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幽枫念晴

13、第 13 章

　　下班以后，江遇拐去了温珩的酒吧，却发现酒吧居然还是大门紧闭。感觉有一丝不对劲的江遇拨通了温珩的手机，隐隐听到手机铃声是从里面传来的。不一会儿温珩走了出来，看见江遇有些意外。
　　跟着温珩从后门进了酒吧，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桌椅横七竖八，吧台也是乱糟糟的，似乎很久都没人打理了。温珩的状态也明显不对劲，浑身酒气，跟印象中一直风流不羁光鲜亮丽的模样相去甚远。
　　温珩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拌了一下，江遇吓了一跳，赶紧扶住，这才惊觉温珩消瘦了不少。
　　“想喝点什么？哥给你调。”温珩推开江遇扶着的手，站到了吧台后面。
　　“怎么回事？”江遇一把按住温珩。
　　“想喝就抓紧，再过过也许就没机会了。”温珩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却似乎透着一股无所谓的绝望。
　　江遇拉住他的手，强迫他看向自己，“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温珩抿了抿嘴，深深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有个赌鬼老爹借了高利贷，然后用我的名字做的抵押。”
　　“欠了多少？”
　　“50万，给了我一个星期。”温珩眼神有些空洞。
　　“这么多……”江遇咋舌。
　　“我累了，真的累了。”温珩摇了摇头。
　　“别急别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江遇赶忙安慰道。
　　“你以为我愁的是这50万？”温珩却突然笑了，“这就是个无底洞你知道吗。我放弃了学业、放弃了梦想、放弃了自尊、甚至放弃了我最喜欢的人……到头来还不是爬不出这该死的泥潭。”
　　江遇一时语塞，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小老弟，要是哪天你在新闻上看见个被砍死在街头的小混混觉得像我的，就去帮我收个尸。”温珩似乎是真的打算放弃了，语气里都透着无所谓的淡然。“还有，以后都不要跟我联系了，以免牵连到你。”
　　“少说这种话，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江遇有些受不了温珩这自暴自弃的样子。他略微盘算一下，自从跟陆逢川在一起后，他几乎没有什么花销。之前陆逢川给的钱前前后后还剩有十几万，加上他自己的积蓄，勉强能凑个20万，然后江遇想起那个七夕设计大赛，获得金奖的话，还能有20万奖金。
　　“你自己能凑到10万吧？”江遇问道。
　　温珩闻言抬头，皱眉看着他，“你不会是去找你那个陆大老板要吧？”
　　“瞎说什么呢。”江遇斜了他一眼。
　　“那你还是个学生，去哪弄来这么多钱？”
　　“放心，肯定是正规渠道来的。”江遇拍了拍温珩的肩膀，一向淡漠的眼里难得有些复杂的情绪在起伏。“不过这事过去后，你得好好收拾收拾你跟那个不称职的爹之间的关系，血缘没的选择，但也不能绑着你一辈子。”
　　回到住的地方，江遇打开电脑，凭记忆搜到了那个七夕设计比赛的宣传海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比赛要求。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连夏日的虫鸣都难得吝啬，几乎听不到什么痕迹。江遇闭上眼睛靠在了椅子靠背上，沉浸在突然闪回的记忆里。一样的夏日，一样的黑夜，一样的只有他一个人。还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隐隐有收回之势。
　　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叮”地一声，弹出了简单的对话框。
　　陆逢川：应酬，脱不开身。别等我，晚安宝贝。
　　江遇的目光久久停在“陆逢川”三个字上，直到手机屏幕再次暗下来。
　　黑夜再次染上了墨色的瞳孔，但是却又仿佛潜藏了些许新的光辉，隐在瞳仁的最深处。
　　灵感就在这一瞬间迸裂而来，以排山倒海之势，涨满地仿佛要溢出来。
　　一个晚上的时间，从初创到成稿，一气呵成。天快亮的时候，江遇一边调整着一些细节，一边感叹，许久不碰设计，果然生疏了不少，成稿也没能达到最理想的水平。“如果放在以前，应该还能更好一点吧。”江遇轻叹一声，打算再微调一下细节。
　　陆逢川的电话突然打来，他这才想起还要去他公司实习，于是匆匆点了保存，收拾了一下下了楼。
　　“你怎么回事，一晚上没睡？”看着江遇凹陷的眼眶和明显的黑眼圈，陆逢川诧异地问道。
　　“嗯，昨天晚上突然有点事情。”江遇打了个哈欠，“我睡一会儿，到了喊我。”
　　陆逢川皱了皱眉，却也没多问。
　　到了公司，最后调整完后，江遇找了个没人的当口拦住程丽，问道：“那个七夕设计比赛，如果我隐藏真实信息，可以报名吗？”
　　“当然可以，我以公司的名义帮你报就行。”程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参加比赛难道不是为了崭露头角嘛，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信息？”
　　江遇笑笑，把设计稿递到了程丽手里，“总之不要出现我的名字就好，拜托你了。”
　　上午的时候，程丽收集齐了公司今年所有参赛的作品，送给陆逢川审查。陆逢川翻看了几张，不禁摇了摇头：“今年公司的新人水平比较一般啊。”
　　翻着翻着，陆逢川顿住了，抽出一张设计稿问道：“这是谁的？”
　　“陆总也觉得这张很棒？”程丽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前他跟我讲报名的时候不要用他的真实姓名，我还在想这小伙子是不是有些太狂了，得拿到名次才会有姓名啊。可是看了他的设计稿我才发现，豁，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大佬啊。”
　　这是一幅对戒的设计稿，山川和海水的元素相得益彰，线条成熟、细节拉满，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好作品，甚至根本不像是出自新人之手。在陆逢川的印象里，公司新进的设计师里没有人能达到这个水平，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公司很多成熟的设计师都还达不到这个水平。
　　“就是我感觉这个设计都偏男款。之前有建议过把其中一只改得稍微女性化一点，更符合七夕的主题，但他似乎没放在心上。”程丽稍显遗憾地补充道。
　　陆逢川又细细看了一遍设计稿，迟疑了一会儿，抬眼问道：“这是，江遇设计的？”
　　程丽点了点。“小伙子不太想让我说，估计是有点害羞，但陆总，我觉得他绝对是个可塑之才。”
　　陆逢川没有接话，皱着眉思索着什么，指尖不自觉地摸索着设计稿，一不小心被锋利的页边划了一下，破了一道小口子。陆逢川将食指放入口中轻轻吮吸着止血，片刻后，抽出了江遇的设计稿，把其他的递给了程丽。“剩下的直接报名吧。”
　　“陆总，我不明白，江遇的这张是最有希望获奖的。”程丽疑惑地看着陆逢川的动作。
　　陆逢川抬手推了推眼镜，然后顺势撑住下巴，又思考了一阵，还是挥了挥手，让程丽出去了。
　　程丽咬了咬牙，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陆总，我不知道您有什么顾虑，但是您这样做，对他未免有些不公平。”
　　程丽离开后，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陆逢川修长的指尖拂过设计稿下一行俊挺的小字——“海誓山盟”。陆逢川摘下了眼镜，闭目捏了捏太阳穴。
　　两天前叶子期拿着自己的设计稿来找他，求他帮着修改。叶子期太需要在他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而这次设计大赛就是最好的机会。其实叶子期才22岁，本不用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只可惜自己的存在，让他成了处处被比较的那一个。对于这件事陆逢川一直觉得很抱歉，所以从小到大都对他都比较宠溺，甚至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处处顺着他，只不过这反而让叶子期愈发娇纵，直接踩到了自己的底线。现在虽然分开了，但对于他的要求，自己还是会尽量满足。况且这个规格的比赛也仅仅只能算是起步，实在算不得什么。叶子期的设计稿他看过，在新人里算是比较出彩的了，圈子里任谁都知道他是叶氏的小少爷，也会卖他这个面子，想拿到这个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但，江遇这份设计稿的出现，足以盖过他所有的风头。但凡稍微懂行一点的都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陆逢川从来没想过，身边这个看起来平凡普通的少年，居然会藏着这么大的潜力。这个作品毫无意义会给江遇带来不小的关注，让他以绝对的新星姿态出现在聚光灯下，而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期之内。除去叶子期的原因，这种突如其来的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爽，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立刻扼杀在摇篮里。
　　又扫了一眼江遇的设计稿，权衡再三，陆逢川还是沉默地将其对折，锁进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