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咒回文》贤者金鱼

14、第 14 章

　　我跟惠说我是吃完才来的，事实上，我没胃口，看着惠吃饭，我不自觉出神。

　　还是人类幼崽的惠，脸颊鼓鼓的，带着浅浅的红晕，翡绿的圆眼睛淡然地望着餐盘，一下一下的咀嚼，头顶翘起的毛随他的咀嚼一摇一晃，让人很想情不自禁去抚摸他的毛发。

　　他的小短手正拿着勺子喝汤，见我的视线望向他，不禁略微歪头，像是在问“怎么了”，他旁边坐着同样是小朋友的津美纪，一边吃饭一边幸福地看我们两个人笑。

　　她披散着棕发，在光下散发着祥和的光晕，如天使般甜美。

　　平心而论，和我们毫无血缘关系的津美纪，在性格上才更像是清美的血亲。

　　她温柔善良，宽容大度，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只比惠大一岁，却努力承担起责任，照顾着毫无血缘的弟弟，耐心付出精力与时间，甚至会去看父母带孩子才会去看的书籍，尽管那远超她当前能理解的范畴。

　　我不讨厌她，但也无法喜欢她。

　　“你在笑什么呢？”惠对津美纪发出清脆冷淡的疑问句。
　　“惠的小姨，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呢。”她开心地看我。

　　我的心微妙地被刺痛了一下。

　　“呕——”

　　我的胃一阵翻涌，我捂住嘴跑到洗手间的马桶面前。

　　我的胃试图令我呕出些什么，但空空如也，只有狼狈的酸水落下。

　　啊。
　　就是这一点。
　　明明只是个小孩，却完美且充满善意的，发自肺腑感到快乐，甚至赞美我，包容我。
　　就是这点，和清美相似。
　　相似到令我发疯。

　　回神的时候，津美纪和惠都轻拍着我的背，我的感觉很恍惚。

　　“谢谢你，”我对津美纪说：“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津美纪的表情像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我却无暇顾及。

　　性格完美无缺到几乎不会出错，无限包容我的错误，让我畏惧，让我憎恨。
　　让我怀疑。
　　世界上真的有你们这种满载爱意、十分完美的人吗？
　　我在她们的包容下，只会觉得恶心。

　　我会满载恶意大声争吵，无限次数试探对方。
　　直到对方真的崩溃，真的伤害我，我才觉得安全。

　　不要毫无情绪波动温柔地看我，不要充满包容地看我啊。
　　要冷淡、自我、充满恶意，甚至憎恨地看着我啊。
　　看着我啊。

　　那样的温柔，我只会觉得你们虚伪。

　　我站起来。

　　今天的家务排班表洗碗轮到了津美纪，在我接着若无其事和他们在一起看电视之后，她终于放心了，在水池边一边哼着歌一边洗着碗，脸上露出小孩才会有的笑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首歌，清美洗碗的时候也哼过的，如果是她，她的动作幅度会更大，表情会更得意，甚至可能会把一点点水恶作剧似的洒在惠身上，然后“哈哈”大笑，带着手套上的洗洁精泡泡满屋子疯跑，然后朝我冲过来抱我。

　　果然还是不太像的吧。
　　我移开视线，向两人告别。

　　在莲的帮助下，我在网上搜集了更多有关于咒术师的资料。

　　“危险度不高的工作，除了「窗」以外，原来还有辅助监督啊。”我说。
　　“唔，这个好像工作还蛮繁重繁杂的，在咒术师去做任务时，你要负责上交场地使用申请、交通封锁申请、工作人员名单，还要负责人员任命交流与和「窗」的接洽，非要说的话，就是需要有较强社交能力的文职人员，天天加班，薪资待遇却并不丰厚。”莲说。
　　“讨厌的工作类型。”
　　“哈哈，毕竟是需要有耐心还要天天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嘛，沙罗不喜欢和人打交道的工作吗？原来是做什么的？”
　　“写恐怖小说的。”
　　“哈？？？你还做过这个？你是个恐怖小说家吗？”
　　“也许吧。”

　　我不肯多说，莲也无可奈何，我是不会告诉她，我曾经出版过一本叫作《墙中之眼》和《出口》的恐怖小说，好像风评还不错，至少它让我赚了点钱。

　　但在之后，我再也写不出什么东西了。
　　我失去了表达欲望。

　　过了几天，上线的时候，我看到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消息。

　　我记得上次聊天，我骂了他一顿就下线了，感觉以他的脾气，会非常毒舌的骂回来。

　　因为我深知我这位网友的脾气不是很好。

　　我和他第一次组队打BOSS的时候，他把他们频道内的所有队员都挑剔了一遍，气得除了我以外的人都退队了，而我气得发抖要和他线下约战，足以可见他的毒舌功力。

　　我打开他的消息栏，他那时发而我没接收的消息出现在我的眼前。

　　【老子天下第一】：那天，真的是恶作剧血浆啦，是真血的话事情才会变得更复杂的吧，或者说，你希望那是真血？
　　【老子天下第一】：为什么生气了啊？
　　【老子天下第一】：为什么问我那样的问题？

　　这时我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大概是咒术界的存在和外勤任务不能这么轻易告诉普通人，他又不好解释衬衫上令人惊异的出血量，才谎称是恶作剧血浆。

　　【。】：才不是恶作剧血浆，就是真血。
　　【。】：你这个骗子！
　　【。】：我讨厌说谎的人，但我原谅你了。

　　我想了想，又从柜子里拿出昨天刚买的撬棍手斧电锯和那柄叫「缠身」的咒具拍了照片发给他。

　　【。】：[图片][图片][图片]
　　【。】：我在做准备。
　　【老子天下第一】：咦，你的武器里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老子天下第一】：你在做什么准备？
　　【。】：为我的应聘做准备。
　　【老子天下第一】：噗，难道你是准备去混黑.道吗？

　　我是准备试试「窗」的工作。
　　他那时骗我，于是我也这样告诉他。

　　【。】：混黑.道，不可以吗？
　　【老子天下第一】：哈哈哈，那不挺好的嘛。
　　【老子天下第一】：只不过，感觉你明明是那种完全不出门在家里阴暗扭曲爬行不知道社会险恶的游戏宅啊，根本就没有运动量的那种，也能胜任这种工作吗？
　　【。】：你难道就不是游戏宅吗？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毫不犹豫。

　　【老子天下第一】：我不仅打游戏，我还是现实生活很充实的人生赢家啊，跟你们这种喜欢在家里阴暗扭曲爬行的人不一样的。
　　【。】：？
　　【。】：滚啊！

　　我正准备下线，网友却继续信息轰炸，跟过去一样打科插诨地和我闲聊，我内心忽然升腾起莫名的委屈。

　　【。】：有人夸我温柔。
　　【老子天下第一】：这怎么了？
　　【。】：我吐了。
　　【老子天下第一】：……

　　我以为他会给我发“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听不懂”或者说“吐了，那不挺好的啦”，但他只是说。

　　【老子天下第一】：哎呀，小句号是不是感到寂寞了？

　　完全无法他是怎么从这两句话跳跃联想到这个的。
　　我下线了。

　　对着招收「窗」的公司，我去了它所在的地址，参加了面试。
　　公司有放咒灵让面试者观察，主要考验应聘「窗」的家伙能不能看见咒灵并判断它的等级、形态、状态、能力。

　　好像他们一直很缺「窗」的工作者，基本上过了几个正常的流程，大部分面试者都能通过考验。

　　我看了看平均工作时长，还有试用期工资和转正待遇，撇了撇嘴。
　　果然是很牛马的工作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要来应聘，可能是因为我的经济状况本来就捉襟见肘了吧，和孔时雨在一起的时候支出全是他的，他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总感觉不太好意思了。

　　我打开手机给【烦人鬼】发消息。
　　【。】：罗罗！又决定自力更生了！直到找到下一个饭票。
　　【。】：气死你。

　　其实以前，清美也算我的饭票。
　　她对我花钱大手大脚司空见惯，偶尔担心我真的没饭吃给我打钱。
　　每次问我钱花在哪儿了，都是一问三不知，疯狂摇头。

　　偶尔花超得太过分，她会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她气势飙升，她甚至会拿着竹条满屋子追着我跑，我边跑边说胡话，最后她总会又哭又笑咬牙切齿地来上一句：“你每次真的都气笑我。”

　　人渣花钱同样大手大脚，他的劣习讲上三天三夜夜讲不完，有一回，他甚至在弹珠店输光了他们家半年的菜钱，那回我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但清美既不骂他，也没有抽得他满地跑，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他抱着头完好无损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挑眉看了我一眼，我甚至感到他有一丝得意。

　　清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甚至泛着花痴遥想了起来，像是已经完全被哄好的样子。

　　她的手上，多出了一枚漂亮的戒指。

　　人渣得意洋洋的那一眼，让我内心升腾起一丝奇妙的不甘与嫉妒，我微妙的意识到：

　　我永远无法让清美露出那样的表情，但他可以。

　　原来清美对待他和对待我，真的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