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发疯要紧》也人九闲

5、我在

　　席愠站在浸月亭中央，一袭白衫飘飘，仿若下凡的谪仙。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闭目凝神静听，耳边是风声、鸟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渐渐的……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呼啸的狂风席卷吞噬着席愠，接着是乌压压的黑云，浓重的黑云仿若实体，一瞬间充斥于天地之间，挤占这所剩无几的空气。

　　席愠微微张开嘴，艰难地呼吸着空气。

　　他抬起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心跳如擂鼓。然后，再也撑不住了，身体像轰然倒塌的大厦，堪堪倚靠在了亭子的一根柱子上。

　　接着，是雷声，是闪电，是瓢泼大雨，是厮杀的声音。

　　席愠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体内的灵气乱窜，气息极其不稳。

　　腰间系着的灵玉通体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金色光芒之间有一缕湛蓝色的光在跃动。

　　仔细听，可以听见灵玉发出的玎玲之声。

　　——

　　郎忆背着手，嘴里叼了一根狗尾巴草，看着面前一跳一跳的蓝光，酝酿着见到席愠该怎么说。

　　师兄今天招呼都没和他打就独自来紫台峰了，见了他又跟没看见一样理都不理，郎忆想想就委屈。

　　今天早上从画渡峰出来后，郎忆就一直守在传送阵门前，挂着张人见人爱的笑脸跟个门神一样。

　　“郎师兄呀，怎么在这儿站着呐？是在等人吗？”

　　“没，没有，这不时间还早嘛，我稍微休息一下，哈哈哈，就随便看看。”

　　那弟子听了嘴角抽了抽，环顾了下四周，真心不知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郎忆之所以在这儿等着，是觉得以自己对席愠的了解，他师兄一定会使用传送阵的，因为这样最省时间效率最高。

　　他师兄这个人，一板一眼的，才不会附庸风雅地漫步呢！

　　结果，等来等去没见着人，到了紫台峰一看，人家在那儿悠闲地喝茶呢。自己都坐在他旁边了，他都不与自己说句话。

　　郎忆心里酸涩的不行，从前师兄不会这样对自己的。

　　于是耍起了小性子，也没跟席愠说话。

　　只是在大典上瞧见席愠脸色有些差，又早早地起身离开了。生气归生气，郎忆到底是不放心，这才追了出来。

　　该怎么说呢……

　　师兄今天独自来紫台峰为什么不跟我说？害我一个人在传送阵门前像个傻子一样等了半天？

　　不行不行，这样显得自己太凶了！再说了，师兄又没有要求自己等。

　　师兄今日是心情不好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和阿忆说说吧！

　　咦~

　　也不行！

　　我还生着气呢，这样问……我，我没面子了。

　　要不就撒娇打滚直接说我生气了吧，反正只要自己一撒娇，师兄就会顺着自己的。

　　郎忆想了一路。

　　在快到浸月亭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

　　这灵力郎忆无比熟悉，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抬脚就跑了起来。

　　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席愠微微弓着的侧影。

　　席愠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捂着胸口，唇瓣微张，艰难地喘息着，周身灵力波动的厉害。

　　郎忆早就把方才在路上想的种种方案抛诸脑后，哪里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郎忆一只手抬起，从席愠腰间穿过去搂住，另一只手扶上肩头。

　　一具滚烫的身躯就这样落入了自己怀里。

　　郎忆看向怀里的人。

　　席愠脸庞瘦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双眼紧闭，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阿愠？”

　　“师兄？师兄！”

　　上一世浮云间大战时那人的一声师兄渐渐飘渺，与耳边清晰可闻的呼唤重合起来。

　　席愠睫毛微颤，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艳阳天，没有雷电交加，没有倾盆大雨，也没有厮杀的声音。

　　席愠周身的灵力渐渐平静了下来。

　　郎忆见席愠睁开了眼，既心急又心疼，“师兄，你没事吧？”

　　席愠头脑还是不太清明。

　　“郎……忆。”

　　席愠滚烫的气息喷薄在郎忆的脖颈，烫的郎忆轻颤了一下。

　　郎忆收紧了手臂，“我在，阿愠我在。”

　　郎忆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回答着。

　　听到郎忆的应答，席愠突然鼻子就酸了，眼眶就热了，突然就想抱着他大哭一场了。

　　他想再一次告诉郎忆他没有、没有做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事；他想告诉他，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他还想告诉他，深渊绝谷里的魔气入体时真的很痛、很痛，痛到心脏都在抽搐……

　　可席愠从小养成的孤冷性格不允许自己这样做，他习惯了打碎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大典还在继续着，除了个别巡视的弟子，大家都还在紫台峰。

　　周围没有一个人，安静地可以听到席愠粗重的呼吸声。

　　“师兄，你发热生病了，我带你回画渡峰。”

　　说完，没等席愠作何反应，郎忆就直接弯腰，将搭在肩头的手伸向了席愠腿弯，稍一使劲儿就将人抱了起来。

　　席愠脑袋昏昏沉沉，也就依着郎忆抱起了自己。

　　郎忆身形高大，比席愠还高出半个头。

　　这会儿席愠蜷缩在他怀里，像只猫儿一样的乖顺。

　　郎忆直接动用灵力，掐了个诀就闪现到了画渡峰席愠的寝室之前。

　　郎忆小心翼翼的用膝盖顶开门，将席愠抱了进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席愠眉头紧锁，睡着了，好在现在灵力稳住了，郎忆微微松了一口气。

　　郎忆站在床边，端详着席愠的脸。

　　阿愠如今二十又三……再过七年，灾星命格必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司徒长老的话在郎忆脑海中浮现。

　　”郎忆……”

　　睡梦中，席愠喃喃道。

　　郎忆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眼神流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和一些……别的什么情愫。

　　郎忆单膝跪在床边，抬手握住席愠纤细修长的手，这手软软的，郎忆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我在，我一直都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师兄……”

　　郎忆想，自己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他师兄是最好的人，不是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