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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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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家认怂了。
这句话若搁早八百年说,或许已烟消云散。
段子兮和司徒律,都是像锚一样的人类。
一旦在某个海域抛下,便能拽住千万吨的邮轮。
龙莉的造访令江边也隐约觉得不安。
她是那种会把手段、过程隐藏起来却把目的抛露在外的人,因此格外给人来势汹汹的感觉。
不会平白无故为华家作说客的,尤其用那么低姿态的口吻。
联想起毕尾冬的话,龙莉与华容道似乎暗藏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难道龙莉为了公司的发展,已经到了宁愿屈身委就的地步了?
江边也想提醒段子兮来着,眼下不仅要小心华家的阴谋手段,还要提防着龙莉呢。
突然却接到白弦的电话,老爷子被气进医院了。
江边也顿了片刻,这段时间他都忙得没有回家啊,所以老爷子是被谁气了?
那头的白弦叹了口气,“和你妈妈吵架了。”
“我妈?”有些诧异呀。
柳琴玫是出了名“孝女”。对柳老爷子唯命是从。她也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玩的太野,寒了父亲的心。
眼下是回家赎罪来呢。
老爷子身体是没有大碍,就不想与女儿在同一屋檐下。所以宁愿住进了贵府级病房。
顺便赚一波同情分。
“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到江医生是回去看外公的,连老章都不敢拖延,草草放了人下班回家。
白弦欲言又止。他是聪明人,聪明人在家务事中永远独善其身。
江边也正要敲门进去,不论怎么说柳恭都是在他生死边缘之际施以援手过的外公。
尖锐利落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柳琴玫一身白色衬衫裙,披着小香风名媛制服外套,胸口的华叠节精致挺阔。
连眉眼的妆容也从温和的奶桃色悄无声息间换成灰棕烟熏色。
“小也。”目光无形中瞥过自己丈夫,似有几分不满。
“妈。外公怎么样?”
“没事。你不用担心他。年纪大了的男人,喜欢作。”
这是江边也记忆中柳琴玫不曾有过的语气。至少从来不会当着他的面吐槽自己的父亲。
显然有什么外人所不知的情绪在这对柳家父女间隐默的展开着。
从柳琴玫的眼神中,江边也大抵猜到了是与自己有关。
私人护工打开门,见到外孙的柳恭正待大发雷霆,见到孩子身后的母亲,眼白一翻闭上了嘴。
“爸,小也来看看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和他说。”
“哼——我自己有医生。全世界又不止他一个医生。”
“哦。既然爸这么说了,”扭头转向儿子,“小也白天在医院辛苦,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其他的医生看着你外公呢。”
“你——”柳恭气堵,白眼都翻不动了。
眼见气氛不对,江边也只好先告退。
他在这个家本身就没什么地位,更谈不上劝和了。
刚走到门口,恍惚听到床上的外公咳了一声,刚要停下脚步扭头看一眼。
背后一只手搭在自己腰上,他知道是柳琴玫,也就没再回头,径直走出了特护病室。
柳琴玫送他到走廊后并没有要一起离开的意思,意味深长的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指的说了句,“以后想做什么就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说完态度决绝的走回了那扇她亲手关上的门。
江边也顿时感到不适应,也不知所措。他能感受到母亲在某个节点上完全站到了自己一方,成为了自己的后盾,甚至是帮自己挡开了外公攻击的护盾。
然而究竟是为了什么,却无门得知。
白弦正在走廊的尽头与路过的主任医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柳恭的情况医院人看一眼就心知肚明,但人是药企老总,手上随时有大把专项资金,没人忍心得罪它。
“白先生,柳老先生这次也不知打算住多久哦?”
白弦眉毛挑了挑,不置可否。
见到江边也过来,主动迎了上去。
“小江啊。”
“白叔叔。”
“听说华家那两兄弟被一对兄妹赶尽杀绝,搞得狼狈不堪,你没参与吧?”
这算是给江边也开了口风。
“外公就为了这事生气呢?”
白弦不动声色默了会儿,“是这样的。上一辈人有他们自己的社交风格,他们特别看中阶层固化和稳定,为了一句口头约定是愿意放弃一些大众眼中正义和道理的东西。我们做晚辈的不好去硬折他们,不礼貌。却也不一定要盲从,你说是吧?”
作为银行家、投资人,白弦的眼光一直是精准的。柳恭确实是大树,然而大树垂暮,而在大树庇荫下,曾经幼弱的树苗已郁郁葱葱生长,是时候要拔地而起,冲破大树的枝叶才能吸收到更充裕的阳光了。
“我明白了。谢谢,白叔。”
白弦顺势与他握住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的时候悄悄塞给他一封牛皮纸袋密存的文件。
投资商的消息始终是最敏锐的,不够敏锐的投资人不是去大街上捡纸板了,就是进了精神病院。所以那几大药商之间的纷争早有耳闻,就像柳恭所忧心的,一旦一家倒下了,没有旁的一家可以袖手旁观,全然无辜。
被拖下水一朝一夕间。只有尽早收集足够粗壮的木材,才是圈制救生筏的保命之法。
那封牛皮信封里是花园街别墅的赠送协议。
那地方现在相当于半所凶宅了,卖出去不值钱,翻修后开业需要聚拢人气。多半引来的还是负面人气。
不如顺水人情送了。
……
段子兮与匪徒律师之间的合作却出奇顺畅。
也许是前期的取证特别充足吧,在司徒律土匪式加持下,华家律师团肉眼可见支撑不住,节节败退。
华天虎还抱持天真的企图庭外和解,段子兮看了眼当庭剔牙的战友,嘴角不自觉溢出森冷笑容。
把她丢进冷藏室,烧她母亲留下的房子,几次三番临街骚扰……那些时候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过要和解吧。
前脚走出法庭,还在监控之下,华容道已经按捺不住,伸手拦住段子兮去路。
“想做讨饭的叫花子也要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别开口就妄想吞象!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段子兮一个后撤步脱开他的手,傲慢的睨视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拂袖而去。
华家三皇子,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无视过。
憋着一口气就冲上前,身旁的律师团眼看情况不好,华天虎还在厅内打点,人根本没出来。
估摸着也拦不住他,索性没拦。
监控下,男子按住女人肩膀,逼迫她转身,挥臂就要打过去……
接下去一幕急转直下。男人被女人俯身晃过,脱手,转身一个利落后背摔!
因为落地姿势不好,膝盖扭伤了。
律师团这时候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发挥余地,纷纷冲上前来指责女子滥用武力!
等到看完监控,法警、民警、安检,全都当场石化。
视线余光不停打量人都站不直的华容道,心底嘀咕的声音已然压抑不住的外泄出来:怎么有脸!?怎么有脸!?女人都打不过,怎么还有脸……???
华容道羞恼之下,愤然离去。
律师团还站在当场准备取证。
华三少一声怒吼,“还不滚过来扶着我——开门啊!”
……
司徒律心情不错,正准备邀被代理人喝一杯助助兴,目光猛然一聚。
尤物呢!
段子兮顺着代理律师目光看去,是停在不远处红色阿斯顿马丁车上的龙莉。
怪异的是,这个气候高领针织衫搭偌大防风□□镜,还真是明星气派呢。
段子兮视若无睹径自走过去时,龙莉坐不住了,不得已主动下了车,“段教练,有时间么?”
她上了龙莉的车完全是为了摆脱流氓律师。
同时也不能给流氓律师机会接近龙莉,否则……夜长梦多。这两人在段子兮眼里都是靠不住的。
段子兮故意坐在后座上,让对方显得像个司机。
“看起来,似乎很顺利?”奈何龙莉心理素质强大,完全不在意这套。
“龙总消息灵通,不需要我来复盘吧。”
龙莉确实消息灵通,到了简直匪夷所思地步。
这次没有挑什么客场主场,车子到了高架桥墩下,随意的停了下来。
随手调整好后视镜,好让视线与后座的客人稳稳对上。
“之前只关心学生,不知道段教练自己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一开口就是意有所指。
段子兮目光紧了紧,狐疑的盯住对方。龙莉不是轻易开口的人,她的每句话都有自己的目的、深意。
“不敢劳龙总操心。”
“那,江医生呢?”
见段子兮不说话,嘴角抑制不住一丝得意的笑容。但还是低下头来将笑容掩了回去。
“段教练真的是藏的好深!如果不是我掘地三尺,连保险公司也未必能发现吧。”
“我没有入过保险。”她不是会骗保的人。
“不不,段教练,误会了不是。”龙莉这才侧过身,摘下墨镜,直勾勾盯住段子兮。
脸上的淤青清晰可见。段子兮是会打架的人,自然一看就明白 ,被人挥拳头了唉。
“你这……伤……”看起来不是一次两次落下的,而是逐渐叠加。
龙莉一生要强。别人眼神中的同情要比身上的疼痛更伤她。
“被家里的小野猫挠了。不用在意!”
谎言的尽头永远是为了说服自己。
段子兮只好出于礼节的避开了视线。
有些话说出口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刃剑,“段教练和我一样,了解江医生的吧?”
段子兮显然并不想将江边也圈进来。
目光愈发警惕而森冷。
“我们江师弟啊,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可心地柔软最会多愁善感了呢。”
那一届的医学院解剖室流传着一个鬼故事,却是个温暖的鬼故事。
石头记里有黛玉葬花。解剖室里有隐形人葬为医学献身的实验动物。
不是那种批量,不走心的入土,而是走心的,虔诚的,甚至手抄了全经文,立了悼念牌牌的安葬。
有人猜测一定是个温柔的女外科大夫!
龙莉有一次半夜从导师公寓溜出来时撞见了那隐形人,就是江师弟嘛。
她有些惊讶,又不禁叹息。这样的孩子,以后的路一定会难走。
段子兮默默听着她的故事,不论是编撰的还是写实,都是能够令人信服的故事,因为江边也确是这样的人。
心底里钝痛的针狠狠的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