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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春来 ...

  •   秦如轲终于收起心不在焉的神情,一双星眸若有所思地朝下一瞥,又倏忽抬眼:“安平侯自杀?明摆着会把火烧到你身上,他平白无故搭上自己的性命做这蠢事,图什么?”

      秦自年攥紧了袖中手:“我不知道。若真是为了我,为何都不曾与我商量……就去寻死。”

      安平侯不会害秦自年,这一点他确信无比。先皇后出身不高,一直与这个弟弟关系很好,先皇后去后,安平侯与秦自年依然常有往来,彼此之间的亲情十足真挚。

      对于秦自年来说,从皇帝那里得来的一点点温情,甚至不如舅舅的十之一二。

      两人静立无言,不远处传来宫人的呼喊声:“十殿下——您慢点跑,小心摔着了!”

      秦自年朝着声音来处看了一眼,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在前面,后面跟了好几个宫人,一片人仰马翻的模样。

      他漠然勾了勾唇角:“天天这么跑,没病也要活生生吓出病。”

      “他可一点没病,还很是聪慧。”秦如轲也将目光投向那方,“但是他再聪慧,也只是个孩童,不堪……继承大统。”

      清风徐来,吹在人脸上却冰寒生疼,秦如轲的声音越压越低,一字一句都似刀一般刮在秦自年心头:“如果陛下真要培养他,等着他长大。这个年纪也该开始当着储君教了。”

      秦自年眼里一片荒芜,目光冷凝地盯着前方,伸手掐了一支早春的花苞。

      “我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怎么敢动他?父皇那么喜欢他,到时候可不会顾念我是他亲立的太子。只怕是辛苦一场,反倒便宜了老大和老三。”

      秦如轲有些讶异地看了秦自年一眼,他可没说要杀十皇子。

      安平侯一死,秦自年的戾气也重了许多。

      他一手搭在秦自年肩上,轻按了按安抚道:“动区区孩童,自然是下下之策。我只是猜想,安平侯这么着急,一方面定有人推波助澜,另一方面,他很有自信,那桩旧事传出去,对皇后和十皇子是个沉重的打击。”

      秦自年眼眶湿热,将掌间花苞揉个烂碎:“就算他再有自信,为何不能徐徐图之?非要以这样的方式!”

      远处的十皇子尖叫起来,似乎是被宫人追上了,正在几个宫人手下拼命挣扎。

      “要么是形势紧急,要么是有人让他以为,形势紧急。”

      “是阮鸿。”秦自年闭了闭眼,“舅舅交好的人不多,和阮鸿却是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不是说,阮鸿投靠了大皇兄吗?”

      秦如轲刚回京那会儿,就听说阮鸿对阮云禾十分怠慢,甚至连日常吃住都不上心。他挑着时候等在阮鸿下朝的路上,准备着敲打他两句,却偶然瞧见他和大皇子的心腹走得很近。

      他留了心再查,就发现这两人早已狼狈为奸。

      大皇子广结党羽,几乎是摆在明面上来,陛下对他早已厌恶,他还浑然不知。阮鸿投靠这样没分寸的皇子,可见也不是什么聪明的。

      这么两个蠢货,还知道挑动安平侯,行一箭双雕之事?

      秦自年再睁开眼,已是一行清泪落下,剔透的泪珠划过脸颊,挂在削瘦的下巴上。

      隔着一层泪帘,他雾蒙蒙的眼睛里刺出一道冷冽的杀意:“阮鸿。秦北阑。”

      被屏退的宫人们见太子落泪,都低着头不敢再看,也不知这两人说了多久的话,秦自年的贴身太监才敢上前小心道:“太子殿下,天色不早,这……”

      “回宫!”秦自年振袖离去,一群宫人忙不迭地跟上。

      秦如轲低头看了眼零落在地被踩成一片的花草,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

      秦如轲趁着夜色送阮云禾回阮府。

      他们只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绕着偏僻的小巷往旧阮府的方向去。

      秦如轲担心着失控的秦自年,心不在焉;阮云禾念及地道里那一封莫名的圣旨,也是眼神涣散。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外头哒哒的马蹄声混着侧壁上悬的风铃叮当声。

      夜风撩开车帘,一片浅绿的叶子落在阮云禾脚边。

      阮云禾的思绪被入目一点绿打断,轻手轻脚拾起,浅笑道:“上一场雪还清楚记得,没想到一眨眼,真是春来了。”

      秦如轲抬头看她,她蜷着身子靠在车座上,眼睛弯弯,唇角带笑,手里捧着一小片嫩叶子,在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朦胧又美好。

      此情此景,他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一同出游,亦或是同行归家。

      若是没有那些事,他和阮云禾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成亲一月余了。

      阮云禾若是噩梦,他可以陪在她身边,揽她入怀,告诉她我一直在;阮云禾手艺太差,大不了就杀十只八只鸡让她慢慢练,或者他学了来教她;阮云禾骑术不差,他可以带着阮云禾去郊外策马,不必让她委屈待在自己怀里往城中小巷逃命。

      他越想就越是心中酸涩,他和阮云禾,应该有很好的日子在眼前的。

      他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赢,为了不再为人傀儡,一件是活,为了全他和阮云禾的情。

      阮云禾看着他脸上复杂的表情,轻声一叹。一声叹落在安静的车厢里,在秦如轲眉梢上又添了一分忧郁。

      今日他在院子里的反应,他走后她才慢慢回味过来,一时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可怜。

      她怎么会不在意他呢?早先不知道的时候气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不知道暗自下了多少次决心再不理他,却还是一次次选择相信。

      还好,她没有错信。

      不知情的人总是格外焦灼些。原先的她如此,现在的秦如轲也是如此。

      他们都太累了。她不知道秦如轲装作不知的动机是什么,但是她没有闲情逗弄秦如轲了,瞒着他使坏调戏也是没有必要。

      “世子今天在院子里所说,我觉得很有道理。”

      秦如轲讶然:“哪一句?”

      阮云禾坐近些,将掌心嫩叶递到他手里:“我还是有些在意。若是我希望殿下不要再对除我之外的女子那样好,殿下愿意吗?”

      秦如轲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说好,但是又犹豫起来,她说的除了她,是除了惠娘吧?若是她下次又换了个身份怎么办?

      阮云禾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因而笑道:“殿下犹豫?为什么?难道惠娘还会变成什么旁的人吗?”

      秦如轲眉心一跳,这话什么意思?变成旁的人?说得这么明显,她要坦白身份了?

      他借着马车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看着身侧言笑晏晏的人,她的眼睛明亮含笑,柔情是真,从容也是真。

      他知道,从容不是漠然,唯有对感情自信,心中安稳,才能得这一份安宁从容。与之相对的,则是她前两次扮成侍女宫女,动不动就要被点着的模样。

      他认真地看着她:“你若是再变,我恐怕不能承诺。”

      阮云禾吃吃低笑,轻咳一声,换了自己的本音,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殿下不如多与阮小姐通信问问?阮小姐后院花圃里的花快要开了,到时候在信里附上花种,殿下也瞧瞧到底有些什么花?”

      阮云禾娇柔的本音在耳边轻荡,秦如轲终于轻笑着叹了一声,探出小指勾了她的:“我是个眼拙的,恐怕那花种看了也白看,不如咱们约好,过些时日,我亲自去,与你一起看花?”

      阮云禾大着胆子去揽他的脖子:“我只怕你事务繁忙,错过了花期。”

      车厢里太安静,晚风又太轻柔,情人细声的呢喃都化作绕指柔情,一声声敲在心房上。

      秦如轲也忍不住地偏头吻了她的耳廓,又咬了她柔软的耳垂,听她轻喘一声,哑着声音道:“允诺卿卿,定不负花期。”

      阮云禾双手环住他的腰,埋头在他怀里,秦如轲一手拥着她,一手握着那片春叶。

      真是春来了。

      没温情片刻,阮云禾就一把掐在秦如轲腰上:“为什么瞒我?”

      秦如轲正是浑身松懈的时候,猛得受了一掐,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玩笑道:“好小气。你也瞒了我许多,若要我老实交代,那你呢?”

      阮云禾撇了撇嘴,她当然不想将自己家里的那些事说给秦如轲听,又不光彩还平白让他担心。

      秦如轲低头看她的表情,好笑道:“既然你也不想说,应该能理解我为何如此。不如彼此都不要问,若有需要之处,你我信件相通。”

      阮云禾坐直了身子,不甘心地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涉及到我,我必须知情,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秦如轲的笑容滞了一滞,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打算或许已经被她看穿了。

      阮云禾气势汹汹地揪了他的领子:“你要干什么我未必猜不到,我也不想阻止你,我知道你不可能甘心一辈子被人利用。什么花期不花期的,我胡说而已,你有心就好好筹谋,不许冒险!我要你活着,只要你!什么太子妃我从来就不稀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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