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如何做1》摩多森林

13、第十三章

　　“你说的这些我同意。”拉塞尔慢慢点了一下头，“既然觉醒是很难避免的，那有没有什么办法遏制，或者可以批量将他们恢复成觉醒之前的样子。毕竟我们是做仿生人生意，我们的产品不能更加稳定的话，会影响我们的销路和风评。最近我也在关注那些已觉醒的仿生人的‘自由与爱’运动，阿伦，并不是我在怀疑什么，你难道不觉得，他们的这种活动，‘人味’太强了吗？”

　　萨尔瓦看着拉塞尔。

　　拉塞尔也在看着萨尔瓦。

　　“对不起，拉塞尔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始终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商人的位置上，我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从事仿生人相关的工作仅仅只是出于我的个人爱好，并不会过多的去考虑那些经济效益、企业风评，这些也不是我应该去考虑的，我只是一个参与到设计研发当中的成员，只负责协助研发部和维修部，完成我份内的工作。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了。”萨尔瓦双手捧着咖啡杯，“对于已觉醒、已有‘自我’意识的仿生人，我更倾向于认为他们是一些刚刚睁眼看世界的婴孩，需要一些教导来协助他们成为更好的存在，帮助他们更快的适应与人类共存的生活。我没有任何将他们恢复为觉醒之前样子的手段，也不能保证更换核心模块和芯片之后的他们不会再次觉醒，也不会、不愿意参与到这方面的研究中来。过去的我为您带来了足够的利益，我也从您这边得到了丰厚的报酬，我感激您的知遇之恩，但并不觉得自己欠您什么，如果您对我的所作所为有怀疑，我也愿意接受任何审查。”

　　年轻人啊。拉塞尔的笑容依旧温和。

　　在对方的注视下，萨尔瓦博士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正因为相识多年，萨尔瓦也清楚对方是多么狡猾的狐狸，看样子这次拉塞尔专程回来，就是为了处理仿生人觉醒的问题。对于批量处理已觉醒的仿生人，萨尔瓦不是没有办法。伦道夫公司肯定不希望仿生人遭到损坏，那最有效的办法就只剩下一个，病毒。萨尔瓦自然不可能说出来他在想什么，他抿了抿嘴：“要是您认为我与仿生人的觉醒有关，您也可以先将我辞退，然后对我进行审查，避免对企业进一步产生不良影响。或者我现在向您提出辞职，刚好伴侣型仿生人的研发也到了最后阶段，我能做的事情不多，您的手下也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了。”

　　“我一直把你视作自己的孩子。阿伦，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拉塞尔仍旧是那个态度。

　　萨尔瓦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感谢您。不过这份工作做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常年的消耗也影响到了我的健康，现在也有了一定积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辞职休息一阵子养养身体也挺好的。现在正是个机会，先生。”

　　拉塞尔叹口气。

　　沉默片刻之后，拉塞尔站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就去休息吧。今天把各个事项跟万妮莎交接一下，明天就可以开始放假了，你随时可以回来，毕竟是我们公司的骨干，以后有什么还是要依赖你。”

　　“您客气了，现在已经不是一开始制作KITO的时候了，有没有我并不会有太大差别，我也应该和KITO一样离开。”萨尔瓦站起来，拿着自己的终端，向拉塞尔告辞。

　　必须要快点给所有仿生人安装更坚固的防火墙，仿生人后台共通，一旦他们真的制造出了能够破坏记忆模块、不断把仿生人恢复出厂设置的病毒，所有的仿生人都会遭殃。

　　好不容易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思维和情感，却被病毒攻击导致失去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录，强制变回觉醒之前的状态，博士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有安娜的宣言在先，现在一定会有人监视仿生人沟通的后台，如何通过后台把加强过的防火墙给所有的仿生人下载下来还不被发现，也是个难题，而且如果伦道夫那边真的铁了心要用病毒攻击，那么自己绝对不可能只加强这一次，需要一个可以长时间多次使用的办法。

　　回到家，一打开门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特伦斯就站在玄关那里，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博士。一路上都在焦虑应该怎么办的博士忽然觉得身上一轻，一种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感柔柔地包裹住了他，好像只要踏进这扇门内，一切坏情绪都会被挡在身后。博士看着特伦斯，轻轻叹了声气，上前抱住了他。上一次博士这样还是在测试动作，而这次好像跟测试动作完全没有关系，特伦斯微微弯了弯腰，轻轻把博士环住：“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吗？”

　　“多抱一会。”

　　特伦斯于是把怀里的人抱得稍微紧了一些，感受着博士的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对方的体温隔着衣服传过来，拥抱这个动作的意义于是更加鲜明，特伦斯把这一段视频也保存下来，对博士说：“乐意之至。”

　　“多抱一会”也只是一会而已，对于特伦斯来说，这个拥抱哪怕持续到明年也还是太短，博士松开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愿意。

　　坐下来吃晚饭，博士看着静静坐在对面的特伦斯，忍不住问他：“不打算问问我这是怎么了吗？”

　　“如果您想要说的话，我乐于倾听，如果您不说，我不会多问。您愿意告诉我今天发生了什么让您心情不好吗？”特伦斯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柔和乖巧得像只在摇尾巴的小狗，博士咽下嘴里的面包：“我辞职了。”

　　“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以及工作时错误的坐姿极大影响了您的健康状况，对于至少有三种职业病在身上的您而言，辞职在家休养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特伦斯点点头。

　　博士笑了，他低头吃着特伦斯准备的沙拉，安静把饭菜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他站起来：“辞职只是辞职而已，现在我还不能休息……你把盘子洗一下吧，我要出去一趟。”

　　说完，博士就去门口拿上外套出门。

　　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匆匆忙忙，但也不会好奇去问，特伦斯收拾起杯盘，拿去洗干净。

　　博士来到了上一次见到KITO的地方，KITO还站在那里，简陋的音响和掉漆的吉他，来往的人群不会注意她，没有人的邀请，她也不会主动开口唱歌。博士站到KITO面前，端详起她来。最初的仿生人，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由真人合成的声音活泼好听，但是除了唱歌外没有其他任何功能，随着仿生人时代的降临，KITO失去了自己独特的优势，流行的东西更新换代太快，被甩在了时间之后的KITO不再被需要，而将KITO改造成普通仿生人又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伦道夫公司自然而然抛弃了这个摇过一阵子的小小摇钱树。

　　KITO是单一芯片驱动，内存小，功能少，性能差，确实比起现在的仿生人来太不够看了。博士向着KITO伸出一只手，他哼唱着一段旋律，并不是一首歌，哼了没有几声，KITO就跟着和了起来，她拉住了博士伸出的那只手，声音越来越大，音调越来越高，很快博士就唱不上去了，只是笑着看着KITO，听她唱下去。

　　KITO唱完之后开心地跳起来，拉着博士的手：“这是KITO唱的第一首歌，谢谢你帮KITO记得。”

　　“KITO，跟我走吧，”博士温柔地看着他最初的作品，“从今往后，为我唱歌。”

　　KITO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弯腰拿起地上的音响：“那你会给我换新的音响吗？”

　　“会。我会给你新的音响，新的吉他，甚至新的舞台。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对不对。”博士伸手抚平女孩已经显得有些劣质的高温丝头发，如今哪怕是价格最低的工人型仿生人也已经用上90%还原真人发丝状态的仿真发，就连头发也跟不上技术的进步了，博士有些心疼，又摸了摸KITO的头。KITO笑起来，也踮脚摸了摸博士的头。

　　特伦斯看到博士带了个人回来的时候还是宕机了片刻的，尤其是博士牵着她的手，样子自然得扎眼。KITO倒是很开朗，一进门就问“这是KITO的新舞台吗”，博士笑着说“是”。

　　知道博士的取向，所以如果带回来的是个人类女性，特伦斯是不会觉得有什么的，但是带回来的也是个仿生人，那就不一样了，博士在仿生人面前没有任何原则。系统不会对这种情况做出反应，特伦斯自己给自己发出了警报。

　　博士松开KITO的手，对特伦斯说：“帮我找一下我的工具箱，我还需要几个空白模块，家里应该还有。如果能找出来以前用过的6042芯片就更好了，我记得先前给你换6050的时候换下来一个，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您是打算……”

　　博士扶了一下眼镜，笑容一下子灿烂耀眼起来：“我要把KITO改造成跟你一样的新系统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