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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Sixth Heav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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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衣今日如同往常般前去教堂做礼拜,她其实并不算是基督教徒,只不过由于习惯,参与礼拜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她喜欢一切让她暂时将现实抛诸脑后的事情,排球也是,礼拜也是。
她喜欢音色浑厚响亮的大管风琴声,特别适合演奏圣歌和悲壮的乐曲。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大概四五岁的男孩子,被母亲禁锢得难受,快要哭闹起来时,她熟练的剥开一颗奶糖放在手掌递给他。这曾经是未过世的哥哥为了安抚小时候的她经常做的事情,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结衣温柔的看着就着她的手掌开心吃下糖果的孩子。
他的母亲只能略带歉意的向她点头,结衣拿出纸巾擦拭,微微摆手表示并不在意,因为唱诗班的表演在即也不便出声。然而在她转头的时候,却意外撇见似乎不该在这里的人。
在圣母玛利亚像下的柴大寿有着禁欲冷清的脸,始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她刚想要举手打招呼,但看到坐在他身边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女性。
是…女朋友么?就在结衣还未细想时,唱诗班的表演开始了。
站在教堂大厅正中央的十字架下描绘圣经人物的巨大彩色玻璃前,十二个身穿洁白圣衣服的孩子们根据身高与声部排成两排,他们稚嫩纯净故而最为贴近神所赋予的庄重。他们如是唱道:
“狐狸尚有洞,飞鸟亦有巢
困乏时得安然居住。
惟我主耶稣顺父旨勤劳,
在世间无枕首之处。”
彩色玻璃中,头披长巾的圣母玛丽亚端坐着,而遍体伤痕的基督安详地躺在她的膝上。玛丽亚异常静默而复杂,她向下俯视着基督肋下的伤痕,也如同仰望着世人,低垂眼帘而左手略向后面伸开。玛丽亚倾泻了无声的哀痛,也充满了哀思的祈祷。
结衣好像是想到什么而露出复杂悲伤的眼神,以至于结束后她也忘记遇到柴大寿这件事。她以为柴大寿并没有看到她,结果在曲终人散她也即将要离场时,他竟然领着两人来到她的眼前,其中一人正是坐在他旁边的女生。
“啊…大寿君。”因为大寿经常陪她做额外训练,结衣始终过意不去,有时会做一些饭团或准备运动后能补充能量的食物一起分享,所以他们二人熟络了起来。即使美惠叮嘱你不要再去招惹柴大寿,她说每次看到他的眼神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但她并不明白……虽然大寿君一直看着她,但是他的眼神并不可怕。
“这是我的弟弟妹妹...过来喊人。”即使向她介绍着弟弟妹妹,大寿的眼神却从未从你的身上移开。
原来…是妹妹么……
不知为何,结衣内心深处像是解开心结般松了一口气,而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心理状态,她也被自己逗笑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你们好…我姑且算是大寿君的朋友,我叫清水结衣。”
“结衣姐好~我叫柴柚叶,这家伙叫柴八戒。”柚叶知道自家弟弟对女生完全没辙,但既然是大寿那家伙主动叫他们认识,而且还是女性……柚叶狠狠捅了下八戒,眼神告诉他即使再难也给她打个招呼。
“结…结衣姐。”
“哈哈~不用勉强哦~弟弟长得很高大呢,有一米八吧……”比大寿君稍矮一些。八戒只稍稍低头就能看到结衣望向他的温柔笑颜,这给了他继续交谈的勇气,他不禁有些害羞的挠挠头,“对…我有1米83了……”
柚叶心里却响起十二万分的警报。
八戒…这个呆子!这时候怎么没有社恐症了?!!
“那哥哥,结衣姐我们先走了~朋友找我们玩呢~~”没等他们两人回复,柚叶已经拖着八戒走远了,只能看到八戒独树一帜的深蓝光头发型。
“诶?柚叶,哪有朋友找我们玩啊,我们不等大哥么?……”八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近柴大寿是基本没怎么打他们,八戒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然又慢慢变成母亲没死前仰望大哥的那个八戒了。
“我说啊…你迟钝该有点限度吧。你有见过那家伙…主动让我们认识谁么?”而且还是女生?!……柚叶都开始有些同情那个温婉美丽的女生。
“她多半…不,她是我们未来的大嫂。”
柴大寿这家伙难对付不单是因为超高的武力值,还有他令人恶心且纠缠到死的占有欲。不管是何种目标,不管有多么艰难,只要是他看上的,他会用尽任何手段来将其占为己有,直到他死亡的那一刻才能获得解放。
即使他难得再次带他们参加礼拜,即使他不再对她和八戒拳脚相加,即使他竟然像上学一样早出晚归,但柚叶晚上偶尔经过他的房间时,每次都会听到里面传来的充斥厚重情欲而粗重不已,像野兽般的喘气声,这些都让她汗毛竖起。
想要的东西全通过战斗夺取,看不惯的东西也全凭力量去降服。所谓的爱与恨,也只知道通过战斗来表达。那面对想要的东西时,他会有手臂去拥抱她么?他只会用利爪去抓取。越是向自己身边拉,利爪就刺得越深,越是伸手去够,只会越来越痛。
早知道应该留个联系方式…不不不,这样做太明显……应该问她在哪个学校比较自然么……
就在柚叶无比懊恼纠结的当下,结衣略微疑惑的看着八戒和柚叶远去的背影。
是她的错觉吗?好像弟弟妹妹都很怕大寿君。
“这不是你的错觉。”
“对…对不起,大寿君……”
柴大寿并没有生气,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和作风所致,造成这样的事实他也并不后悔,因为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与爱着自己的亲人。
但他也迷茫了。
因为结衣的存在,他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家人,然而因此家人的态度竟然有了些许改变。“到底怎样是爱?”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
“这是大寿君纹身上的文字……大寿君不知道么?”
“不…只是有些惊讶你还记得……”大寿看似不经意的提及让结衣脸颊犹如火烧般红了起来,说到纹身…她的思绪又回到去年比赛,陪她一起训练后的大寿君赤裸的健美身体。
“总…总之,虽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大寿君有弟弟妹妹,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这不是安慰你……只要大寿君的对家人的爱永不止息,总会有办法的……”
“因为亲人就在身边啊。”
看到结衣露出仿佛要哭出来的悲伤神情,大寿一阵焦躁,他只能笨拙的转移话题,“你怎么来教堂参加礼拜?你是基督信徒么?”
“啊…其实准确来说我母亲是基督教徒......好像也不太对,她只是想要寻求一个安慰。”结衣停顿了一下。“听说…父亲好像是母亲怀我时出轨了,哥哥和我都判给母亲,父亲需要每月给到抚养费和生活费。哥哥去世前母亲带我们参加礼拜时,逢人就会跟人介绍说‘这是我儿子’。”
“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哥哥不仅是母亲唯一的骄傲也是我的,成绩优异,长相帅气,性格温柔,将来肯定前途似锦……仿佛所有人的优点放在他身上也不为过。”
“但…他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 结衣伸手试图接住从天空中洋洋洒洒飘落的无数雪花,但即使双手已和空气一样冰冷,也阻止不了雪花融化的速度。大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知道结衣在思索措辞。
“在哥哥葬礼后,母亲看似还是和平常一样的生活,但我知道……她的心已经随着哥哥一起离开了。她不会对我说为什么我不代替哥哥去死那种话,她只会在心里说为什么死去的不是她自己,只留我一个人孤单的活在世上也无所谓。”
“我早就被抛弃了,从一开始就不受期待。”很奇怪,结衣说这些话时以为她又会流泪。但她没有,因为那双平时桀骜不驯的金色眼眸始终平静的注视着她,仿佛想要给予她力量,让她能向黑夜中消逝的初雪道了再见。
“所以我喜欢排球,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引以为傲的东西。成为主攻手的我得分时会得到队友们的信赖,得到对手们的盯防,得到观众们的喝彩。所以那一刻我是万众瞩目的,是被需要的存在,我才意识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上。”
结衣并未听到大寿的回复。
远处的天空早早沉睡了,路灯也一盏盏亮了,雪也慢慢停了,路上只堆积了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白雪。结衣自嘲一笑,“对不起…明明大寿君也在担忧自己的家事,而我…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
“我一直在看着你。”大寿看似突兀的话语,却让结衣一瞬间有想哭泣的冲动。
“嗯…我知道。” 她望进大寿明亮耀眼的金色眼眸,仿佛其中只装有她的存在。在这光芒中,他们二人感受彼此冰冻的呼吸,呼吸交缠着如同在紧紧拥抱着,将那些留念的飘雪都消融了。
“一直以来,大寿君帮了我好多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