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愁》歇斯

83、第 83 章

　　放学时段，办公楼里只剩下教职员。他们并不在教职室，而是在会议室内，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政策。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这样的做法对其他同学来说是不公平的！”
　　“何来的不公平？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战场上，彼此不竞争；输了、赢了，对其他人有什么影响？”
　　“要是这样的人也能成功，那其他付出了努力的人呢？”
　　“这样的人？这是一个老师该说的话吗？你又知道他没努力过了？再说，不是非要跟人比，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努力过对自己来说也有得着。”
　　“可是！”
　　“公不公平，我们说了不算，得看他们——”
　　本学年的期末考将会在三周后举行，考试时间、场地和范围，校方会在近日发出通知书告诉学生和家长。
　　如无意外地，在签完通知书后，解问的魂儿又该去几乎密闭的“自修室”学习了。为免再次出现上次那种才刚踏出考场就倒下的情况，他的同桌学长弟弟已经做好准备了。
　　“登登！这是未来三周的菜单，包括了早午晚三餐；每逢一三五会有补汤，周末还设有夜宵来配合学疯不睡觉的德性。”郎君将一张A4大小的鬼画符放到解问桌面，“为了确保菜单的严格执行，学长在此要求同桌学弟放学后呆在教室自习，等吃完晚饭再回去宿舍，还有周末来我家玩、啊学习。”
　　解问拿起餐单认真端详，“你的安排不错，好弟弟有心了。”他说，“那我回头收拾点儿东西，先寄放在你家备用吧？我怕我到时候就没心情打理了。”
　　“可以啊，不过你不用带太多，我家里该有的都有，拿几件衣服得了。”郎君说，“还有，你纸拿反了。”他上手帮解问转了个方向。
　　“哦！难怪我看不懂。”解问说着，又端详起来，“啧啧啧，这笔锋、运笔……厉害厉害。大师请介绍一下吧？”他将纸双手交还给郎君。
　　“好说好说。”郎君配合了一句，脸就耷拉了，“能写明白的手拿不动笔，能拿动笔的手写不明白……”他边说着，边用笔尖戳纸。
　　看到他这么丧气，解问并没有安慰他，只是拿了一张新的纸出来，放在他桌面。
　　“我妈也好，我老师也好，第一节课呢，都一定是这样教的。”他起身坐到郎君后面，用自己的右手握着他执笔的手，“今天就先训练能拿动笔但写不明白的手吧。你说你想什么字，我带你写。”
　　郎君愣了两秒，彷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哇呜！还能这样做啊？”他晃了晃自己的手，顺便晃了晃解问的手，“你快开始吧！”
　　“这么急啊？不就是小时候玩剩的吗？”解问道，“说吧，第一个字是什么？”
　　“土，土豆的土。”郎君说，“你们小时候玩得可真花，我当初是老师在旁边三百六十度展示了一次，让我照着摆的。”
　　解问握着郎君握着笔的手一顿，“不是全世界都那样教的吗？”他觉得自己的信念崩塌了。
　　“什么？谁不是？”张三也觉得自己的信念不太稳，“我那时候是张老二教完，金主再教，我哥又教，最后被张老二用藤条打、呃，教会了。”
　　“那你蠢了点儿。”解问说，“你看，郎君一教就会了。”他展示了纸上的“菌丝土”。
　　“是有点厉害。”张三比了个赞，“能看懂。”
　　郎君的眼睛闪闪发亮，“这是我写出来的吗？”他正在盘算着，该怎么将它裱褙起来。
　　“虽然不想打击你，但严格来说不算。”解问说，“这样做只能让你大概地感受一下，写某一划的时候是手腕动还是手指动，是辅助作用。”
　　“啊，是这样啊……”郎君的眼睛熄了。
　　“不过，像张三刚说的，要真是写不好的人啊，哪怕是被人握着写，写出来的字也是不能见人的。”解问补充，“你是有天份的。”
　　于是郎君的眼睛又亮起来了，“那快带我写第二个字吧！”他催促道。
　　待一份菜单写完，半天都过去了，解问从来不知道原来抄完一张纸的内容要花费这么久的时间。
　　顺带一提，新的这份解密菜单，其实只有半页纸。
　　“同学们，该回座位了。”老徐在后门说完从前门走了进去，非常刚好地，大家都在座位上了，“这里有一份学校通告，走读生要让家长签名确认，住宿生也要让家长知悉，知道吗？”
　　“这么隆重？什么通告啊？”张三问。
　　“跟期末考的安排有关，今年有点特别。”老徐说，“班长帮我发下去吧，都拿到了我再讲解。”
　　“还要讲解？该不会是考题就在通告上吧？”张三连忙接过细看。
　　“小三你真有创意。”解问嘲讽说。
　　李中云把发剩的通告交到讲台上就回座位了；理论上，大家都已经收到通告。
　　“这份通告的第一页，就是跟各位同学以及你们的家长说，咱们要考试了，记得要抓紧时间复习；第二页是考试规则，没有改变，但每年都有人犯，记得看一看、记一记；第三页是考试时间和场地，连同第四页的考试范围都要注意。”老徐快速做了个提要。
　　为了让大家消化，他在这里停下了。
　　这时解问留意到这份通告有三张纸，都是双面列印的。也就是说，它应该还有第五、第六页。
　　而且，让同学交回来的回条，并不在第一页的底部，也没有放在刚才提过的那几页上。看来，后面的部分更加重要。
　　“啊？”教室内响起了某人惊讶的声音。解问看了过去，发现他把通告翻到了第五页。
　　老徐也没再卖关子，又接着讲解。
　　“第五页写的，就是这次考试的特别安排。”他说，“为了应对个别学生的特别需求，校方决定为相关的学生安排特别的措施……”
　　校方接获学生反映，他的手部有疾患，故未能在这次期末考中执笔写字。然而，期末考是校方评估学生是否能晋升到下一个年级的重要评核，如该学生未能在期末考中展示其在本学年的学习成果，校方将难以判断其是否具有晋级的能力。校方虽可以根据学生平日的表现估量其学习能力，然该学生为高二生，单凭估量并不能更好地进行评估。
　　过去几年，校方都对此类案件划一判断为“相关学生需要留级观察”，但校方一直认为这样的决定过于死板、不够人性化，也会伤害学生的身心发展，有违我校办学宗旨。
　　经过多年的讨论和研究，校方近日决定，让所有因身体状况而不能与其他学生一样使用纸笔考试的学生，使用电脑考试。为确保公平，校方制定了以下的限制。
　　一、学生将使用特定的电脑设备应考；有关电脑将不会连接到网络，输入法不会弹出联想字，使用的答题软件不设自动拼字、修正功能，亦不会有相关提醒。
　　二、由于使用中文输入法时，学生无法输入某类型的错别字，因此，有关正字的加分项将不予计分，错别字的扣分项将按最高级别处理；拼音题同样不计分。
　　三、相关学生的考试，将由校长、训导主任及年级主任一同监考，考场设于校长室内，并会全程录影。
　　四、有关学生将会被排除在该次考试的排行榜之外，相关的成绩只作判断该学生是否充分掌握本学年所教授的知识，并不会纳入奖学金、校长推荐、保送等考量。
　　“如果大家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回条上有一栏能让同学或家长写下他们的顾虑，校方看了会尽量改善。”老徐说，“刚才也提到说会录下来，后面有争议的话，可以提供出来作裁决参考。”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决定太过前卫了，教室里的人竟然呆住了，良久才有人说话。
　　“那个……如果有人就是不同意呢？”解问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理由、原因，这些都很重要；没有理由的意见，校方又该怎么处理呢？”老徐苦笑说，“还有一点要提醒大家，如果真的那么不幸，考试前手受伤了，你们也都可以申请特殊安排，这项措施不是个别学生的特权。”
　　“哎？那之前考试前断了手的同学，是不是也是留级处理的？”李中云突然想到。
　　“如果是高二升高三，答案是‘是的’，没有例外，哪怕是年级第一。”老徐说，“因为一次的小伤，可能只是因为摔了一跤，这些同学就要比其他人多付出一年，所以才说是死板、不人性。”
　　李中云倒吸了一口气：“还好我摔的是腿，也不是在期末考前摔的……”
　　不出意外地，这份通告引起了很大回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校务处、年级主任办公室和校长室的电话是响个不停。
　　大部分的来电，主要是担心电脑的问题，或者是想了解更多成绩的用途，也有些人是一看见“电脑”二字就吓到了，没把通告看完。
　　上述及同类型的查询，在校方解答过后，他们都暂时消除了疑虑。不过，也有部分来电针对的是特别安排本身，认为内容是什么样的不重要，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特别的安排，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
　　很遗憾，校方处理不了这类型的反馈。
　　因为学校处理不了投诉，教育部门只好介入。但由于这项安排在通知大家之前就跟相关部门讨论过，也获批准了，所以处理起来还算容易。
　　少数人的需求，引来了多方的介入，最终耗时超过半个月。有人说这是多此一举的，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了那一两个人搞这么大一出，然而学校并不认同他们的说法。
　　尽管现在看来获益的人好像只有郎君，但过去因为没法考试而留级的学生不止他一个，确实是有其他学生因为手部受伤，几个星期不能握笔而要留一年的级，往后也一定会有这样的学生出现。
　　这样的措施肯定是必要的；它并不代表学校对个别学生的优待，而是代表着学校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学生，这也是为师之道。
　　既然是必要的、是应该的，那么面对再多的质疑和反对，校方都必须坚持，并且及时改进、完善它。
　　就这样，本学年的最后一次期末考来了。
　　“郎君，不用紧张，你以前用电脑写作业都没有问题，考试也不会有问题的。”老陆抓着在校长室门外等待考试开始的郎君一通说，“这电脑滑鼠的灵敏度很高，再不济你就用键盘砸左键，它就咔一下点在选择题上了；你也可以用滑鼠砸键盘，也能打字。”
　　“够了老陆，别骚扰我的学生。”老徐一把将他拉开，“不用紧张的人是你啊。”
　　“我？我不紧张，谁紧张了？”老陆反问。
　　老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考生现在可以进入考场了。”年级主任拉开了校长室的门。
　　“不用紧张啊郎君！”老陆紧张地说，“记得我刚才说什么吗？”
　　“老陆啊……”年级主任擦了把汗，“考试即将开始，无关人等请离开，并确保不影响考生作答。”
　　“哦。”老陆应了一声，半个身子探了进去，“加油！不用紧、哎哎哎老徐你干什么！”
　　然后门就关上了。
　　郎君往后看了一眼，才专心看着电脑屏幕。
　　这只是一台普通的电脑，但不知为何，坐在这里时身体却忍不住颤抖。
　　“郎君啊。”校长唤了他一声，“该收拾心情，不要再笑了。”
　　郎君想说，他在听见这句话之前还不想笑出声来的，“对不起，给我三十秒时间。”说完他就捂着肚子直接大笑起来。
　　昨晚到今早……不，是从三周前到今早，郎君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紧张着。在今天之前，因为他还要照顾解问，这样的心情并没有过多地影响他，但今早和解问分开了以后，焦虑感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不过，在看到陆老师那么担心、那么紧张时，属于自己的那份感受，好像被他“抢走”了，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
　　郎君呼出一口气，止住笑意。
　　“请问，我可以贴创口贴在手背上吗？长这样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块创口贴，上面各画了一个小人，头顶的气泡里写着“快答题”，最后的标题符号分别是句号、波浪符和感叹号。
　　没错，这是他同桌学弟哥哥的手笔——因为郎君对这三张创口贴很满意，所以他很乐意把后面的“哥哥”带上。
　　三位监考老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没发现有任何作弊嫌疑后，便同意他使用了。
　　郎君将两张创口贴贴在右手手背，一张贴在左手手背。虽然左手才是最需要鼓励的，但右手才是最有希望能动的；他现在的目标，是让左手别捣乱，让右手加把劲儿。
　　创口贴贴好了后，他望向电脑屏幕的眼神充满了干劲。
　　“我可以哒！”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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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感觉啊，我应该是今年爱情剧、爱情漫、爱情文看少了，本来就没实操过，现在连理论课也没上了，写的作业都不甜了……虽然是时候未到，人设也属于是谈恋爱要稳扎稳打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