪，大惊之下屏了呼吸。
　　突然，她只觉后心一冷，一只微凉细腻的手抚上她光洁的背，趁她尚未摆脱之际猛地用力，将她向前推去，正被那人抱个满怀。瞬间，浓重的男子气息夹杂着阵阵清冷的熏香扑面而来，惹得颍水月一张俏脸红似火燎，芳心更加无措。
　　颍水月但觉男子身躯一震，随后一只温热的大手搭上她裸露的削肩似乎是想将其推开，可在碰及的刹那又触电似的弹开，略带粗糙的指腹引得她娇躯一阵颤栗。
　　“嘶——”剑刃划破空气的声响入耳，那人想也未想，反手拔出身后的长剑。霎时剑光刺目逼人，直止身后来势。只听“噔”地一声脆响，紧接便是剑刃厮磨交缠的摩擦声。
　　男子转身挡在颍水月身前，与来者打了个照面。
　　借着月光，颍水月看到那人一身白衣，剑势如虹，身影潇洒。来者黑衣裹身，软剑如蛇，轻灵飘逸。
　　趁两人斗得正激，颍水月抱膝缩在床帷之后，欲哭无泪，真不知是谁，竟然连被衾都偷了去。
　　白衣人左肩欺上，右手的长剑化作千百条飞影，铺天盖地向黑衣人罩了下去，哪知剑至人消，黑衣人就在他眼皮子地下瞬间不见了。
　　颍水月轻轻拨开床帷，伸头便看到黑衣人电光般迅速地移动，只在空中留下条条黑色的剪影，最终停在白衣人的身后，蓦地长剑一引，自上而下，带起一道淡青的光芒，向白衣人连肩带背，刷地一剑刺下。
　　那白衣人微错一步，避开此剑，回身长剑横扫。霎时间，黑衣人又消失了，再现时，手中软剑倏地抖得笔直，直取白衣人“将台”、“期门”、“乳泉”三大要穴，剑风凌厉，势不可挡。
　　白衣人险象环生，眼见胸前就要被刺个血窟窿，颍水月不忍惊呼：“不要！”
　　一语出口，不想那软剑竟当真偏了几分。高手相争，胜负具在毫厘之间。白衣人趁他分神之隙，一个鹊起，躲开来势，反手挥剑滑过黑衣人手臂，斜斜带开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四溅飞散。
　　白衣人一剑得逞，眼神陡亮，冷声道：“‘伏佛七式’，你是魔教孽徒。”
　　黑衣人也不顾左臂上那汩汩流血的伤口，只是一剑平封胸口数大要穴，立在床前，看样子是不准那白衣人再前进一步。
　　那白衣人既伤了他，便不再出手，却也没有将剑收回去，上前一步，对帘中道：“出来，别逼我动手。”
　　颍水月心中一紧：“他叫我出去，怎么办？”
　　黑衣人一听此言，以攻换守，软剑挽了个剑花，直指白衣人。白衣人扫了他一眼，竟将剑收回了鞘，缓了口气道：“跟我回去，大哥那里我会帮你说话。”
　　黑衣人见他如此，转身对着帘中问：“月小姐，您没事吧？”
　　颍水月一头雾水，心想他怎么叫我月小姐？继而又明白那白衣人也不是在和自己说话，那么……一定是方才躲在我屋里的人，难道……那人也在帘中？她心下骇然，正想回头看个仔细，却被一柄寒光闪闪的月牙形匕首抵在颈间，又是一阵滚烫的气息喷在耳根，听那人道：“喂，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否则……”随即，一只微凉细腻的手抚上后颈缓缓下滑，颍水月顿时生出一种被蜥蜴舔舐过的触感，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谁知那只手忽地停住了，恶意地用手指勾了勾后背的结扣。虽然听声音知道那人也是女孩子，可她还是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泪水此刻才化作满腹的委屈纷坠。
　　她抽抽鼻子，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道：“你说什么，我照着做就是了。”
　　那女孩子笑道：“你还算是个聪明人。那让你的人出去。”
　　我的人？颍水月猜她说的是那黑衣人，心中虽然不解，还是试着道：“我没事，你出去吧。”
　　黑衣人想也没想，拒绝道：“不行。”
　　颍水月只觉颈上匕首压了压，无奈佯嗔道：“我叫你出去！”
　　黑衣人听她怒了，皱了皱眉，最终只得道：“那我在屋外候着，您有事叫我。”说完，警告似的看了白衣人一眼，转身出去了。
　　此刻，白衣人步步紧逼，沉声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
　　语罢，便听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颍水月只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那少女笑罢冷声道：“不用你数三声那么麻烦。思无邪，你口口声声要本姑娘和你回去，来呀，怎么还不动手？我偏不出来，有本事你就进来呀！”说完，在颍水月腰上重重拧了一把。
　　颍水月痛吟出声，轻叫道：“好痛！”
　　思无邪顿时怒道：“思无虑！我再说最后一次，你出来，我既往不咎，否则，我手中的噬海可不是吃素的！”
　　思无虑有恃无恐，轻哼道：“呦，你思无邪也有缩手缩脚作乌龟的时候，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噬海锋利，还是我的蚀月厉害！”
　　不知怎的，思无邪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月光下颍水月那张梨花带雨的动人容颜，那堪称完美的女神般圣洁的身段……他着魔般的喃喃道：“你莫伤了她……”说完，自己也发觉不对，咳了声，道：“四妹，你想怎样？”
　　思无虑见他松口，心中惊讶，只以为是颍水月这张挡箭牌的功效，戏谑道：“你还知道叫四妹啊，没想到堂堂思三公子也有受制于人的时候。”又冷笑道：“那我让你立即离开，不再追我回去，你也答应？”
　　思无邪略一沉吟，点头道：“好，今晚我就放你一马，你也别再伤及无辜。”
　　思无虑听了不喜反怒道：“你当我思无虑好糊弄啊，今晚一过，明天我还不是要时时刻刻东躲西藏。”
　　思无邪也不恼，又重复一遍道：“今晚我离开，以后不再抓你回去，如何？”
　　思无虑芳心大喜，转而又想：“大哥让他带我回去，这几个月下来，一定也疲惫万分，没想到今日三哥竟为了一个女人便愿拂逆大哥的意思。难道我三人十几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外人么？”至此，她内心酸涩，口中却冷哼道：“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我告诉二姐去，有你好看。”
　　她只当是思无邪是顾及颍水月。其实，思无邪是因为了解她这个妹妹，即使今天抓到她，回去的路上还不知到要想出多少古怪精灵的法子逃走。其实大哥派他追她回岛，主要是担心她年少无知，在外面险遭不测罢了。大不了他随她一起游荡江湖，随身保护就是了。
　　思无邪默然无语，思无虑见他不应，竟有些欣喜，可随后见他脱下外衣抛入床帷之内，歉然道：“姑娘，今日是思某唐突了，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不等颍水月回答，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思无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鼻子一酸，咬牙恨恨喊道：“思无邪，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你可别后悔！”
　　随后两人便听有人拍门道：“月小姐，您没事吧？”
　　颍水月对这黑衣人的来历也不甚了解，又看看颈上寒光毕现的利刃，忙道：“我没事，你去吧。”
　　那黑衣人听了，也不再言语，似是去了。

作者有话说

　　颍水月落入这古灵精怪的思无虑之手，凶吉难测。那突现的黑衣人究竟又是谁？
本章未完，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