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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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解世界的最初阶段，为了能让孩童更快地理解，成为一名高社会性动物，大人们会简单粗暴地将事情划分为两种极端，好与坏，光与暗，能做的与不能做的，被奖励的与被惩罚的。
他们说要有礼貌，爱干净，举止得体，他们要求谦卑，恭顺，言行如一。
“做一个好孩子。”
但游木真很早就明白了一件事，那即是不同世界有不同标准。他也学着两极分化了眼中所见，抽象地概括了他所认知的光明与黑暗，也就是家与家门之外。
家，是由透明的玻璃，清爽的阳光，一尘不染的地面组成。如果饿了就洗干净手，拿一块准备好的饭团，如果困了就换好衣物，躺进柔软且舒适的被褥。
家门之外，则是喧闹的菜市场，拥堵的十字路口，喜怒形于色的人群。他们说着另一种语言，嘲笑着他人与自己的失意，关注着另一些事情，涨停的股价和邻街的凶杀案。
游木真并不怎么喜欢外面的世界，即便这个世界的内容更加丰富，色彩更为明艳，但他始终觉得喇叭声有点过于吵闹，尤其是它们七嘴八舌响起来时，那副场景实在令人害怕。
只是他不能回避，当他处于镜头之下。
儿童模特的核心是童真，哪怕是以穿着成熟为卖点的童模走秀，其引人瞩目的核心依旧是年幼带来的反差矛盾感，而大部分时候童模的工作内容就是作为一个孩子。
扮演一个好孩子。
包间内传出的动静就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伴随着一连串瓷器落地的碎裂声，让人顷刻间就能联想到其内会是怎样的满地狼藉。
刚听完压榨童工的阴谋论就发生这种事，不能不使得神经敏锐者多思。
工藤新一脸色一变，侦探的行动力让他就要立马冲进去一探究竟，却是毛利兰更快一步拦住他，走到推拉门前，几步之内，这位女演员调整了站立的姿势，开口时的腔调，就像是一位刚巧路过的服务员：“先生们，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需要帮助吗？”
室内没有回音。
毛利兰还要开口礼节性地询问第二次，但松田阵平直接上手拉开了门：“手滑。”
研二在旁边接梗：“怎么这样不小心？”
小孩子才有的任性特权。
工藤新一承认有些场合这个身份还是挺好用。他的视线移向室内，将倒在食物汤汁中的男人收进眼底，又扫过两个手足无措的男孩，再看向貌似刚从里间走出来的另一个成人。
“还活着。”工藤新一判断。
“已经叫了救护车。”毛利兰回应。
工藤新一走向倒地的男人，旁若无人地蹲下来观察。
神志不清，脸颊通红，抽搐的手指，胡乱吟语，不时呕出的秽物，这些症状非常明显地指向了急性酒精中毒。
戴上医用手套，清扫开男人周围的瓷器碎片，将他侧身放置，以防止呕吐物引发窒息。
“你们是谁啊？”
眼见着场面从混乱变得拥挤，那个从里间出来的成人不由得心慌意乱。
“毛利前辈，工藤先生。”
濑名泉受不了自家助理表现得如此迟钝。
“毛利前辈！还有……工藤先生！”助理终于清醒过来，认出了业界名人和另一领域的超级明星，条件反射般换上营业面孔，在看到工藤新一的动作之后，立刻阿谀奉承道，“不愧是名侦探！您的手法，很专业！想必您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一个意外，让您见笑了……”
意外？一场事故？还是有准备的谋杀？刻意伪造的局面？
丰富的阅案经验让侦探不敢轻易相信表象，他迅速筛选出几种作案手法，最容易想到的可能莫过于下毒，但从现场残留物中，暂时无法发现可疑的气味和颜色。
只是单纯的酒精中毒会引发这么严重的休克反应吗？
工藤新一看向濑名泉，还有被他满是保护欲地挡在身后的游木真。
“你——”
游木真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经纪人的时候，这位从未出现过的叔叔坐在家中属于父亲的摇椅上，漫不经心地应对着一旁姐夫小心翼翼的提问，而妆容亮丽的母亲前前后后地忙碌，送来新鲜水果，又拿走丢到桌上的瓜皮，她的背挺得那么直，她的头低得那么下。
“您看，小真的事，能成吗？”
“当然，我也不和姐夫你来虚的，走我的渠道，保准没问题。”
经纪人徐徐吐出一个烟圈，然后尼古丁渐渐填满了记忆中永远干净清爽的家。
部分人觉得孩童是爱憎分明的，他们若是喜欢就会靠近示好，若是讨厌就会远离逃避，未经过虚伪的教化，孩童的好恶从来直白且不加掩饰。
另一部分人认为孩童的行为来源于对成人的模仿，无论是喜好的事物还是对其产生的反应，孩童在真正拥有独立思考能力前，不过是作为镜子将周围环境投射出来，只有婴儿称得上纯白无瑕，人自出生开始就在染上各种色彩。
游木真被母亲按着肩膀，给经纪人鞠躬道谢。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能把人领进门，能否扎根还得看个人造化。三到六岁是黄金期，身高一米三是封顶线。侄子虽然有着外貌资本，但这个行当的规矩便是如此，时间不等人，多少要吃点苦头。不过小时多吃点苦，才能给将来铺好路。”
经纪人平淡地陈述。
“你能做到吗？”
母亲抚着游木真弯曲的脊梁。
他点头，低着脑袋。
“好孩子。”
经纪人平时总是半眯着眼，训话的时候，赔笑的时候，此时侧卧在地上，却因为休克失去了对身体的管理能力，无意识瞪大了双眼。
那祖母绿的颜色和母亲和游木真的瞳孔一模一样。
游木真此时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对于经纪人突发的恶疾，他的无措是真的，惊慌是真的，但僵硬的面部皮肤之下，理智依旧在血管中爬行。
他清楚自己需要选择发出声音，或者故作不知地保持沉默。
年轻的侦探看过来。
他的目光安抚且包容，但也同样正直并充满力量，令心藏隐秘者一阵惶惶。
游木真从不知自己有演戏的天赋。
毛利兰拿出一袋糖：“会没事的。”
这位在业界如日中天的女演员有着与传闻相符的好脾气，一举一动皆让人如沐春风，在这种情境下面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依旧毫无顾忌地释放善意。
她亲切地蹲下来用平等的视线与他们对望
濑名泉犹豫片刻，没有说出模特要遵从饮食管理：“谢谢。”
谨慎观察着直接闯进来的名人，还有随之跟进来的几个小孩，虽然巧合但似乎不是怀有恶意的趁火打劫之辈。濑名泉保持观望态度，他要保护他的弟弟，没想过依靠成人的助理，也只是个小孩的他却自觉要主持场面。
“当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情，普通的聊天，普通的进食……”
他坚定地站在游木真的前方。
松田阵平看过现场后同样得出了急性酒精中毒的定论，曾有个酒鬼老爹的他熟知接下来的流程，无非是等着救护车到医院洗胃，除了帮忙打个电话，他们也做不了其他。
研二小声提了一句：“要去通知零吗？”
松田阵平认为用不上。
伊达航挠了挠头：“这么说我们出来好久了。”
可没有谁打算离开。
他们作为古怪的旁观者安静伫立在一旁。
狭窄的包厢聚满了人，每个人的呼吸都让空气更加浑浊，每个人的存在都让空间更加拥挤，他们的影子在灯光下拉长，从四面八方笼罩到游木真头上。
经纪人的绿色瞳孔逐渐涣散。
“看这边！看这边！”
游木真在镜头前。
他人在镜头后。
从某一天开始，镜头取代了空气，成为游木真与他人之间连接的媒介。
他们喜欢照片中的游木真。
他们讨厌照片中的游木真。
经纪人把烟蒂弹到照片中的游木真的脸上，冷笑着谩骂：“你是怎么做的动作？不知道学着点旁边那小子啊？肢体蠢笨也就罢了，脑子怎么也这么蠢笨？”
他比对着照片和本人。
“这照得真丑……明明是这么漂亮的脸。”
游木真又想起那场大失败的前夜，所有人还洋溢着希望与喜悦的时候，经纪人端着酒杯豪饮，醉红色烧到头顶，一口囫囵话，拍着桌向母亲盛赞：“出息！姐姐你生了个好孩子啊！我能看到，我能看到，将有大出息了！好侄子！好孩子！”
“啊，”游木真发出声音，“我想起来了。”
所有人看向他。
“叔叔的包……”
逃避着其他人的视线，游木真低着脑袋，四处张望。
工藤新一先人一步发现了栽到桌底的公文包，打开之后果然看到了药瓶和注射器。
“真难得你叫来的不是警车而是救护车。”
降谷零调侃道。
“情况挺严重，但不是发生了案子，只是急性酒精中毒同时诱发了其他疾病，需要的不是侦探，而是搭把手的路人与医生。”
工藤新一简单陈述情况。
“没想到降谷先生也在这里？”
“带孩子们来吃饭，现在是孩子们不见了来找人。”
比起降谷零那边意味深长的目光，显然景光这边幽怨的逼问更加难缠。
“白天！才发生了那种事！你们晚上就玩失踪！一个接一个出去了就没消息，我们还以为你们是掉坑里，要去卫生间救人——”
“哇哇，好啰嗦啊，景光妈妈……”
虽然有些人收获了爱的铁拳，但总体而言这次突发事件是完美落幕。经纪人被送往医院，因为用药及时所以没有生命危险。毛利兰给出了一些变妆技巧，让业界小辈没有因为事件受到不必要的关注。听说濑名泉的助理最后难得机灵，讨要了毛利兰工作上的联系方式，说不定日后会有商业上的合作。
松田阵平：“我们是不是改变了未来？”
伊达航：“明明什么事都没做。”
松田阵平：“毕竟此前从未相遇。”
伊达航：“相遇就是改变的开始。”
他们在暑假的末尾开始思考一些哲学问题，探讨未来能否被改变和是否要改变。
“无论如何，开学总不会变。”
真小孩也好，假小孩也好，都幽幽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