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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不思议 ...

  •   【我曾拥有过一束光亮,后来我把它归还给了太阳。】

      *

      “吃饼干吗?”
      “好啊好啊。”
      “带回中午吃什么啊。”
      “我随便,喝奶茶吗?我给你带一杯啊。”

      *

      周围的同学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偌大的教室渐渐只剩下我一个人,头上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的响,我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收拾书包。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折返回去,拧转控制盘,把后排依旧在痛苦中呻.吟的老破风扇一一关闭。

      夏天的阳光炙热,我压低了帽檐,用巨大的口罩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来避免旁人的指点。走出校门照例买了一碗炒面,花了我六个人民币。

      我叫云居千鹤,一位来自日本的混血儿。十四岁之前,我一直跟随离异的父亲在日本生活,直到几天前,父亲意外逝世,我抚养权辗转到了八年未曾蒙面的中国母亲手中。我来到中国上学的日子,过的不能说坏,但也绝对谈不上多好。

      在学校,自从新转来的我是个日本人的事传开后,我就明显的感受到我周边各种各样的视线增多了。不少调皮的男生在我背后悄声喊我“小鬼子”“小八嘎”“小日本”,在收到我厌恶视线后又故作诧异的嚷着“她居然能听懂”,嬉笑着跑开了。

      八年过去了,母亲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家庭。我的继父是中国人,表面看上去很和气,但我知道他私下里并不喜欢我,毕竟作为外来人的我无疑是这个家庭的累赘。

      二零二零年,新冠疫情席卷全球,托中国政府以及各位抗疫勇士们的福气,我们全家平安;也托新冠疫情的福气,长时间停工停业使得我们这个本不富裕的家庭负担更加沉重。

      母亲和继父的争吵日益频繁,夹枪带棒的话语把矛头明里暗里的指向了在卧室和弟弟玩耍的我。

      我是累赘。

      “吃糖吗?”把两个人不堪入耳的话语抛于脑后,我拿出两根棒棒糖,一根拆开到了弟弟的嘴里,一根我自己吃。

      不知过了多久,我打了一个哈欠,听着外面的争吵声渐渐小了,才开门出去。看着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的母亲,我默默的把躲在身后悄悄观望的弟弟拉出来,随后一言不发的扭头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

      我的房间是一个狭小的书房改的。因为两国人天然看着对方就带着几分国仇家恨的缘故,继父坚决不同意我这位「小日子过的不错的日本朋友」靠近他长在红旗下的乖儿子的。

      桌子上是没能来得及拆开的国际快递,看了眼日期,是一个月前从东京寄过来的,由于疫情影响快递停运,所以才会迟了这么久才到我的手里。

      那是我托在日本的旧友帮我买的日文原版漫画书,买书的钱则是我在网上兼职汉化翻译一点点挣来的。看着黑白漫画间熟悉的假名,恍如隔世。

      《東京卍リベンジャーズ》

      拆开快递后,我习惯性的抖了抖快递袋子,没想到还真的都出来了个物件,一个圆环状的东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圆环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后侧翻旋转,发出奇妙声音敲击在耳膜上。我附身将它拾起,才看出来这是一个莫比乌斯形的手环,不知道是买漫画的赠品还是我的那位朋友随时寄来的礼物。

      四下找了一圈,没有关于这个手环的任何信息的东西。我把它套在自己的手腕上,玫瑰金的手环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发出明亮的光泽。

      不管这个看上去颇为廉价的手环来自于店家亦或是我的朋友,太久没有受过任何赠礼的我都很喜欢。

      长期在日本生活的我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因为蹩脚的语言使我很难交到一个朋友,每次看着那些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女孩们结伴而行的场景,都令我心生羡慕。

      “那个啥,出来吃饭吧千纸鹤。”

      继父随意的在我的房门上敲了两下,可能是叼着烟,所以他的话语含糊不清。我已经懒得再去解释我的名字到底叫做什么了,反正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更何况「千纸鹤」这个名字总好过「那个谁」。

      至少念对了两个字。

      牙牙学语的弟弟常常叫我「云中君」,据说是一个很火的游戏里的角色名。我叹了口气,想着这孩子要是再这样小小年纪就天天沉迷于互联网,母亲肯定少不了发火。

      我把还未拆封的书放到枕头下面,免得他们心血来潮破门而入的时候一眼就会看到,到时候必然要质问我的钱从何而来,没完没了的追问「死去的父亲是不是给我留了遗产」这样的问题。

      一顿午饭味如嚼蜡,估计是争吵之后头脑混乱的母亲忘了放盐吧。我没什么胃口,草草的扒了几口饭就回了会了房间,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床上。

      几乎不存在隔音这么一说的门外传来了碗筷重重放下的声音,接着就是他们的第二份争吵。弟弟在两人中间哇哇大哭,而同样心烦意乱的我却没有出去抱走他的意思。

      反正他们也不很讨厌我靠近他们儿子,生怕我意图不轨给他们乖儿子洗脑些他们以为的军国主义思想吗?

      头脑昏沉,可能是最近忙于日本作品汉化工作繁忙导致睡眠不足的原因吧。我翻了个身调节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伴着门外忽远忽近的吵闹声,沉沉睡去。

      入睡前的最后一秒,我半合的眼隐隐约约看到手腕上的圆环发出淡淡的光芒。

      错觉吧。

      我想着,想抬手碰碰,却再没了意识。

      *

      “怎么会有女生啊,你叫什么名字啊?”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交谈,还有一只手在我的脸上为非作歹,我皱了皱眉,第一个念头就是弟弟来找我了吗?可我记得,我是锁了门的。

      眼皮似千斤重,我用了力,却也只是让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明亮的光线照的我眼睛剧痛。我猛然一抖,忽然身体失重感让我整个大脑一片空白。

      哎?我是……站着的?

      大脑一片混沌的我只能紧闭这眼感受自己的身体飞速的向下坠落。出于本能,我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挠,不知揪住了谁的衣衫摆角,这才勉强找回了点平衡,避免了后脑着地的悲惨下场,但臀部的痛感却依旧火辣。

      我猛地睁开了眼。

      “什么啊,站着也能摔?”手里的衣衫被无情地抽走,我循声望去,是一个奶黄色头发的男孩,嘴角似乎还有某种食物的残渣。

      旁边还有一个同样黄发的高个子男生,梳着一条小辫子,太阳穴侧面有一道看着就不好惹的黑龙纹身。

      我整个人都是发懵的,动作迟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四下环顾,周围人清一色穿着早过了时的白衫黑裤,就像年代剧里才会出现的不良少年一样,整整齐齐的站了两队,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在自己和旁边的两个少年身上。

      头一次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盯着,这场面,使得我不由自主的心生畏惧,吞了口口水怯生生的朝着面前看上去稍微温柔点的男生问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突然发生这样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着实是让人感到太慌乱了,就连自己脱口而出的是母语都未曾察觉。

      那个矮个子男生明显很奇怪的看着我,脸上似乎写着「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这样的一行字。

      你怎么在这,我怎么知道。

      可不得问你自己嘛?

      即便他没出声,我也猜出他大概想说的话语。

      而坐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我也不由自主的怀疑起是不是自己最近烦心事太多所以导致大脑疲劳,搞出幻觉来了?

      又或是我现在其实还是处于睡眠状态,眼前所见只不过是梦里的景色罢了。呃,人在梦里是会有思考能力的吗?我以前好像也没遇到过吧……

      也说不定,毕竟梦里的东西到睁开眼睛的时候也都忘了啊。

      分不清梦和现实的我慢慢的在地上坐直了身,好奇的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丝梦境的破绽。可臀部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清清楚楚的提醒着我眼前这一切的真实性。

      “我是睡迷糊了吗……”我用力拍拍自己的脑袋,重新把目光落在了面前两个男生身上,试图寻找答案,“请问,这里是……”

      而那个男生没有回答我,看我的眼神倒是更加奇怪了。

      我被这么一大帮子人盯的脸颊发烫,只好默默的垂下脑袋,手指不安的扣着旁边的沙土地,掩耳盗铃般逃开与他们对视,同时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道那个矮个子男生的脸咋长的这么眼熟?是在哪见过吗?

      我极力回忆了一遍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十分确定这个地方不存在于我记忆里,而眼前的两位黄发不良我也不认识。

      然后我开始琢磨我现在的处境,想着对面人下一步是不是该找我要零花钱保护费什么的了?我一摸口袋,手机还在,里面新赚来的几笔翻译费应该够打发眼前两个人的吧。

      “那个,我……”

      “下次不要乱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呐,会惹上麻烦的。”高大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迈腿就要从我旁边绕过去。

      兴许是脑子有点清醒了,我忽然就发现了,自从刚才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

      哎,他刚才说了日语?

      不对,我们刚才交谈好像一直都在说日语。

      我的瞳孔因为讶异而猛然收缩,就在他要错过我的一瞬间我拽住了他宽大的衣衫,直愣愣的盯着他疑惑的脸孔。

      “你是日本人?”我有些诧异,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我鲜少看到和自己同龄的日本人。诧异之外,我看着周围人对他恭恭敬敬的模样,一时间又分心感慨对方的风生水起。

      我的话让俩人摸不着头脑,只听那高大的男生啊了一声,和旁边矮个子的中长发对视了一眼,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披着黑色外衣的中长发也转身重新走到了我的身边,看着我眼眶有些发红,皱了下好看的眉头,“这就被吓坏了吗?”他说着,望向自己刚刚走来的对方,似乎有点苦恼。

      我顺着他的目光拉远,看到了远处地上似乎倒着一个人,翻着白眼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了,还有一个染着非主流发型的人,鼻青脸肿的站在一旁。

      这是什么,不良斗殴现场吗?按道理来说这不太像是在中国能出现的场景啊?

      玄妙的想法再次涌上我的心头,同时手指失力松开了高个子男生的衣衫,呆滞的望着这信息量极大的场面,一时半会还有几分头晕目眩。

      我原本是在家里睡觉吧?
      然后醒来后出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
      周围有好多很有年代感的不良,而且是组织性的整齐有序。
      这群不良里有两个日本人,同时十有八九是个不良头头。
      他们刚刚对一个小马仔实行了霸凌。

      总结信息后,我立马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失态,能屈能伸的张口就是一句,“すみません ごめんなさい。”

      「不好意思,对不起」

      用的是敬语,同时期盼对方看在我正宗关东腔的份上不要为难老乡。

      看着我神色的忽然转变,高个子的男生想我一个女生大概真的被这样的大型暴力场面吓住了,抿唇沉思了一会,主动用刻意放轻的语气询问我道,“你是迷路了?”

      我疯狂点头。

      对方露出了然的神色,嘟囔一句「难怪」,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臂给我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个车站,随便坐什么车,就可以回市区了?”

      所以说这是市区外了?难怪我没印象。

      我刚要道谢离开,就听他又问,“你应该带钱了吧?”

      该来的还是要来吗?我有些畏惧的吞了口口水,小心的后撤半步防备的看着他,“我,我带手机了?”没带钱,你若实在要钱的话我可以微信支付。

      “我问你手机干什么?”那个男生似乎get不到我的脑回路,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耐烦。

      “坚仔,走啦,你和她磨叽什么。”

      矮个子开始催促。那个男生应声后又看向我,一扬下巴示意我看另一边一个红发的不良少年,“没有零钱就找他要。”

      话说完,就见他恢复了原先两手插兜的姿势,和旁边中长发的男生颇为嚣张的迈着步子扬长而去。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夏日的风中凌乱,久久不能回神。

      ……谁他妈敢要你高利贷啊?

      我恍恍惚惚的走上了街道,看着各种假名和汉字组合而成的路示招牌,一种恍如隔世的虚幻感笼上心头。

      不会,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颤抖着抚向手边的方向牌,冰凉的触感真实的通过神经传输到我的脑海之中。抬头只见眼前的街景熟悉而又陌生,我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方向牌上。

      ……

      “疼。”

      我倒吸一口凉气,空心铁管不断的回响着沉闷的撞击声,我揉着打红了的手,皮肤清清楚楚传来的痛感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

      这个地方我很熟悉,是我从小生活到大的东京都。

      如果是思乡过度而产生的梦境倒是可以理解,但要是一觉起来就真真实实的从我现在暂住的中国上海回到了相隔六百九十公里的故乡,这也太扯淡了吧。

      这不仅不科学,简直就是科幻!

      难以接受这个魔幻现实的我双腿发软地跌坐在路肩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迫使自己冷静,颤抖着手开始去翻自己的口袋看看有什么能用上场的东西,先是高兴我的手机还留在身上,然而沮丧的是信号栏旁显示着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我叹气,不是很意外的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此时此刻的自己身无分文,就这么被连根拔起的丢回到了故国的土地上,无家可归地坐在马路边上孤苦无依。

      看着面前的街道,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哪里有几分不对劲,四下张望及格标志性的建筑,和一一和记忆中的场景对应,然而虽然微小的细节都可以与其融合,可处处又透露着一种浅淡的违和感。

      几辆老式的轿车从我眼前经过,我告诉我自己这是巧合,可又当几辆早该淘汰在历史里的老电车从我眼前驶过,我再也无法自我催眠下去了。

      电光火石间,我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报亭抓过一份报纸开始寻找。

      一看日期,2003年。

      真离了个美国第四十五任总统。

      所以眼前的城市的的确确是我从小生活的涩谷没错,只是……这是我出生前三年的涩谷,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涩谷。

      我掰了掰自己的手指,震惊的把报纸摔回了报刊亭——我的出生日期在2006年,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时间点,别说是我了,连我亲爸亲妈都不知道在日本的哪个角落飘荡呢。

      涩谷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绿化带的植被被冲刷的青翠欲滴,凹凸不平的路面形成个个大小不一的小水洼,映照着天色湛蓝。

      机车的轰鸣声极速靠近,飞快的略过我的身旁略起一片泥泞,飞溅我满身满脸……呵,真是人走背字喝口凉水都塞牙。

      那个人骑车的人似乎还是有点良心的,没骑出几步就停了下来,长腿点地回过身来,一把掀掉了自己的头盔。

      花里胡哨的银发就这样暴露在我的视线里,耳垂上的十字花纹的耳钉给他增添了几分张狂不羁,我缩了缩脖子,刚才的怒火瞬间泄下去了大半。

      标准的不良少年。

      怎么回事啊,03年的不良少年这么泛滥吗?还是说作为这个时空的外来客,我和这里的不良少年有什么奇妙的缘分?

      对方翻身下来,把车停稳,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面前,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真是抱歉,你没事吧?”

      我用较为干净的左袖抹了把脸,沉默的看着从脸到袖上黑乎乎的污泥,一言不发地凝视着略微局促的银发少年。

      他没必要局促,因为我比他更局促。

      那银发少年双唇抿成直线,看样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这么人生地不熟的异时空,我可不敢乱得罪人,尤其是在那个年代,赫赫有名的暴走族。想来现在这个情况我除了自认倒霉,也别无他法了,毕竟像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着实没能力拿那个年代连警视厅都束手无策的不良少年怎么样。

      他不借题发挥的霸凌我就不错了,人要懂得知足常乐。我闭上眼定了定心神,拼命的安慰自己算了算了。

      “我没事……”还没入夏的春天带着几分寒气,雨过降温是常事,浑身上下浇这么些水,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这个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也许是把别人弄得如此狼狈模样所以心怀愧疚,银发少年第一时间不是接电话,而是麻利的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很意外。

      忽然我就想到刚才那个太阳穴带着纹身的高大男生,互知后觉的想着,兴许临走时,他让我找他小弟要零钱不是开玩笑,只是单纯的以为迷路的我没有零钱坐车。

      没想到到底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轻笑一声,顿时没有心理负担的接过对方的干净衣服。因为怕沾染上污泥,我把自己外衣脱下,只把那件橙色外套穿在了那件单薄的T恤外。

      银发少年手疾眼快的把我脱下的那件脏外套接了过去,在疑惑的目光下,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吧。”

      他手里的手机还在急切的响着。

      我一边把并不合身的宽大外衣套在自己身上一边摇头,“不用麻烦了,还有你的电话……”

      银发少年却很坚持,并抽空偏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皱了一下眉头。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此时此刻的我连个落脚点都没有,连我自己都说不准下一秒将要何去何从,你上哪找我啊?

      银发少年的电话最终自动挂断,只见他调出联系人界面,想要询问我的联系方式。

      我无奈,心想着,那个时候的不良少年都这么好人的吗?

      对着他执傲的样子,我没法,只好胡乱报了一段圆周率充当电话号码,还没等银发少年反应过来那串似曾相识的数字出于何处,我已经转身离去了。

      漫步在处处充满年代感的街道上,毫无安全感的我只能裹紧身上的衣衫,外衣上清新好闻的薄荷味窜入鼻腔,使我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许。

      感觉到双手有些发凉,我把手插进口袋想暖一暖,却碰到一个皮革类的东西。我愣了一下,随即停下脚步在衣衫里翻找,掏出一个男士钱包出来。

      这下好了,是得再见了。

      我下意识的回过身,不知走出多远的街道里那还有少年和报刊亭的影子,就算现在回去的话,那个少年也该离开了吧。

      惴惴不安的拿着鼓鼓囊囊的钱包,翻开来,惊喜的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张学生证——

      涩谷三中,三谷隆。

      ……

      太阳一步一步爬到了天空顶端,高温蒸腾着地上的淤水向上散发,把路面映照的歪歪扭扭。

      记得刚才的报纸上写的是休息日。我苦恼的看了看手中的钱包,看来得等到星期一才能找到他了——如果在此之前我还没能回到属于我的时代去的话。

      我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脑海中不断的复盘自己在穿越前的所作所为,想要寻找到底是什么触发了时空穿越的开关。

      小时候我也曾经一度沉迷于研究「超自然现象」无法自拔,关于「时空旅行」也是有所了解,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经过岁月的洗刷,记忆中残存的资料已是寥寥无几。

      但我还依稀记得在初中物理课堂上,老师曾经提起过「时光穿梭」这样听上去荒诞无稽的事情在于理论上确实可行——

      「当我们以光速移动时,时间将不再流动;而我们开始以超越光速的速度移动时,时光将会倒流。」

      我走到处街心公园,整个人瘫软在树荫下的长椅上。能从未来穿越过来这件事就够扯淡的了,我还再大摇大摆的穿越回去?这可是千万科学家疯狂追求都无法攻克的难关,我云居千鹤何德何能?

      还超越光速?众所周知光速恒定和光速不可突破是相对论的基石,那么相对论本身不就否定了时空旅行的可能性吗?

      这就是个死结啊。

      脑海中一团乱麻,我用力在头上用力拍了几下让自己保持清醒。看来探索这件事在科学的路上是走不通了,得用到玄学问题了。

      前不久在中国的国文课堂上刚刚学过的词语故事叫做「王质烂柯」。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觉得挺扯的,只拿它当个神话故事,没想到还能有今天这比它更扯的。

      还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我想着,疲倦的跌坐在旁边的长椅上,长出一口气,“其实,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自从父亲离世,未成年的我来到中国跟随妈妈生活后,就被取消了日本国籍,改入了中国国籍。

      虽然啊,中国确实是个很好的国家,我也很喜欢那里,但是归根结底日本才是滋养我从小到大的地方,我的内心更想要回到属于我的这片土地上。

      我有点累了,在这片阔别已久的故土上闭了眼。炽热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了几分温暖。

      就这么昏昏沉沉不顾形象的从白日睡到了黄昏,我睁开眼,就见夕阳落下,照的天边云彩一片金黄。

      也不知道我来的那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是暂停了还是依旧继续呢?如果还在继续的话,那么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吗?会为我担忧吗?

      会吗?不会的吧。

      清冷的月光透过云雾,我闭上眼睛假寐。这么离谱的一件事落到头上,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的内心此刻毫无波动,没有恐慌,没有悲伤……

      反而内心觉得像是个机会,希望再也不要回到那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冷窟里去。

      四下静谧,脑海深处那些让我痛苦的声音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来,刺激着我本就因为疲倦而疼痛的大脑。

      *

      “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喂,你喜欢中国还是日本啊。”
      “中国和日本吵架了,你站那边?”

      他们常常用一种奇特的眼光打量着我,好奇的向我问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回答他们,因为他们的问题,就好像是在问我:爸爸妈妈,你想选择哪一个。

      就不能都选吗……

      那个让我饱受折磨的问题,在数年前,父亲曾经在一个夜晚,问过我一次:千鹤是想和爸爸留在日本,还是跟着妈妈去中国生活呢?

      那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父母的情感危机,单纯而天真的告诉了父亲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想留在东京,留在日本。

      因为你曾经答应过我,在某个闲暇的休息日,会带我去看看北海道的晚樱……

      “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可能,还是会选择你吧…父亲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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