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笑话》漂浮水母

11、第十一章

　　你是一个母亲，所以你活该。

　　*
　　你是一个母亲，你吃了很多苦才养大了你的女儿。

　　可惜你不爱她。

　　你更喜欢你的小儿子。

　　谁会不喜欢他呢？你的儿子是个男孩，他成绩好、长得高、会打篮球，还会乖巧地不玩手机，他在本地最好的中学排名前一百，你当然会感到骄傲。

　　特别是和那不省心的大女儿比起来。

　　虽然年龄比她的弟弟大，但她却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和弟弟相比较。

　　成绩、身高、性格······还有性别。

　　因为头胎是个女儿，你受尽了婆家的白眼和虐待。什么住安置房、生产当天丈夫都不在产房外，连做手术的钱你都是找别人借的。

　　明明不用这样的，你拿得出手术钱，只是钱被你的老公掌管。

　　那天你放心地把钱全部叠好摆在了桌上，想着即使现在的日子穷了点，但经过夫妻共同努力，一定会越过越好。

　　*

　　讨厌你的女儿是很正常的事。

　　她比你获得了太多偏爱。

　　你奋斗了几十年才过上的优渥生活，她一出生就可以享受；你咬牙咽下去的苦果，费尽心思掩盖的失败婚姻，梦寐以求的城市户口和房产，她都能毫不费力地享受。

　　凭什么呢？

　　所以你几乎是恶意地抛弃了她。

　　*

　　你的母亲告诉你要忍耐，只有忍才能继续现在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生活，忍受内里的腐朽肮脏是每个女人必然的命运，为什么就你那么多事呢？

　　你很痛苦，因为你实在是忍受了太多太多年，你人生的一半都沉没在里面了，未来的全部也要投入进去吗。

　　你觉得自己是被切掉眼珠封上嘴唇的鱼，随意地丢弃在湿漉漉的菜市场某个臭水池，运气好地被穿着显贵的买家带走。幻想着自己能够盛上光洁的餐盘。

　　买家却突然停住脚步，在路上将你大卸十八块扔在了市中心的大马路。

　　这里车来车往，你被碾成了肉末。

　　没有一个人、一双眼、一只手看向你，注意你，触到你，繁杂的车鸣声掩盖了你绝望的呼救。

　　或许是周围太吵了吧？

　　也许等安静下来，就会有好心人爱上你、愿意带走你，倾听你的伤痛的。

　　你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吸取一丝你女儿的水份。

　　她糊里糊涂地被你嫁给了一个男人。

　　变成了和你相同的女人。

　　哈，你幸灾乐祸地想，你可比她幸运多了，至少二十多岁的时候没有被男人抛弃。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你感到非常快意。

　　女儿发现你在朝她靠近，努力地将自己本就不多的水匀了大半给你。

　　动作的时候，毒辣的太阳刺在她的皮肤上，她问你：

　　“妈妈，我的人生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你想起你女儿的遭遇，她因为生了一个女孩被赶了出来。

　　你想嘲笑她肚子不争气，生不出男孩。但话到嘴边，说出的却是：“因为你是一个母亲，所以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