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砚池隔碧箫》窗间月

2、第 2 章

　　微风淡淡，白云点点，桃花流艳飘香，蝴蝶飞舞翩跹，依然是小桥流水人家。柳砚池采药归来听着小溪旁边浣衣的声音，他笑了，他知晓那是他的妻在清洗衣物，因为她浣衣的声音比较特别。
　　犹记得三年前，初为人妇的她将他最为喜爱的一件月牙白的衣衫洗的千疮百孔，她纳闷儿地跑到他跟前问他为什么别人洗的衣服都没有洞，而她洗的却有如此多的洞。
　　他摸着被蹂斓的已不能再穿的衣服，嘴角一丝苦笑。
　　他随她去洗衣，听见那仿似敲打石头般的音质，笑着对她说你力气太大了。
　　她咕哝着没有很大呀。
　　可是她改了，尽管音量较重，但是不会再将衣衫敲出洞来。
　　她像逃出家门的千金小姐，不谙世事，最初的她几乎什么家务都不会做。
　　他教她烧饭，教她采买，教她洗衣，教她识药草······如今的她是一个干得一手好家务的贤惠妻子，她会在灯下为他缝补衣衫，在他饿的时候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帮她配制药剂，随他上山采药······
　　她使他平淡的心感受到了幸福，让他无波的感情泛起了涟漪。
　　“夫君，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呀，饭做好了。”她端着洗好的衣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清转思绪，笑着走向她，“来了。”
　　明媚的阳光飘洒着层层的温暖，竹屋庭院中，一名女子身姿曼妙的舞起桃花三千，手中一管碧箫幽幽流韵，花间一名俊秀的男子优雅地拨动着琴弦，清音渺渺，渺渺清音。
　　她跳起舞来肯定很美，他如是想着。
　　邻里街坊总是夸赞她美得像桃花仙子，看病的男子都会盯着她发愣，有好多次他问诊时都没人理他，每当那时她一定是在旁边整理药材。
　　他不喜欢别的男子盯着她看，很不喜欢。
　　他想大声的告诉他们，她是他的妻，只是他的，除了他以外谁都不准盯着她看，
　　可是他是个瞎子。
　　这个事实从未让他感到自卑过，甚至他讨厌看到这个世界。
　　但不知为何最近他很想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可以看到她，看到她的一颦一笑，看到她花间跳舞时的美丽，做家务时的认真······所有所有······
　　聪慧如他，他知晓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叫作叶鸾箫的女子，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的女子，这个温柔可爱的女子······
　　鸾箫，我要看见你，看见你的一切。他的眼睛并不是无药可医，以他的医术本是可以治好的，只是他不愿。
　　斜雨微风，一如他碰到她的那一天。
　　只是今日她撑着那把浅绿色的纸伞出去买米，而他在家中踱步，从屋内走到屋外，开门又闭门，对雨水的淅沥丝毫不以为意。
　　他的眼睛复明了，在他今日最后一贴药膏揭去之时。
　　他没有告诉过她，从来没有，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他此时的心情像一个孩子在等待糖果，欣喜而激动。
　　吱地一声，是门开的声音，是她回来了。他游移不绝地走来走去，最终越到了庭院内。
　　她终究是找来了！眼神渐冷他看到了一张令他至死难忘的脸，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他柳家三十几口人。他的家人全部丧命，一地的腥红，触目惊心。
　　他十八年来的安逸时光断送在此人手上，争斗中他扯下了她的面纱，他记住了她的相貌，而她衣袖一挥毒粉弄瞎了他的眼睛。
　　若不是师傅及时赶到救了他，他早已是一堆白骨。师傅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心性善良本非嗜血之徒，便迁居到此习医救人。
　　为何她还不放过他！
　　“你是来杀我的。”他语气平平，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她浑身一颤，木然的站在桃树下，将怀中之物掉在了地上，却砸在了他的心里。
　　那是一包米，一包许记米铺的米，只要他稍微分散些注意力都该看到，可偏偏他只看着那人的脸······
　　米，粉色布裙，她竟是她？！
　　“竟然是你！···哈哈····哈哈····”一袭水色浸染的白衣仰天大笑，如墨的眼眸凄楚痛绝，无爱无恨却是蚀骨锥心的哀戚。
　　桃花树下一名女子安静地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任凭雨丝过发，桃瓣染身，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终是不忍杀她，却也无法再面对她。一纸休书，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他说从此天南地北永不相见。
　　他将竹屋留给了她，远走天涯。
　　江南依然如一幅水墨画，淡淡的水雾缭绕。
　　却只剩了枯藤老树昏鸦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