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星森

44、C44

　　跟在宁斟身后进来的蒋佳宜也看见了惠笙，不比宁斟的沉默，蒋佳宜很是热情，冲上来就同她打招呼：“真是好巧，惠笙小姐也坐这一趟的航班回江州？”

　　惠笙抵不住她的自来熟，点点头说：“不错。”

　　“那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蒋佳宜看看惠笙，又看看宁斟，笑说。

　　宁斟只向惠笙点了点头，坐到离她有些远的沙发上。

　　蒋佳宜才要坐下来，忽然又说：“哦，我忘了，我还要给他们买礼物呢。”说罢，又一阵风似的走出了门。

　　真是个风风火火的女子，惠笙想。

　　室内一时就剩下惠笙和宁斟。惠笙佯装不在意，她继续翻看那本杂志，只是上面的字和图片压根不能进入她的眼睛，她脑海里唯一想的，就是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怎么还没有到登机的时候。

　　她偷偷扫了一眼宁斟，他正专注地刷着手机，俨然一副忙碌的样子。

　　“那个人他不适合你。”毫无预兆的，宁斟突然开口。

　　惠笙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宁斟抬头看向了她：“那个博士。”

　　惠笙这才明白了，意识到他是误会了，她不禁笑了起来，嘴上却还要说：“适合不适合，不是只从外表来判断的。”

　　宁斟哼笑：“我并没有说他哪一点不适合你，你自己就先认定是他的外表，这么看来，你也觉得他的外在不大行。”

　　惠笙被他的话给堵住，这个人还真是意外的毒舌呢。

　　她不想让他得意，便说：“这些都用不着你来操心。”

　　宁斟仿佛是堵了气，也说：“是，我干嘛要操心？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

　　要论孩子气，惠笙这时候也不输给他：“你知道就好了。”

　　一直到刘果果回来，他们之间再无对话。

　　登了机，两个人的座位一前一后，依旧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还是刘果果忍不住，她悄悄地问惠笙：“他们怎么也跟咱们同一趟航班？”

　　惠笙闭着眼说：“航空公司总是要卖票的，咱们总不能不让人家赚钱吧。”

　　刘果果也就不再说话。

　　一直到江州市，他们都如同陌生的旅客，下了飞机也是各自走，再由各自的司机接回去。

　　上车后，刘果果伸了个懒腰，她感慨：“这要是我，跟前任同处一个空间，我不得尴尬死。光是看着你们，我都觉得憋屈。”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继续说着：“要说男人可真是花心，这才多久，身边就有另一个女人。你瞧她打扮的那样，生怕在人群里不够显眼。宁总还真是好眼光呢，什么样的人都肯要。”

　　惠笙瞥了她一眼：“你这么爱说话，回头给你送去培训一下，转去做配音演员吧。”

　　刘果果这才噤声。

　　良久，她又不服气地小声说：“我就是为你觉得不值，跟那样的男人在一起，简直可以称为是你的黑历史了。”

　　这回惠笙再没有言语。她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霓虹，车窗上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刘纯羽婚后非但没有回归家庭，正相反，她积极参演各类影视剧，不断拓展角色范围。

　　跟她相比，惠笙却更有一种要退出娱乐圈的趋势。一年下来，她一部影视剧作品都没有，除了参演秦卿月导演的话剧，她几乎就是处于息影的状态，甚至连商务活动也不怎么参加了。

　　一次小聚，刘纯羽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打算不干这一行了？”

　　惠笙倒没怎么在意，她说：“只不过是觉得没什么好本子罢了。”

　　刘纯羽听了，稍稍放心。她劝惠笙：“这年头有好本子也很难落到我们手里，资方都有自己要推的人，我们还是多赚点钱吧。”

　　惠笙也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直到有一天，她的经纪人陈妍终于给她带来一个消息，有一个好本子正在筹备中，但导演要求很严，几乎每一个演员都需要她亲自来面试。

　　如今这样处处都要自己把关的导演已经很少见了，惠笙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导演是谁？”

　　“施蓓。”陈妍说。

　　惠笙感慨：“原来是她。”

　　施蓓是圈内少见的女性导演，尤其还拿过大奖。她的特长便是拍摄细腻的感情戏，这对惠笙来说是很少的经历。她一直都想跟施蓓导演合作，却苦于没有这样的机会。如今机遇就摆在了面前，她当然不会放过。

　　“我想去试试。”她对陈妍说。

　　见到施蓓导演，是在一个明媚的秋日午后。天气预报说明天就要开始下雨，这是今年最后一个秋高气爽的天气了。

　　她们在群星的大会议室见面——这次的拍摄也有群星的投资。

　　施蓓导演比惠笙大了将近十岁，但惠笙和施蓓导演一见如故。

　　施蓓导演自然也在事先看过惠笙的作品，对她的演技很是肯定。只是她并没有私底下接触过惠笙，且外界对她的传闻也不多，总觉得她颇有些神秘。今天一见，却只觉得她为人亲和，对给她来倒水的工作人员都轻言细语地表示感谢，她一下子就对惠笙拉起了好感。

　　再聊了几句，施蓓导演得知惠笙也很喜欢韦斯安德森和诺兰，喜欢《月升王国》和《星际穿越》。她还害怕惠笙是沽名钓誉，故意说这些知名导演和影片来博得她的好感。只是深聊后，她就发现惠笙对电影的确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对艺术的审美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演员。施蓓导演顿时就觉得相见恨晚。

　　她当场拍板决定：“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主角。”

　　施蓓导演的这部影片大部分取景地都在新西兰。为此刘纯羽还笑话她：“看来你离去新西兰放羊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出发去新西兰之前，惠笙闲来无事，和刘果果一起去采购必需品。

　　商场里逛一圈，简直比拍个大夜戏还要累。惠笙实在走不动了，提议说：“先去喝杯咖啡，吃块蛋糕。”

　　刘果果无比赞同。

　　工作日的下午，咖啡厅的人不多。但惠笙一进去就有人喊她的名字：“惠笙，这边这边。”

　　她循声望了过去，竟是只见过一面的人。那人满头银丝，正是宁斟的奶奶，沈玉贞老师。

　　“那我先去点单。”刘果果同惠笙说。

　　惠笙点点头，过去同沈玉贞老师打招呼：“您好，好久不见了。”

　　她注意到沈玉贞老师对面坐着一位秀丽的妇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沈玉贞老师热情地同她说话，要拉着她非要她也在她们这桌坐下。

　　惠笙不好拂前辈的面子，只好暂且坐下。

　　“哎呦，真是好久都没见了，你看你又瘦了。”沈玉贞老师笑着打量了惠笙说。

　　惠笙赶紧笑着：“哪有，我还长胖了几斤呢。”

　　沈玉贞老师不相信，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看看你这小胳膊瘦得，跟我年轻时候真是没法比。”

　　惠笙只笑笑。

　　沈玉贞老师这才想起来给她介绍她对面的女士：“哦，惠笙呐，这是宁斟的妈妈。”

　　惠笙一听她竟是宁斟的母亲，赶紧打声招呼：“您好，宁太太。”

　　宁斟的妈妈却笑着说：“我姓郑。”

　　惠笙尚且疑惑，郑女士便又笑着说：“我跟宁斟的爸爸早就离婚了，现在常年居住纽约，这次回来探亲，正好他奶奶有空，我们便出来喝杯咖啡。”

　　惠笙有些惊讶，她还从来都不知道宁斟的父母竟然是离婚的状态，她从未听宁斟提起过。细想想，她好像也没有主动问过。

　　郑女士仔细看了惠笙的神情，她问：“你跟宁斟挺熟的吧？”

　　她说得还挺委婉，惠笙心想，想必沈玉贞老师早已把她和宁斟的事说给她听过了，她也就不扭捏，直白地说：“是，我们交往过一段时间。”

　　郑女士倒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愣了一下，便笑着说：“看来还是我们宁斟没福气。”

　　她转向沈玉贞老师：“我看这位小姐就好得很。”

　　沈玉贞老师也笑笑地说：“这缘分呐，就是来来去去，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人这一辈子会怎么样。”

　　惠笙只赔笑。

　　沈玉贞老师又问她：“听说你要出国去拍戏啦？”

　　惠笙倒是疑惑：“您怎么知道？”

　　沈玉贞老师笑笑：“我虽然住在乡下，可是新闻也没少看呐。”

　　惠笙就笑了：“是，我要去新西兰待一段时间。”

　　“哦，新西兰啊，那是好地方。”沈玉贞老师点点头，“我要不是年纪大了，也想出去走走看看。”

　　郑女士说：“您老人家身体比我都要来得康健，您就是舍不得您那一亩三分地，舍不得你那菜园子罢了。”

　　说得沈玉贞老师自己都笑了起来。

　　惠笙很少见到离婚后还能跟婆婆关系这么好的人，心中不禁深感奇事。

　　那边刘果果早已经点好了餐，侍应生也已经送了上来。惠笙看见刘果果的手势，便向沈玉贞老师和郑女士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沈玉贞老师和郑女士知道她是同别人一起来的，也不强行挽留点点头，目送她起身离开。

　　“我看这姑娘有礼貌得很，说话谈吐也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当初怎么就看上了宁斟这孩子呢？”郑女士感慨。

　　沈玉贞老师到底护着自己的孙子，为他辩驳：“咱们宁斟也不差好吧，他们都是念过书的人。”

　　郑女士笑：“要说别人家的孩子吧，我还不敢打十分的包票，但宁斟我还不知道他，说是出国留学，其实是拿着钱在外面玩了几年，念个学位回来，还不是从他爹手里接了个公司，到现在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也不好好安稳下来，正经谈个女朋友才是。”

　　沈玉贞女士摇头：“要说他的女朋友，看来看去，我还是觉得刚刚那位惠笙小姐不错，他也就把她领过来给我看了一次。至于其她的，要我说，都不是能令他收心的人。”

　　郑女士奇怪：“那这么好的女孩子，他们怎么还会分手呢？”

　　沈玉贞女士拿着小银勺搅了搅咖啡，她说：“人家好是人家的事，像你，不也跟我儿子离了婚？”

　　这话要是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婆婆在苛责前儿媳。但郑女士明白，沈玉贞老师是真的在支持她做出的决定。

　　“但我总觉得呀，她跟这位惠笙小姐还没完。”沈玉贞老师又说。

　　郑女士挑起了眉：“这话怎么说？”

　　沈玉贞老师笑笑：“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她要去国外拍戏的？”

　　这女士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她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惠笙，不知她同对面的女孩子在说些什么，眉眼神采飞扬，的确令人一见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