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迷梦续·梦的延续》蔷***伯

38、来自虚无的呼唤

　　满目苍夷的战场上，就算是埋根最深的古树也被撼动颓败，只有逝者的墓碑依然伫立，不曾坍圮。周围渐渐形成了点点光华，向墓碑处靠拢，形成了女性的身体，正是塞西利亚。她睁开了那双冰冷的眼睛，看着雷格纳斯，以一种略为失望的语气说：“在逝者的灵位前动武，你们还真是可以……”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位亡者的灵魂突然莅临，桑提亚更是目瞪口呆，她问：“塞西利亚……你是如何……”
　　塞西利亚仰了一下头，仿佛看着耀眼的阳光，她深吸一口气：“多久……没有这样沐浴在大陆的辉耀之下……而现在，就算是看一下阳光都会觉得奢侈啊！”
　　“是么？”看着塞西利亚这样的动作，雷格纳斯笑了一下，“因为是亡灵，白天的力量消耗果然比较大么？所以轻易的被桑提亚束缚住？”
　　“嗯……不过这不是重点。”塞西利亚看着雷格纳斯，眼神凌厉：“雷格纳斯，我尊敬的领主，你所作之一切，真的只是要维系这个大陆的存在么？”
　　“……必然是。”
　　“为了这个大陆，你不惜背上邪神的罪名，与友人为敌，甚至，欺骗自己的内心，你认为，这真的值得？”塞西利亚淡淡的问道，她说的如此平静，仿佛是绝望之后的超然。她的话本身不带任何力量，却比贤者的攻击更轻易的动摇了领主的心智。王者脸色微微一变，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值不值得，要守护一样东西，就必须有失去一切的觉悟。这一切，相信芝加纳尔也会知道。只是，我们失去的东西不同罢了。你不也是一样么？”
　　塞西利亚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不否认雷格纳斯的话。这片宁静祥和的土地，能够运行至今，中间镌刻了多少神官背后的伤痕，穷她之力也数不过来。她并不憎恨这片土地剥夺了她曾经所有，但是她却无法喜爱起来。所以，她最终选择归于虚无，将不朽的丰碑竖立于此，完成她不愿完成的使命。
　　叹了一口气，塞西利亚说：“也许我没有资格指责你的过失，但是，我却不希望我的友人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轮回。雷格纳斯。”她紫色的眼眸印着领主略显悲伤的脸庞，声音很轻，“你只是自暴自弃……恨自己没有能力挽救……看着友人一个个的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苦，你没有必要一个人扛着。”
　　“你是在怜悯我么？”雷格纳斯眉毛一扬。
　　“你知道我没有……”塞西利亚说。
　　“呵呵……”雷格纳斯看着塞西利亚美丽却冷漠的脸庞，那张脸从来不舍得向别人分享一丝笑容，虽然她笑起来应该会很好看。雷格纳斯眼睛里充满了情感，他说：“我感谢你的劝谏，但是我不需要。你不了解一个王者的寂寞与痛苦。”
　　“王者的……”
　　点点头，雷格纳斯干涩的笑了一下，没有人能够想象，一个王者会在众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说：“在创主将幽冥之冠戴在我的头上时，我曾做过无数的想象，就算是再可怕的灾难也难以动摇我一分。然而，漫长的时间中，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师长和朋友相继离去，最后，连芝加纳尔也会因为力量的枯竭而消逝吧？我一直没有放弃守望，期待友人的归来，然而越是盼望的热烈，越是得不到回音……独自品尝着名为寂寞的苦酒，这份痛苦，将伴随我至永远……这样的守望，又有何意义？”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在耳畔静静的低吟。王者眨了一下眼睛，说：“如果最后只能剩下一个人，那么，我愿意独自承受这份孤寂，承袭你们的意志，守望这片土地……我宁愿……舍弃与友人的情感！”
　　“你知道你不能做到……”说话的是芝加纳尔，他并没有很精神，但是他以惯有的平静语气说，“你心里对友人炽烈的情感还在燃烧，无论他们离去，亦或是立场相悖，你依然保存着曾经的记忆不是么……你强迫自己做到舍弃这份情感，但是，你本身却无法做到……”
　　“我可以！”雷格纳斯大声道，“在漫长的时间中，我早已将这份寂寞接纳！所以，我才能够变得强大！”
　　“没有人能够忍受永生的寂寞。”一个声音淡淡的说，那是沙卡利曼耶尔。他站了起来，秀美的黑发轻轻的披在肩上，因打斗而破损的黑衣还残留着自身的血迹。他在风中伫立，远远的望着雷格纳斯，说：“也许你会因为摄入友人的力量而变得强大，但同时，在永恒的岁月中你会因为寂寞被过往的回忆所侵蚀，没有一个人能与你共享。那种痛苦，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黑暗的天使脸色黯然，仿佛在诉说自己的过往，王者的眼睛倏然睁大，只听沙卡利曼耶尔继续说：“我感谢你在我即将死亡的时候赐予我新的力量，领主阁下。我也曾因为爱人的离去而束手无策，那种痛苦，我能够体会。然而，沉浸于那样的痛苦之中，你却忽略了爱你之人……”
　　他转过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双生——那个拥有着少女一般柔美容颜的天使，温柔而强大。曾几何时，他愚蠢的用千百万年的时间去仇恨，原本以为那份爱意早已熄灭，却发现它在心底那个最为软弱的地方，静静的燃烧着。虽然微弱，却能温暖他冰封的内心。他笑了一下，说：“如你所说……我们也许在某个方面有着相同之处，但是，我和你的确有本质的不同。”
　　“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贤者，我恐怕此生都会因为手刃加百列而后悔吧？”黑暗的天使说，“但是你呢？你还有尚未消逝的同伴……他们依然信任你，支持你……你又何苦，让自己万劫不复？”
　　“沙卡利曼耶尔……”加百列听着自己半身的话语，宝石一般的蓝眼睛闪动着水一般的光耀。而黑暗的天使对他笑了一下，仿佛是让他安心。
　　王者颓然的后退几步，他使劲的摇摇头，想要否定什么，但最终，他只是对着天空大笑着：“哈哈哈！说的好，堕天使！但那又如何……我已无法回头……无法回头。看看这个世界，它曾经是多么祥和，但是，我又有什么能力挽回！你没有这样的责任，你依然无法理解。”
　　“责任什么的，大家一起解决不久好了！”桑提亚闭着眼睛大吼。她已经看不下去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她说：“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背道而驰呢！大家齐心协力的话不就好了！我们是同伴啊！你究竟把同伴当成什么？！”
　　“桑提亚……”王者黯然的看着她，只听她颤抖着说：“你这个混蛋！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你如此在意同伴，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们一起！大家都会高兴的！”
　　“抱歉啊……桑提亚……”雷格纳斯淡淡的说，“虽然我知道你们这群同伴的心。但是，自我走上这条道路之时，我就不会再祈求你们的赦免。罪恶如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守护这片土地。但是，我却无法将大陆放心的交给任何人，也包括芝加纳尔。”
　　他看了一下银发的贤者，微微笑了一下，说：“冷漠却又过度善良的芝加纳尔，果然还是适合做一些关于文书一样的事情呢……但是，除了你之外，却又没有人能够胜任这份职责……”
　　“是么？”芝加纳尔说，“我感谢你对我的褒奖。”
　　“虽然不知道你们能否找到正确的道路，但是，我却必须做出裁决了呢……”
　　仿佛知道雷格纳斯要做什么，塞西利亚没有说话，她默默的从空中抽出自己的金银交织的神弓，将羽箭搭在弦上，对准了雷格纳斯，冷漠的眼神中流过一丝情感。
　　“为什么你们总是如此，总是任性妄为，说什么逝者不了解生者的感受。你又可曾了解过我的感受？拜伦德是这样，现在，连你也是这样……”塞西利亚干涩的说。
　　“是么……”雷格纳斯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凄楚悲哀，他说：“不好意思啊，西莉亚……最后，还是需要你来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会欣然接受！”说着，王者眨了一下眼睛，一抬手，一股力量控制了塞西利亚的动作。只听“嗖”的一声，脱手，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