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锁龙塔》N***绥

18、第 18 章

　　“砰”的一声，门在他眼前合上了。
　　掀起的风扬起发丝，荡起楼道里沉积的灰尘。
　　回声散去后格外寂静的楼道里，吴邪不敢置信地看向张起灵，“小哥，那是……”
　　“是诅咒。”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更大的疑问接踵而来，老痒身上的“诅咒”与他在锁龙井壁画中见到的诅咒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他为什么会被诅咒？这诅咒跟锁龙井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说到锁龙井……
　　吴邪偷瞄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某位“龙神”，小哥会知道些什么吗？
　　他有些迟疑，说来也惭愧，虽然跟张起灵相处了一个多月，两人也从一开始的泾渭分明处成了现在的饭搭子，但除了张起灵第一次出现把吴邪吓一跳的那个晚上以外两人就再也没聊起过有关于锁龙井的事情。
　　一是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冒犯到张起灵，二是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他着实没想起来关心这个。不过现在事情都撞到他脸上来了，再不问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惜现在显然并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候，吴邪刚打定主意想要问些什么，没想到刚一张嘴就被张起灵伸手虚虚捂住了。
　　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吴邪条件反射抬手拉住了张起灵的手，还不待作出反应，就听他压低声音说道：“安静。”
　　一瞬间，吴邪屏住了呼吸，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寂静的楼道里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涌动，在酝酿。楼道还是那个楼道，墙上胡乱张贴的小广告，泛潮脱落的灰白墙皮，还有那台无人问津的、积了灰的缝纫机——哪里都没有异样，却处处都彰显着不对劲。
　　在莫名紧绷起来的氛围里，吴邪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老痒家那扇生锈的铁门上，又缓缓落到门把手上，心里胡乱猜测，总不会从里头突然窜出来一只老痒吧？
　　但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吴邪的鼻尖逐渐冒起虚汗，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在黑夜里仓皇赶路的小白兔，忌惮着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角落突然窜出来的狩猎者。他神经质地动了动脚，又在意识到的下一秒努力忍耐住了。
　　他忍不住抬眼去瞄张起灵，就见张起灵正沉着脸注视着缝纫机的方向。
　　于是他也跟着看了过去。
　　昏暗潮湿的楼道里，如有实质一般的空气坠着沉重的潮气缓慢沉淀，角落里，陈旧的铁和深色的木头交织出一种深沉的颜色。
　　——有哪里不对。
　　吴邪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原本就被放轻了的呼吸在这一刻压抑到极致，一触即发的氛围下，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有力的回荡。
　　“砰，砰，砰”
　　像是突然被点醒一般，意识到什么的吴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太安静了。
　　对于一个老小区的楼道来说，这里真的太安静了。不仅是整个楼道里奇异的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吵闹说话的声音，就连楼外大楼上吵闹的蝉鸣都消失在耳畔。
　　他正想提醒张起灵，但就在他意识到这点的那一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正一点一点轻下去，就像这部分的感官脱离了他的身体，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强拽着远去。
　　他抓着张起灵的手逐渐用力，当他的世界即将陷入寂静的前一秒，站在他身前的人猛地推了他一把，喝道：“跑！”
　　吴邪果断转身朝着楼下飞奔而去，恨不得拿出初中体测之后就再也没精进过的跑楼梯技术，谁知才刚迈下第一阶台阶，身后就响起一阵“吱嘎吱嘎”的声响。像是催命的倒计时，吴邪心里一紧，还不待他做出反应，紧接着一阵黑暗袭来，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黑暗便彻底笼罩了整个楼道。
　　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见。
　　除了那诡异的“吱嘎吱嘎”的、金属与木板的摩擦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往楼下跑去显然是不明智的。他看不见楼梯，也看不见前方是否有怪物在等着他，于是吴邪当即一个急刹，攥住手边的扶手，不动了。
　　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响。这种仿佛失聪一般的感觉诡异而又折磨。
　　他干脆转过身来，将后背也全部靠在扶手上，像是暴风雨中努力将自己固定在锚上的一叶小舟。动作间他的脚踢到了上一阶台阶侧面，这让他知道自己依旧在楼道里。
　　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安慰，反而，配合着断断续续的“吱嘎吱嘎”声，让骤然失去视觉和听觉的吴邪觉得愈发恐怖起来。尤其是当逐渐冷静下来的他意识到，那声响是老痒放在楼道里的缝纫机发出来的时候。
　　刹那间，汗毛直立。
　　一切似乎都倒转回了锁龙塔里那个黑暗怪异的诡异空间，不论前进还是后退迎接他的都是未知，只不过直到此刻，他心里依旧存着一份确信，张起灵会来找他。
　　黑暗里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吴邪尽量将自己贴在栏杆扶手上，将脸侧向印象中缝纫机的位置。踏板断断续续发出“嘎吱”声，声音不远不近，每响一下，吴邪就在心里计一个数。这是一种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的方式，因为在极度的安静下精神很容易分散开去，在不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这绝对是致命的。
　　吴邪苦中作乐地想，感谢锁龙井的那次经历，让他有了应对现在这种情况的经验。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当他默数到四百多下的时候，踩缝纫机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下，像是卡壳的老旧收音机，紧接着一阵虚无缥缈的铃铛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吴邪一个激灵，瞬间打起了精神。
　　就听很轻微的，却好似近在耳畔的“咔嚓”一声——
　　“吴邪。”
　　有人在身后喊道。
　　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邪一惊，下意识攥住肩膀上的手就想来个飞甩，结果一用力，没拽动，反倒是身后的人察觉到他的异样，将他的手紧紧攥在了手里。
　　入手的温度有些冰凉，吴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有些耳熟，随后就如迷雾散去般，那浓稠的黑暗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吴邪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倚靠在张起灵怀里，以一种两只手都被扯过肩膀的别扭姿势，再一打量，才发现他们竟好端端站在解子扬的家里。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应该在楼梯上吗？
　　吴邪满脸疑惑，他打量周围，就见原本凌乱堆积起来的杂物被推翻了好几个，似乎有谁在这里激烈的打斗了一番，又或者是翻找什么东西，一个青铜色的铃铛就碎在脚边，而解子扬则无声无息地躺在被黑暗包裹的沙发上，如果不细看，甚至察觉不到他胸膛细微的起伏。
　　“小哥？”
　　吴邪更加迷茫了，他稍稍动了动手示意张起灵放开，转头就想问，“发生了什么？我刚刚……”
　　但下一秒，他就感受到那双刚刚放开他的手又落在了他肩膀上，警告似的地捏了下，不明状况的吴邪立马闭上嘴。
　　直到张起灵越过他朝着老痒走去，并且出手果断地捏晕了他，才出声解释道：“那个铃铛，我们中了幻境。”
　　吴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脚边碎成一片一片的铃铛，看上去似乎还没他的巴掌大，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你认真的啊？”的表情。
　　张起灵微微颔首，显然是认真的，随后以一种平铺直叙的方式将刚刚发生的事描述了遍。
　　原来在进入到这个房间的那一刻张起灵就觉察出了不对劲，用他的话说，他感受到了“暗中窥伺的感觉”，却又没在房间里发现第四个人的气息。等到他想拉走吴邪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毫无防备的吴邪几乎是在铃铛响起的瞬间就被带到了幻境里，而且由于幻境的主体是吴邪，被连带进去的张起灵竟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点，直到他看到了那台缝纫机。
　　在幻境里觉得哪里都合乎情理的吴邪：……
　　他虚心求教，“缝纫机，怎么了？”
　　张起灵沉默半晌，解释道：“踏板朝向不对。”
　　也就是说，他们进门前看到的现实世界里的缝纫机踏板是朝里的，而幻境里符合吴邪想象的那台缝纫机踏板却是朝外的。
　　隐约明白了什么的吴邪只觉得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所以他回见到那片黑暗，也是他觉得再这样的情况下他应该遇到？
　　这是在太过唯心了。
　　让从小到大理科都比文科好的吴邪有些接受不良。于是他干脆抛开这些，他蹲下身去拨弄那个铃铛，没想到却在碎片下翻出一滩绿油油的、血肉模糊的虫子尸体来。
　　再一次受到冲击的吴邪：……
　　他瞬间露出嫌恶的表情后撤了几步，“这铃铛里怎么会有虫子？”
　　然而当他把目光移到张起灵脸上时，才发现他的脸色格外严肃，吴邪一下子联想到，这铃铛，不会是别人从锁龙塔里带出来的吧？
　　所以张起灵才会知道它是什么，才会知道如何破解。
　　啊这……那岂不是被偷了老家？
　　一时之间，他对被他牵连进幻境里的张起灵同情极了。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啊，既然是从锁龙塔里带出来的，那是谁将铃铛绑在这里的，又是谁在他们以外还去到过锁龙塔呢？吴邪下意识想到了阿宁，而且越想越觉得是她，就算不是，也绝对是背后雇佣她的人。
　　然而还不等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撑在身后的手突然扫到了某种尖锐的物件，吴邪一回头，就见屁股后头竟然散落着一些像是电子零件的东西。
　　他直觉不太对劲，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三四个被暴力破坏掉的微型摄像头！
　　“小哥，这是……”他刚想开口，下一秒便回想起张起灵说的‘被暗中窥伺的感觉’，登时瞪大了眼睛——
　　“这不会是？”
　　后者肯定了他的想法，一指周身被翻乱的杂物堆，评价道：“藏得很好。”
　　随后又展开手心给吴邪看他刚刚从解子扬身上发现的东西，是一支伪装成钢笔的窃听器，不过现在已经被他捏爆了。
　　明白过来的吴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这些东西和上楼前那种奇怪的吸引力联系在一起，颇为笃定地说：“这些是冲着我来的。”
　　张起灵没有反驳，但却提出了另外一种可能，“他们想确认。”
　　确认什么？
　　或许是确认诅咒的真实性，或许是想确认老痒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但不论如何，吴邪的到来绝对让对方“物超所值”。
　　吴邪有些头疼地抓了把头发，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张起灵，“小哥，对方八成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他们会不会……”他努力措辞，“从你身上找突破口？”
　　张起灵一顿，像是没想到吴邪会这么说，随即摇头，“我没事。”
　　也是。
　　吴邪心想，要是找到张起灵头上，到时候指不定是谁找谁的麻烦了。
　　但今天的事还真是难办。
　　他看了眼被张起灵捏晕过去的解子扬，那种脱离现实的黑雾似乎在张起灵过去了一趟之后便稀薄了不少，却依旧扎眼的要命，吴邪愁得眉头打结，“小哥，你说要是把老痒送到医院去他不会被当作怪物解剖了吧？”
　　但要是把他放在这里不管，吴邪还真狠不下这个心来。
　　张起灵不太理解吴邪的担忧，但他如实说道：“他们救不了他。”
　　这句话不知哪里提醒了吴邪，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刷一下扭过头注视着张起灵，“所以老痒身上的诅咒真的和锁龙井有关系？”
　　张起灵默认，于是吴邪进一步猜测，“是他，打开了锁龙井？”
　　他越说越快，“因为他身上有吴家的血脉，虽然已经是几代开外的表亲了，但是那个诅咒依然存在，他打开了锁龙井，所以被认为是对你的背叛——”
　　一切散落的疑点都被串联起来，他想到了冒险之前阿宁手上那叠过分详细的照片，想起当初大家疑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伫立在那里却没人发现的锁龙塔，想起打开大门后留在地砖上的脚印，还有中间血石机关上的血手印……
　　他像是求证一般看向老痒，喃喃道：“是阿宁？”
　　但可惜，昏迷中的老痒并不能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