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皎皎

46、第十八章（下）

　　许仪一怔，环顾四周只见森林，并未发现异动，不由得问：“是什么？”
　　李明庭神色一凛，手却扶到了腰间的长剑上，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最后猛然一侧身，仰头看向山上，低语：“来了。”
　　归青也从马背上取下了一只长弓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也扶上了腰间长剑。
　　他们此行只为破案，不为狩猎而来，但是为了太子的安全，也即便带了刀剑和长弓。
　　许仪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不知为何，首先想到的是有人行刺，试图加害当今太子，不由得骇然，直直想着此行哪里泄露了踪迹——但下一瞬，她沿着李明庭的视线看去，远处有一只白虎悄无声息从树后闪了出来，并且朝他们走来。
　　“是老虎！”归青疾步奔到李明庭和许仪身前，厉声道：“殿下，大人，你们上马离开！我来断后！”
　　归青话音刚落，白虎在不远处陡然一声虎啸，树木摇曳草木晃动，仿佛整片山林都在瑟瑟发抖。
　　即便是远看，那只从刚刚下山的白虎也体型惊人，待到它走进之后，更是看得分明——这只白虎体长足有一丈，身高七尺有余，几乎比得上他们的高头大马。老虎步步逼近，凶狠姿态毕露。
　　许仪这才知道，老虎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好容易回过神来，许仪才想起自己还有马匹，可以上马逃走——可抬首看去，此刻才发现和归青的两匹马居然已经在惊恐到在原地打转，拉都拉不动；同样是马，可太子殿下的坐骑却十分神骏——老虎被称为百兽之王，看来不是浪得虚名，若是马匹未经过训练，在老虎面前和鹿羊也并无差别。
　　李明庭猛然一击掌，他的坐骑随即奔跑而至。
　　“一只老虎，何惧之有？”李明庭从马背上抓起长弓箭筒，吩咐道，“许仪，你上我的马。”
　　即便是看到白虎出现，许仪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紧张，她背脊一凉，吓得连连摇头：“殿下，请您先走。这里有归青。”
　　李明庭神色一变，“我不是在问询你的意见。你想抗旨？”
　　许仪巍然不动：“臣抗旨。”
　　此刻情势陡变，若说刚刚的白虎还在估计形势，行走缓慢，忽然犹如闪电加快速度，下一瞬已经闪电般出现在三人面前，张大嘴虎牙避现，凭借由上而下的山势，猛地朝三人扑来。
　　情势变化如此之快，归青完全不及拉弓，只能扬起长剑，冲着老虎砍过去，勉力挡下了第一击，刺到了老虎的右侧。
　　李明庭厉声道：“许仪，后退！”
　　与此同时，李明庭也已经搭弓射箭，射出了第一箭，准确无疑射中老虎的左眼。
　　白虎既然受了伤，猛然发出一声惊天虎啸，更加暴戾，也不管眼睛里是否插着羽箭，朝着李明庭冲过来；归青挡在李明庭身前，拦下了第二击，李明庭毫不客气，一把抽出三支羽箭，拉弓瞄准，其中两支都被白虎拍掉，一支射到了虎身上。
　　许仪心急如焚地看着李明庭归青一人持剑，一人用弓对付老虎，配合的倒是默契。她身为臣子，应能挡在太子面前保护他，可如今，自己却让当今太子以身犯险；但她又没有半点武艺，如果要去帮忙，不但没用，还可能会连累太子和归青——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自己都是死罪。
　　归青和白虎近身搏斗，难免不受伤，不过三四个回合，许仪就已经看到归青受了伤——白虎一爪子拍在归青背上。
　　而李明庭这边情势也不见得好，待射完眼前这一箭后，箭筒里的箭很快就空了，许仪记得那箭筒里不过只有十只羽箭，怎么足够射？
　　白虎受了伤，反而更加骁勇，几乎是必死的勇气和李明庭归青二人缠斗，简直皮糙肉厚，除了李明庭起初射中那眼睛一箭，其他箭虽然从不落空，但也没有哪一箭射中了致命的部位。
　　许仪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办了。
　　李明庭最后一箭射完，猛然急退数步，厉声道：“归青！”
　　归青鲜血淋漓地回头看他一眼，许仪也不知道两人在这一眼中交换了什么神色，总之许仪看到归青一个猛扑，直接砍上老虎的前腿，硬生生将白虎逼退了数步——然后猛然一个回身，朝着李明庭飞了过来。
　　李明庭面无表情，手腕一抖，腰中长剑出鞘，将剑搭在弓上，举弓射出，许仪只见雪光般的长剑如闪电般飞出，此时白虎已经将归青一掌拍飞，按在地上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准备进食，长箭直直射入了老虎的口中，剑身竟然完全没入了虎口之中，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老虎吞入剑身之后，似有那么一瞬并未反应过来，只抬起了血红的眼睛看着李明庭，片刻之后，鲜血才从白虎口中喷涌而出，白虎长啸一声，重重趴在在地上，再无声息。

　　老虎落地之后，李明庭立刻侧头看向许仪，她脸上全无血色，看着十分可怜，哪有平日查案断案的精明模样。
　　李明庭温言问：“许仪，可有受惊？”
　　许仪猛然喘息数下，待情绪平稳后才躬身道：“臣没事。是臣思虑不周，让殿下身处险境。”
　　“一头老虎，哪有危险之说，”李明庭眉目不动，抬起眼来恰好对上许仪的视线，“我说过会护你周全。”
　　许仪心头一震，一瞬间又想起在老虎出现之时，当今太子一手将她拨到自己身后的一幕。太子殿下的话，果然言出必践，不论他是为何护着她，但当真十分周到。
　　“臣谢殿下厚爱。”
　　而那边的归青也走到了两人身边，也问：“大人，您可有受伤？”
　　许仪觉得十分羞愧，和老虎搏斗的两人都十分镇定，反倒是自见这个旁观者被他们慰问“可有受伤”。
　　“我没事，”许仪惊魂未定，上下打量归青，“反倒是你，浑身都是血。”
　　“血是老虎的。”
　　“你被老虎拍了好几下。”
　　“无妨。都是皮外伤。”
　　许仪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乎瘫坐在地。
　　她平了平呼吸，看向李明庭：“殿下箭法超群，下官大开眼界。”
　　许仪的的确确被李明庭的娴熟箭法所震惊。射中老虎并不难，但李明庭第一箭即射中老虎眼睛，最后又能在无箭之时随机应变以剑为箭，一剑射死老虎，这远非常人所能做到了。
　　她叹服的表情让李明庭心中十分愉快，微微一笑：“我自小弓马娴熟，射杀老虎不计其数。不过，这样体型的老虎和凶恶却是首次见，世人说白虎是凶神，看来所言不虚。若非归青，实在难以制服。”
　　“草民不敢居功。”归青躬身，语调是一贯的平淡。
　　“除却骑术高超，剑法也是世间一等，且忠心耿耿，”李明庭打量归青数眼，又看向许仪，“你身边有这等家仆，也不负许氏之名了。”
　　许仪点点头：“多谢殿下夸赞。”

　　说话间，云彦云锦飞奔而至，两人本就是听到数声虎啸，而匆匆奔来，跟随李明庭多年，只看了李明庭手中的弓和血迹斑斑的白虎，刹那间就明白发生何时，于是滚下马顺势跪倒在地，“殿下，臣救驾来迟。”
　　“无妨，”李明庭把手中长弓抛给云彦，“起来。”
　　云彦接过弓站起来，郑重道：“臣等就在附近，听到数声虎啸，觉得不妥，连忙赶了过来。还好殿下无事，不然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在秦州时，更险恶的情况也经历过，何忧之有。”
　　李明庭指了指白虎，“把剑取出来。”
　　待云彦二人取剑的时候，许仪才发现，当今太子的那一箭是从老虎的嘴中射入，穿过了白虎的大脑后，又直接从虎颈穿出，冒出了小小剑尖。正因为射中大脑，才能让老虎顷刻毙命。
　　“这数年陪着殿下一起狩猎，哪怕在秦州时，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老虎，”云彦将宝剑擦净奉还李明庭时，“而且是白虎，真是更少见了。”
　　李明庭接过宝剑收剑入鞘。
　　他的宝剑剑鞘华丽，错金宝石相间；而剑身是最好的精钢打造，锋利坚固，削薄雪亮，许仪瞥了一眼，只觉得刺目，所以能一鼓作气穿破老虎的头骨。
　　李明庭看向许仪：“接下来当如何？”
　　她看了眼归青，略一沉吟就已经有了计较。归青虽然神态自若，但他到底是与白虎近身搏斗，身上绝非如他所说那样没有伤痕，只不过他性格隐忍，绝不外漏罢了。
　　许仪道：“殿下，已经足够了，我以为，我们不妨先回九华宫。但还请殿下下令，着人来此，将白虎的尸身运回九华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