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六岁的葬礼 ...
-
灰蒙蒙的天压下来，明明没有阳光，越燥热得出奇，眼睛也像是被光刺着总感觉睁不开。
空气里都是焦躁的气味，不出所料的，又下雨了。雨声夹杂着哭声，倒是应了景。
顾池阳木讷的站在人群里，眼圈发红，乌黑的瞳仁就像是一潭死水，深不见底，仿佛下一秒悲伤就要从眼里溢出来，脸上透露着疲惫和沧桑。
她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里面装的不止是奶奶的骨灰，还她的悲伤，更是她的自责和愧疚。
今天是她奶奶的葬礼，陪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奶奶的葬礼。到场的人很多，除去亲戚，还有顾池阳奶奶的邻居和朋友，还有奶奶的学生。
顾池阳的奶奶姓陈，是位退休的老教师，教书教得很好，是个很和蔼的人，为人又幽默开明。
老人家雨天出门买菜，让车给撞了，司机逃逸，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救护车赶到时，老人已经去了。奶奶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顾池阳的十六岁生日这天。如果她坚定一点，不让奶奶在雨天出门，或者和奶奶一起出去，结果绝不可能会是这样。
奶奶出门是为了买材料在生日这天给阿阳包她喜欢的饺子。从那天以后，没人会专门为了她而包饺子，也没人会再喊她阿阳了......
葬礼上顾爸的眼圈泛了红，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转回去偷偷擦去了眼泪。顾妈也哭红了眼，不知是否是真的悲伤又或是逢场作戏。
两个人接了电话，起身作势就要离开殡仪馆，又是因为工作，尽管是在这样悲痛而特殊的日子里。
“阳阳，爸爸妈妈还有个会要开，现在必须要走了，奶奶的事爸爸已经请了人操办，早些回家吧，饿了就点外卖。”顾爸摸着顾池阳的头说。
顾池阳拿开了顾爸的手，偏了头说道：“为什么连奶奶的葬礼也不愿意多花一点时间......她是你的妈妈，她现在已经不在了。”
“阳阳......”顾妈神色有些无奈又有些窘迫，张了嘴想说什么但是被顾池阳打断了。
“走吧，赶紧走，都走！”顾池阳抬起头喊道，顾爸顾妈愣了愣，还是撑起伞匆匆离开了。场内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不过顾池阳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任凭他们怎么说吧，这个家本就是如此的破碎，本就是虚有其表的家。
丧事的行程从早上八点持续到了下午五点多钟，悼念的人陆陆续续。
顾池阳从殡仪馆一直跟到了墓地。等到所有人离开，她收起了伞，坐在奶奶的墓前哭了，说了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呆坐着，沉默了半晌，起身擦了眼泪离开了。
街上的人都向顾池阳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滂沱大雨中，只有她不打伞，任凭雨点打在她身上。她第一次感到迷茫，觉得无处可去。
现在奶奶去世了，她只能和父母一起住了，搬到那个冰冷的家，没有烟火气的家，她不愿意搬过去。
顾池阳在雨中拖沓着脚步慢慢地走着，回到了奶奶家，回到了顾池阳和奶奶的家。
一栋三层的小平楼，带着个小院，是爷爷奶奶的老房子。爷爷去世得早，偌大的房子也就只有奶奶和顾池阳居住，顾池阳的父母和顾池阳不住在一起，两人住在公司附近的高级小区里，后来也和老人家说过搬进小区里住，但老人家不愿意，只好作罢。
顾池阳三岁就被送到奶奶这里，那时恰逢爷爷去世，顾爸顾妈就想着让老人带带孩子分散注意力，避免过度悲伤，更多的则是为了便于打拼他们所谓的事业。
他们每个月都会打一大笔丰厚的生活费给奶奶，到了过节时就买上一堆东西来看看老人和顾池阳，休息时就过来和老人一起吃个饭，聊个天。
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记忆中顾池阳和爸爸妈妈见的面不多，可能还没有他们送给顾池阳的礼物多，而且每次都是急匆匆的。每次来访，奶奶都会和顾爸顾妈说让他们多回家看看顾池阳，多陪陪自己的孩子，少忙忙工作。奶奶说：“钱，这辈子都赚不完，亲情也就这一份，你能分得清什么更重要吗？”但每次顾爸都会因为这件事和奶奶吵起来。
久而久之，顾池阳和父母的关系疏远了很多，话也少了。随着顾池阳长大，她对每周见到爸妈的热烈的期待也消之陨尽，仿佛奶奶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开了门，一条狗迎声跑了过来，是一只边境牧羊犬，叫做曲奇，是顾爸顾妈送给顾池阳的15岁的生日礼物。
这次开门，没再听到奶奶的“阿阳回来了啊。”
顾池阳附身摸了曲奇的头，在它的狗碗里倒了狗粮。顾池阳全身都湿透了，长长的头发一直往下滴水，走一步就留下一小片水渍，曲奇好奇的跑去嗅了嗅，听到狗粮撞击狗盆的声音，转身跑过去吃起了狗粮。
一楼的院子里有一把躺椅，四周是奶奶打理的花，奶奶种下的向日葵还没开。绿油油的叶子向下耷拉着，苗的顶端已经生了花苞，已经可以看到里面金黄色的花瓣了。奶奶很喜欢向日葵，说是向阳而生，寓意也是好的，让人看了总觉得有了活力。
顾池阳的名字也是奶奶取的，说是“回头四顾，寻得满池子阳光”。总有人说这像个男孩名字，但顾池阳觉得不像，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院中花未开，种花人已去，花开时已无人赏，只留得花儿在院中独绽芬芳。
顾池阳找了块毛巾擦干了头发，躺在屋里正对着院子的落地窗，看着屋外的未开的向日葵发愣，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曲奇走到顾池阳旁边，蜷着睡下了。
梦里，是奶奶出门前笑着和顾池阳招手的模样......
顾池阳被雷声惊醒了，睁眼时屋里很黑，顾池阳撑着地面站起来，走了几步说：“奶奶，你怎么......？”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了。
顾池阳想起来了，她没有奶奶了，她的奶奶已经离她而去了，都是因为她。
顾池阳的眼眶里，泪水开始打转，她想忍住不哭，因为奶奶说过阿阳笑起来很好看，最喜欢笑着的阿阳了。但顾池阳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曲奇走到她旁边趴下。
雨愈下愈大，仿佛没有停下的意思。
过了很久，顾池阳不哭了，擦干了眼泪，起身到奶奶的房间，抱着奶奶的衣服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六岁的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