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xiong1999

51、新舍友

　　那天夜里，801室翻身声音不断，多多第N次起身喝水的时候，夜光闹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披着衣服坐在床前，对面董筠的行李全部打好，搁在光光的床板上，多多心里一酸，眼泪淌了下来。林梅从自己床上起来，“多多，睡不着吗？”说完坐到多多身边，两人并肩坐着，默默地看着董筠的空床，不知过了多久，林梅突然说，“我们挤在一起睡好吗？明天还要送董筠……”

　　多多点点头躺下去，和林梅挤在一起，感觉到好友的体温，心里突然有些安定，迷迷糊糊地终于睡着了。

　　次日的火车站前，801室的女生眼睛全肿肿的，鼻头全红红的，班里男生帮助董筠的爸爸妈妈把行李托运，董筠自己站在朋友中间，看着泣不成声的多多，轻轻说，“多多，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啊。”说着伸手很吃力地从随身的书包里掏出个镜框来，里边是多多给全班在通报批评前照的合影，合影的旁边多出一个剪贴的照片，却是自己身披毯子，手持饭盆的“法海”造型，当时嗤地一声，破涕为笑。董筠拉着多多的手，“放心，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这是多多每次去学习党章之前必然要气急败坏吼出来的一句，被董筠轻轻说出，却是温柔哀婉，听得多多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叔叔阿姨，董筠，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你们的火车已经开始检票。”任班跟董家叔叔握握手，言语中竟然带上了几分的官腔，董筠轻轻的说，“你们先走，我，我在这里望着。”

　　班里女生一一跟董筠拥抱后，转身离去。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北京站前人来人往的广场上，马路上的自行车，三轮车，公共汽车，出租车闹成了一片，等多多再回头的时候，董筠一家的身影却已经看不到了……

　　董筠走后，消遥一族少了一人，打牌也凑不齐人数，外加上期末考试在即，801室的学习气氛突然浓重起来，多多和林梅整晚地呆在图书馆，丁一也不愿意自己在宿舍里对着那张曾经属于董筠的空床，只好跑去自习室，害的不少男生读书都不专心。

　　生活中唯一还没有改变的，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午睡。每日午饭后，多多就会美美地倒在床上梦上一个小时的周公/小猛。那天饭后，多多照例把枕头揉得松松软软，然后心满意足地倒下，刚刚进入半睡眠状况，门开了，雪里红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是带进来一个人，多多用被子盖住脑袋，下定决心要把睡眠进行到底，过了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多多的上铺上细细簌簌掉下不少的灰尘，却是有人把个巨大的箱子给抡上去了。

　　多多灰头土脸地从自己的花布帘后边钻出来，刚想申斥两句，却看到自己床前站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不禁呆了。

　　“哎呀，吵醒你睡觉了么？对不起！”陌生女孩的声音嗲嗲的，站在那里两腿紧紧并拢，说对不起的时候顺便给多多似点头又似鞠躬的来了那么一下儿，清水挂面般的头发垂下来，又扬上去，多多看得一脸的迷茫，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是日语系的，叫常宁，从今天起搬进801室，以后还请多关照。”常宁的脑袋随着言语左摇右晃，脆生生地说完这一串，又是一个小躬，多多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作揖还是合十还是道个万福回礼，“我是英语系上官多，那个，801室的舍长，那个，住一个宿舍么，互相关照好了。”

　　常宁微笑起来，“你就是那个上官多啊。”说着突然用手掩住了嘴，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多多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嗯，对，我就是那个臭名远扬的上官多。你需要帮忙铺床么？”

　　常宁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说完抓了块抹布就开始用力擦床板儿，上铺的丁一睡眼惺忪地伸头出来，头发乱蓬蓬地，“怎么啦？”

　　“你好，我是日语系的，叫常宁，从今天起搬进801室，以后还请多关照。”又是一个小躬，丁一点点头，一声不吭，刷地把帘子又拉起来。多多看看常宁，自己觉得说不出的尴尬别扭，随手帮常宁抓起台灯放在桌上，小声地说，“嗯，那个，我们这里一共六个，连你七个人，你上铺的是丁一，那边下铺鲁平，上铺朱秀歧，那边上铺刘春芳，下铺林梅。鲁平，朱秀歧和刘春芳去图书馆了，林梅丁一在午睡，回头她们醒来我给你再一一介绍好了。热水瓶放这儿……电话在这儿……大灯开关系在我床头……你看有什么问题么？”

　　常宁摇摇头，多多支支吾吾地又说，“那个，我们下午还有课，我……先去睡会儿啊。”

　　常宁掩着嘴又笑起来，多多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这个新来的室友，当下一声不吭钻回床去，看看表，已然损失了二十分钟的午睡，赶紧闭眼，“刚才梦到哪儿来着，对了，小猛，东华门夜市……”

　　外边常宁开始从行李包中不停地取东西往床上桌上摆，悉悉嗦嗦，开拉链关拉链，平时这些声音多多根本不在意，不知为何这次却一声声往心里钻，她赶紧转身向着墙躺着，拉过被子盖住耳朵，睡意却跑得无影无踪，手脚也开始出汗了。“见鬼！我这是怎么啦？不成，我得睡，下午是郑老太太的课，精神不好非被她整死不可。”

　　下定决心，放松肌肉，调整心态，刚要睡去，就听刷拉一声响亮，多多怒不可遏地掀起帘子，对面常宁已经把董筠当初贴在墙上的“黎明”给撕了下来，多多忍不住开口，“你，你怎么……”

　　常宁展开一张山口百惠的POSTER，柔柔地说，“看来以前睡这儿的同学忘记带走这个了，我特不喜欢黎明。”说完拿了几个按钉儿出来，“你要是不睡的话，帮我一把啊。”

　　多多有心发作，转念一想，这毕竟是新来的室友，将来要长久共处，现在还是NICE一些吧，从床上爬下来，伸手帮忙，一掌按在山口百惠的脸上，常宁一声尖叫，“啊！不要，这样就要留下掌纹印在上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